可是現在去哪呢?走在大街上,二人萌生出做乞丐的念頭,可是看了看街上的乞丐,不是年老體衰,就是缺胳膊少腿,再有就是隻有椅子那麼高的小孩,眼睛不瞎都不好意思當乞丐。再看看自己,沒有比自己再健全的了。
正在不知該往何處去的時候,居然有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攔住了二人,要兄弟倆伸出手來,兄弟倆照做了,老頭看了看二人白嫩的手掌纖細的手指點了點頭,老頭說,我注意你倆很長時間了,你倆衣服破破爛爛的,在街上來來回回走好長時間,看你倆又不像是要飯的,肯定是無家可歸了,這麼樣,我教你倆一門手藝,你們拜我爲師,怎樣?
兩人嘀咕了一陣,都覺得學手藝是好事,就答應了,等到了師父的住處師父就那麼往上一掀,整個的臉都掀了下來,再定睛一瞧。儼然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兩人都大吃一驚,嘴巴張成O字形,哥哥問,要學什麼手藝?
師父把二人召喚上了大街,對二人說,瞧好了!二人趕忙定睛,只見師父悄無聲息的走進了擁擠的人流,不消片刻就回來了,看四下沒人從兜裡拿出了錢包,問兄弟倆,我是幹啥的,這回知道了不?兄弟二人看的目瞪口呆,連忙點頭。
師父從裡面抽出兩張鈔票,給定遠定邊一人一張,定遠拿着紙幣看了半天,問道這是個啥?定邊則問師父,師父,你咋給咱紙錢?師父對着定邊就是一個大耳瓜子,傻子,這是美元!以後你倆就跟着師父好好幹,將來把這門手藝發揚光大!
師父還告訴二人做小偷一定要沉着冷靜,就像從自己的兜裡拿東西一樣。在反覆的訓練之後,二人的手藝也日漸熟練,兩人出馬的時候一般是哥哥在前面和人說話,弟弟在後面下手,因爲配合的好,所以很少有失手的時候。
兩人還遇見過兩回表姑,定遠會和表姑打個招呼,定邊看見了就裝作不認識。兄弟倆幾乎偷遍了所有類別的人,大人小孩婦女老外,也偷遍了所有職業的人,廚子戲子商人工人,甚至還有兩個警察。
師父有個女兒叫小柔,身材不算好,但是臉蛋張的很漂亮,還有兩個可愛的虎牙。雖然並不完美,但是在定遠的心裡已經是最美的了。定邊則完全不感冒,他認爲大上海漂亮的大妞有的是,都等着他去睡。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錢,定邊覺得亂世必然出英雄,比如他。
師父用偷的錢給小柔在街上盤了一個不大的鋪子,買些胭脂首飾。師父不說那些錢是偷的,是說拿,反正那些有錢人的錢也是從我們這些窮苦人身上榨的,我不過是拿回來。
白天沒事的時候定遠就喜歡去小柔那裡和小柔聊天,若是哪天沒去,小柔還要詢問。定遠說,等我賺夠了錢,我就和你爹提親。小柔問,那要等多久?定遠說,也許很快。小柔笑了,定遠又垂下了頭說,也許很久。
小柔說,也許,也許你有錢了就看不上我了,男人有錢都變壞。定遠說,不會的,是你多想了。小柔說,如果真那樣的話,那我情願你沒錢!
到了晚上月亮好的時候,定遠就會偷偷從房間裡面溜出去,用石子打小柔家的百葉窗,小柔就會掀開窗戶跑出來,兩人便在街上走着。
那天兩人在月光下吻了起來。那一刻定遠想要時間永遠的停住,月亮永遠的這麼圓,兩個人永遠的在一起。
可惜這世界上是沒有什麼能夠永遠的,事情還要從那一天說起,那一天天空一直陰霾,金老六停車在路邊,打開車門就看見了正輕挽髮髻的小柔也,他和兩個小弟走了進去,調戲小柔說,小姑娘不如晚上跟六哥回去過夜,六哥不會虧待你的。
小柔一個巴掌就抽在了金老六的臉上,五個手指印依稀可見,金老六大怒,一把抓住小柔的頭髮按在了案子上,他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帶走!
