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窟中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些幽魂和自己一樣,被囚困了上百年乃至千年。
屆時,一旦脫困,外面所有的魂力都將會是他們的目標。先破掉百鬼窟?這怎麼可能,好不容易纔收拾了江晨暮,怎麼能讓別人來和自己分享勝利果實呢?
吞魂在江晨暮身邊不停的轉悠,卻始終都沒有找到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江晨暮的金剛身,成了他的最佳保護。或許,還真要感謝玄奘吧。
江晨暮仰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念頭。無謂的掙扎,只不過是讓自己死的更加痛苦一些。現在,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堅持到援兵到來。
破掉自己的金剛身需要一段時間吧,自己的魂力雖然不算特別強,卻也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吞噬完的。如此一來,應該可以拖延到王洋他們來到這裡。
他看了看鐘家那人,嗤笑一聲:“你永遠都只能站在幽魂的背後,你們鍾家也是如此。但願,將來你不會想念鍾老太君在的時候。”
鍾家老太君雖然觀念腐朽,但是她的立場卻很堅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鍾家歷代的付出變成泡沫。
也正是抱着這樣的想法,她纔會下令不惜一切代價追殺江晨暮的。至於這些後代,呵呵,江晨暮不願做過多的評價。
看着躺倒在地上的江晨暮,鍾家那人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
或許,江晨暮是對的,但是他不還是死了嗎?
他根本就不瞭解鍾家的現狀,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然是不會有任何的壓力。但是,當他去面對鬼王的時候,他恐怕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恩,現在,他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他甚至忘了,江晨暮比他們更早見到鬼王。而會有今天的這一切,也都是鍾家一手促成的。
“你只是一個井底之蛙而已,你根本就不知道鬼王的恐怖。”鍾家那位喃喃的說道,好像在試圖說服自己。
那吞魂嗤笑一聲:“人類就是麻煩,天生反骨,還要給自己找藉口。你們真的見識到鬼王的強大了嗎?不過是一羣膽小鬼而已。”
江晨暮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看來,鍾家和這些幽魂相處的並不算是太融洽。
鬼王破封之後,雖然是將鍾天佑作爲自己的代言人,但是,這和鍾家卻沒有太大的聯繫。在這些幽魂眼中,鍾家不過是鍾天佑的附庸而已,如果沒有鬼王的命令,那麼隨便幾個幽魂,就可以讓這個家族染血。
哪怕是鍾天佑,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他們很清楚鬼王的性格,事成之後,如果鍾天佑還活着的話,那麼他就不是鬼王了。
“是啊,膽小鬼
。”鍾家那位臉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過去的這段時間,他見到了太多不肯屈服的人了。不管是鍾家老太君,還是鍾美玲,抑或是鍾天雲。在鬼王和鍾天佑的面前,他們都沒有選擇屈服。
那時候,他在用忍辱負重來說服自己,但是現在呢?他又該怎麼去說服自己?難道要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只是不識時務,自己所做的纔是最佳的選擇?
作爲一個人類,一個鐘家人,這樣的話他說不出來。
“我愧對先祖。”良久,他腦袋低垂,喃喃的說道。
鎮魂塔,是鍾家歷代祖先用自己的生命去鎮壓的。但是,他們沒有守護好,不僅放出了鬼王,甚至助紂爲虐,放出了更多的幽魂。
這些不滅吞魂,正是在他們的幫助下,才得以從鎮魂塔中逃生的。
“愧對有用嗎?”那吞魂翻了翻白眼。
難道是自己太長時間沒有做人類了?怎麼現在的人類都變得這麼呢虛僞。既然已經是反骨仔了,那還說什麼愧對不愧對。
好好表現,或許將來鬼王會給他們留一具全屍的。
他再也等不及了,直接抓起了江晨暮的手指,狠狠地咬了上去。
查看了好幾遍,這卻是江晨暮身上唯一的破損。佛門金剛身不僅僅是體現在身體強度上,更是有萬邪辟易的效果。
試想,連陰兵都會退避,這到底是何等的強勢?小小一個幽魂,又能有什麼作爲呢。很可惜,江晨暮雖然具有金剛身,卻不是一個和尚。
指尖的傷口,是爲了繪製血符而破的。現在,反而成了靈魂流逝的關鍵所在。
江晨暮看了一眼那伏在自己身上的吞魂,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好在這傷口不算太大,希望魂力流逝慢一點。
就好像是一個裝滿水的桶破了一個洞,洞小點,水流出來的總會慢一點吧。
於道士和幽魂而言,魂力是判斷一個人是否死亡最關鍵的一點。如果連靈魂都消散了,那麼不管有多麼高明的醫生,恐怕都救不活吧。
江晨暮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死亡,感受着自己的靈魂一點一點的消失。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並不是木桶,這個破綻,將會成爲自己的致命傷。等到吞魂將自己的靈魂全部吞噬的時候,也就是自己喪命之時。
“爸,媽,對不起。”江晨暮眼中閃過一絲晶瑩,沒想到,他終究是沒有完成自己的願望。
爸媽還在鎮魂塔中受苦,但是自己現在什麼都做不到。血液的大量流失,讓他虛弱到了極點
。即便是想要動彈都是一種奢望,更不要說是反抗了。
“或許,連幽魂都做不成吧。”江晨暮苦笑一聲,認命似的閉上了眼。
他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只有這個時候,他纔不用考慮不祥和異變。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吧。
“晨子……”
在他意識即將消失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夢涵?”江晨暮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她不是呆在唐海嗎?怎麼會來到這裡的?
