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語言相問處

周峰並不知道自己還疏漏了什麼。

說來在菩提世界的經歷,已然稱得上一波三折。再到這會,他實在想不到,不貪和尚和張鐵扇還能因爲何物,從而被滯留在其中,只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便是……

器靈一葉變得跟之前有所不同!

這種不同,是否象徵着什麼呢?

“前輩剛纔說不貪和尚眼下身處西方,而那張鐵扇處於北方對麼?”

不明所以之下,周峰並未帶着疑問就此離去,反而略一沉頓,繼而面對器靈一葉如此說道。

這句話不僅僅是旁敲側擊!

依照他的理解,不貪和尚歷練在菩提世界的西方‘恰到好處’,因爲西方正是妖族之地,同時也是靈山南海的縮影。至於張鐵扇歷練在人族擁躉的北方,這個好像也沒什麼疑點……

可若是把兩者聯繫到一塊,似乎總有哪裡不對!

不對的地方恰恰在於,這兩人歷練的地方太‘巧’。

周峰想不到,西方妖族之地還能有什麼地方,能值得不貪和尚去闖蕩。那裡,除了妖族部衆,貌似只剩下一處遠古森林,他去那,豈非冒險?

而張鐵扇,在人族勢力區域,更沒什麼好歷練的吧?

“如我所言,這兩位雖身處不同地方,卻也是各得其所,小友又何須‘放不下’?要知道,每個人都有他的道路要走,小友在菩提世界的路止步,不代表其他人也要戛然而止。一切,隨緣。”

令周峰搞不懂的話,從器靈一葉的口中說了出來。

聽着這話,周峰愈發感到糊塗——他倒不是定要問出個所以然,只是直覺告訴他,不單是器靈一葉有什麼沒說透,其他人也藏掖了什麼!

菩提世界,菩提傳承,器靈一葉,這三者屬於共體關係。

在周峰的設想中,從他封閉了菩提世界裡的時空裂隙開始,其中重重,就該劃上句號了。可現在看來,這還不算是一種完結麼?

這,纔是令周峰放不下的地方……

究竟,還有什麼重點,沒被剖露出來呢?

“聽說依此修行,西方就在目前……小友莫要再着相了,走吧。這裡,不會是你的終點,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便在周峰陷入沉思時,器靈一葉繼而如是道。這一道,當場令周峰震了震身體——又是這句詩,它象徵的意義還沒結束麼?

“前輩!”

或是厭煩了這種‘霧裡看花’的感覺,周峰終究還是忍不住。他想把事情問個明白,可偏偏不知從哪裡問起!

關於佛祖寂滅輪迴的真相,菩提老祖的消失以及地藏王菩薩的離去,這三者,跟器靈一葉的‘三位一體’是否還存在聯繫呢?

“佛曰不可說,一說即是錯……小友需明白,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能消兩苦者,便是常境,消四苦方爲樂境,樂境過後,纔有我佛淨土說!”

器靈一葉說着,又是論起佛家腔調。

便是這一說,無由令周峰陷入沉思的狀態——說到現在,器靈一葉看似都是在扯無用廢話,可真的全是廢話麼?

不!它在引導自己!有些事,是不能說破的!

如佛曰,似命運,當誰把命中註定的路數告訴你時,一切意義已然不同。

器靈一葉藏掖的,可能正是菩提老祖消失留下的引子,它沒辦法直接說出這種引子,因爲一旦直言,意義就不復存在。

所謂引子,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吧?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前輩是想告誡我,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麼?”

恍惚間的思量,似乎正中意義,周峰不時回過神來,旋即脫口而出道。

這一道,道出了玄機——器靈一葉的確是在引導他!

正因他放不下菩提世界中的不貪和尚,纔會有着相說,而器靈一葉能做的,就是化解他的這種着相。只有如此,才能令周峰有更好的狀態,去做該做的事。這,也是它不好說破的某種意義吧?

“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小友能領會過來我的意思,真的很好。那麼現在,你該去了……”

不可名狀的氣氛中,但聽器靈一葉語氣高深,一味晦澀道。

周峰聞言,似懂非懂,最終,還是放下了心中困惑,隨之對器靈一葉合十作禮。

豈料就是這小小的佛禮動作,他心境陡然有所顫動,動自心生,是爲躍進,剎那間,他體內的佛法更近大乘!

“這是?”