兩個小弟上要按住小柔,沒想到小柔一口咬掉了其中一個小弟的胳膊上一塊肉,鮮血淋漓。小弟慘叫了一聲,捂着自己的胳膊退到了後面,可最後金老六還是給小柔帶走了。
師父得知小柔被帶走了之後焦急不已,想着自己認識什麼道上的朋友,能夠說情把小柔放回來,到底去找誰呢?正在想着的時候,定遠定邊回來了,師父剛說完情況,定遠就往外走,定邊問你要幹嘛去?定遠說,我要給小柔救回來。定邊說,你瘋了吧,就憑你?師父也攔住了定遠說,我還是自己想想辦法吧。
下午的時候,定遠去找哥哥說,我要去找小柔,你去不去?哥哥說,就算你把小柔救回來了,又能怎麼樣,我們去哪?定遠說,離開S市。哥哥說,你要去你去,我可不去。看定遠真的往那個方向走了,哥哥又趕忙跟了上去。
兩人憑藉着多年盜竊的經驗,成功的翻進了金老六家,並且偷到了臥室的鑰匙,到達臥室的時候只有小柔被關在裡面,小柔見到定遠後緊緊的抱了上去,小柔哭了。定遠問,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小柔搖了搖頭說沒有。
定邊說,我們走吧,別當誤時間了。這個時候金老六回來了,金老六帶着幾個小弟,他開懷大笑,說,你們以爲就能這樣輕而易舉的把她帶走嗎?
笑完又看着兩兄弟說,我認識你倆,你倆是那兩個偷我錢的小偷!錢你偷得走,人你可偷不走!定邊說,你還記得我?金老六說,當然,六哥不會忘記任何人。
定邊突然從兜裡拿出一把槍指着金老六說,舉起手!金老六笑着說,別開玩笑了小子,槍很沉吧,我替你拿着吧。定邊又重複了一遍,跪下!馬上!金老六看局勢不對,連忙就跪下了,定邊一點點的走近了過去,金老六說,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帶着你的朋友遠走高飛,我保證把這件事給忘了,我保證。
定邊說,可是你說過六哥不會忘記任何人。金老六陪笑着,六哥也總有例外對不對。定邊說,對不起,我不能冒這個險。說完扣動了扳機。然後三個人走了,在無邊的夜色之中遁去。
晚上的時候定遠和定邊商討着接下來該怎麼辦,兩個人一致認爲不能留在S市了,必須得走,越遠越好。然而在小柔的事情上產生了分歧,定遠認爲應該帶小柔走,定邊反對。定邊說,你有病吧,你要帶她走?咱倆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
定遠堅持說,我們不能放下她不管。定邊認真的看着定遠說,老弟,你別傻了,咱倆走了還有別人會來,天下女人有的是你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那天晚上兄弟二人藉着月光逃走了,定遠突然覺得,自己的確不應該帶她走,慢慢的她也會忘了自己,也會找一個老實人過安生日子,也會生很多小孩,而這些正是自己給不了的。
一九三五年的S市,在定遠的日記裡寫滿了離別。兄弟倆走了,從此在上海,在師父及小柔的世界裡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一封信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在火車上定遠一直往窗外看,有時會看到小柔從後面追了上來,揉了揉眼睛才知道是幻覺。
兩個人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自己有手藝走到哪都有口飯吃,兄弟倆有時會想起爹,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讓兩人光宗耀祖,這回好了,成了小偷。傷心過後哥哥又安慰定遠說,能活下來不錯了,要不咱老孫家斷子絕孫了,更對不起咱爹。
事情在那一天有了轉機,那天定遠在發呆的時候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經驗告訴他這是個小偷,該名小偷似乎是在找對象下手,很快的他瞄上了一個學生模樣的小夥,下手掏出了他的錢包,定遠正義感涌上心頭,大喊,小偷!
喊完就追了上去,一腳將小偷踹倒在地,搶下了錢包,小偷逃到了別的車廂,定遠把錢還給了那個學生。定邊看的訝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想大概這就叫賊喊捉賊,他好想大罵弟弟一聲,你有病吧!
學生叫劉長興,他表示感激不盡,因爲他的錢包裡裝着他所有的錢,還有定情信物一塊玉佩,大家很快成了朋友。在和劉長興聊天中兄弟倆得知劉長興的二叔是高官,他經二叔的介紹要去考軍校。
劉長興還詢問二人要去哪裡,兄弟倆都說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劉長興問二人念沒念過書,二人點頭說念過私塾,劉長興說,那不如和我一起去考軍校吧,正好我一個人還怪孤單。兄弟二人低估了一陣,覺得上軍校也是好事,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雖然有劉長興的培訓,可考試的過程不是十分的順利,數學兩人交的幾乎是白卷,幸虧遇見貴人才不至於被踢出考場,這個貴人指的當然是劉長興他二叔劉炳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