“是我。”
楊夢涵的魂影在靈臺上顯現出來:“你要活下去,你還有自己的夢想沒有完成,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
江晨暮苦笑一聲,活下去嗎?
他也想,但是現在這種情況,自己如何去戰鬥?血符抽走了他大量的血液,現在就連靈魂都流逝了一部分。
就算他能消滅這吞魂,那麼接下來的進攻,自己要如何去抵抗?
“9527會幫我守住這裡的,不會有問題的。”江晨暮艱難的說道,自己的使命,一定要交給別人來完成嗎?
“一定要你自己來完成,誰都代替不了你。叔叔阿姨還在鎮魂塔裡面,你忍心拋下他們嗎?”楊夢涵堅決的說道,“振作起來,你可以的。”
江晨暮看了看空蕩蕩的靈臺,自己真的可以嗎?
靈臺就相當於自己的小世界,在自己魂力充沛的時候,他可以在這裡模擬出花花草草,乃至於走獸。
但是現在,這裡卻一片貧瘠。不要說是花鳥走獸了,就連他自己的靈魂都虛弱到了極點。如果魂力繼續流逝,不需要太多時間,他就會死掉了。
“已經沒希望了,我要死了。”江晨暮滿臉苦澀。
自己這樣,還能去戰鬥嗎?他現在只想拖延時間,拖延到茅山的援兵來到。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的死去。
但是,就連這點他都不知道能否完成。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話音落下,江晨暮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很溫暖的力量。他的精神正在逐漸的恢復,讓他逐漸充滿了鬥志。
“你在幹什麼?快停下!”最初的喜悅之後,江晨暮的心突然涼透了。
那吞魂正在吞噬自己的魂力,還有什麼東西能讓自己有如此的感受?顯然,只有魂力。自己的靈臺上,就只有楊夢涵。
“你一直都在保護我,現在,到我保護你了。”楊夢涵一臉笑容,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這麼做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如果說魂力對於人類來說,是生命之源的話,那麼對於幽魂來說,就是生命最真實的體現
。
沒有了魂力,再強大的靈魂也無法繼續存在。也正是因此,那些來自於鎮魂塔的幽魂纔會不惜一切代價,吞噬其他的幽魂。
楊夢涵絕對不算是一個強大的幽魂,甚至於,她還需要江晨暮的庇護。如果沒有江晨暮,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江晨暮的百鬼袋有養魂的功能,在其中呆了這麼長時間,對她的效果是十分顯著的。但是,再怎麼顯著,也架不住她這麼燒自己的魂力。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澎湃的魂力,正瀰漫在自己的靈臺中。空曠的靈臺,好像又一次重獲新生了似的。
花草,鳥獸,蟲蟻……
各種各樣的生靈在他的靈臺中顯化,但是,卻完全不受他的操控。他的魂力好像產生了共鳴似的,在靈臺上不住的盤旋着。
靈臺的邊緣,在逐漸坍塌。但是,在以江晨暮爲中心的區域,卻是遍地生機。
“晨子,你不是一直都在好奇我的死因嗎?在你不在的時候,我遇到了你。”楊夢涵的魂影變得愈加模糊,但是,她臉上卻仍舊掛着燦爛的笑容。
“在我回到唐海的第一年,我就遇到了你,另外一個你。瓷娃娃一樣,和小時候的你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說,他叫江小易……”楊夢涵的聲音很虛弱,“他對我很不友好,他想要殺了我,但是卻沒有吞噬我的靈魂,而是讓我踏上了尋找你的路。”
“直到前段時間我纔想明白,原來他是想要藉助我的力量來找你而已。不過,我還是如了他的意,這段時間,我很開心。”楊夢涵眼中流露出一絲眷戀,“幽魂是不可能長存於世的,這是你師父告訴我的。或許,這次就是永別了吧。”
“別犯傻,快停下,魂力已經足夠了。”江晨暮連忙勸阻道。
幽魂和人類之間存在一個不等式,那就是魂力。
幽魂可以吞噬生魂,但是人類卻不能吞噬幽魂。但是,楊夢涵這種破釜沉舟的辦法除外,她將自己所有的魂力都進行了燃燒,抹去其中的煞氣,原原本本的交給了江晨暮。
“還不夠,你的靈臺崩潰了,必須要更多的魂力維持,否則的話就前功盡棄了。”楊夢涵走了過來,伏在江晨暮身上,“你知道嗎,我很想你的。在你帶我去天師府的時候,你師父就告訴我,你將來會有一場大劫。”
“他說,這場大劫難誰都無法化解,必須要有一個幽魂心甘情願的付出,從哪個時候我就明白了,這個幽魂,只能是我。所以,我拼命的鍛鍊自己的魂力,只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現在,我做到了。”
“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老頭子一向不靠譜,他連自己的劫難都算不出來,他的話你能相信嗎?”江晨暮恢復了一些,嘗試着切斷他和楊夢涵之間的聯繫
。
“不要白費力氣了,養精蓄銳,一定要從那吞魂那裡,拿回屬於你的魂力。”楊夢涵的魂影愈加虛淡,她摟着江晨暮的脖子,“晨子,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