一剎的變化,實在來得巧妙,周峰壓根都不清楚怎麼回事。再到他反應過來,驀然發覺自己從常境晉升到了我境……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所謂佛法,自在語言相問處!小友剎那有所得,眼下,該‘放心’離去了吧?”

這時,又只見器靈一葉不驚不詫,唯笑着稱頌道。

話音剛落,周峰懵懵懂懂不知‘醒’,只即刻感受着來自體內的境界變化。

這種變化,卻是玄之又玄。它不同於仙者的修爲遞進,從常境到我境,亦是看不出太大的遞增,而實際上呢?

周峰能感覺出自己心境澄澈,彷彿隨時能開闢出屬於自己的一片淨土。這種感受,妙不可言。若是化作實用性的佛法,想必也要更精妙些。

總體說來,與器靈一葉一席話,貴就貴在這裡吧!

“睹人施道,助之歡善,得福甚大。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恍恍惚惚下,周峰有悟言,一悟得道法,玄妙不可說……

“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去吧,小友……”

這個時候,器靈一葉卻是沒了其他話可說,唯口中佛語不斷,說着又拂了拂手。周峰見狀,心中有動,卻是不便再滯問什麼。

“有勞前輩了!我這就離去。”

丟下這話,周峰即時轉身離去,不一會,洞內恢復平靜。只這種平靜,同菩提谷中蕭齊煌等人營造的氛圍又有所不同……

器靈一葉眼看着周峰的離去,說不出的神情,且伴隨着自語:

“剎那便是永恆。老祖啊老祖,你留下的這個引子,真的會給衆生帶來生的希望,而不是毀滅麼?”

一語道畢,莫名可畏。來自洞內的這番私語,一如蕭齊煌等人的竊論。

周峰註定難以得知,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菩提只向心覓,

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

西方只在目前!

這十六字詩句,更像是吞尾蛇一樣。它代表着無解的謎題,就像冥冥中不可說的宿命一樣。無論你選擇的道路是什麼,最後‘遊’至的宿命,都在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叫做‘彼岸’。

“笑着面對,不去埋怨,悠然,隨心,隨性,隨緣。這就是大家‘想’要向我表達的意境?”

轉身之後,回到起點,周峰獨自走在通往準提城的路上,一邊‘牽掛’着跟隨他至此的龍骨城人士,一邊又是忍不住思量從菩提世界開始,再到現在的重重經歷。這些經歷,正是‘參見’吧?

如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參悟到不同的人生意義。換做周峰,同蕭齊煌等人的打交道,亦是冥冥中不可說的‘參見’!

這種參見,真真切切‘爲’他擢升了境界。從內而外的改變,不僅僅是妙不可言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周峰今後的走向……

註定讓一生改變的,只在百年後,那一朵花開的時間。

“周大人回來了!”

不知不覺中,周峰來到了準提城的一家驛站,跟隨他的龍骨城人士,正被他安排在了這裡。

張東率先發覺了他,繼而驚喜望外的呼喚了一聲,便是這一聲,不由引起了衆人注意!

“周大人!你可算回來了!”

溢於言表的注意,確是其樂融融,只周峰對此,甚是無奈道:

“說過多少次了,別叫我大人,怪彆扭的!”

“嘿嘿!是是是!還是仙友聽着親切些哈!”

張東喜不自禁,說着又是改變了口吻。

要說這傢伙也是‘嬉皮’,跟隨周峰一路至此,你再也看不出他受困在龍骨城時的落魄。滿面紅光不說,性格也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除此之外,他還是一百零八人中,進步最爲神速的傢伙。從仙人到天仙,只用了短短三個月時間。這份資質,便是周峰也不免另眼相看!

“閒話到此爲止,待會你們稍加僞裝一下,分批跟着我走。走在路上的時候,可別再搞出那麼大動靜,最好別讓人看出我們的關係,完事我把你們帶到指定地方,會有人教導你們的……”

略微一頓,周峰很快念及正事道。

這話一出,張東亦是知趣的收住了那副嬉皮性子,沒有多問什麼,只回頭掃視了一圈,身後百餘人頓時安靜了下去!

“都聽到了吧?待會照老大的話做,都給我警覺點,別露出馬腳!”

不得不說,張東的確有領隊天賦,本是有些複雜的事,偏偏被他用不同的神情和態度,外加一句話,直接宣告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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