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光一下子愣住了,霍海陽這貨難道要公然挑戰霍家家主的權威嗎?
“霍先生有何指教?”林豔不等邵光說話,搶先反問道。
“霍府五脈,剛纔羽菲那娃娃只是代表着木脈的人出題了,但是珍寶閣乃爲霍府五脈共有,你們要想見到真正的藏品古董,與我霍家合作,必須得到霍府五脈的一致認可才行。”
霍海陽瞪了沈雲琛瞪了一眼林豔,轉向霍海洲道:“大哥,我這話沒說錯吧?”
霍海洲眼中怒視一閃而過,但隨即消失不見,整個人彷彿突然老了十歲,點點頭道:“你說的乃是霍府祖訓,自然是沒錯的。”
霍海洲正室有一子一女,但都不堪大用,後來在國外旅行時,認識一個法國女人,兩人在塞納河邊墜入愛河,先後生下一男一女,分別是霍峰和霍晴。
霍晴很小的時候,就表現出古董鑑別上的天份,霍海洲想把霍府的家業傳給霍晴,只可惜礙於她的身份,遭受霍府其餘四脈的阻攔,他的另外兩個子女,也不願意把合法的繼承權拱手讓給自己的便宜妹子。
霍海陽露出勝利的笑容,惡狠狠的盯着邵光:“林總是聚寶閣的大當家,自然能力不俗,有資格落座,但是邵光……剛纔通過了白羽菲的考覈,我卻還沒有出題。”
邵光大度的笑了笑:“我最喜歡做題目了,多多益善,說吧,要我鑑別什麼東西?”
霍海陽冷笑道:“我雖然恨你狂妄自大,不敬長輩,但遠來是客,總得顧忌霍府的名聲,以免落下以大欺小的罵名,剛剛你辯了茶壺,現在辯另一件同樣需要用到的東西——椅子!”
霍海陽說完,指了指邵光前面的椅子。
邵光這才注意到,桌子周偉的八張椅子,其造型各不相同,暗合八仙過海之意。
但是椅子上的花紋,卻不是呂洞賓、何仙姑等八位大仙,而是閒雲幽草之類比較恬淡的圖案。
擺在邵光前面的那張椅子又與衆不同,沉香木的質地,香味淡而持久,表面的包漿閃着微光,摸起來滑膩涼爽。
椅面呈前寬後窄的梯形,上面刻着一個太陽的圖案,取陽光四射,萬里無雲之象,坐上去神清氣爽。
椅子的各個圓角處精雕細琢,匠心獨具。
椅背的陽面鑲嵌着十二個微微凸起的木柱,技法高超,彷彿它們原本就長在那裡,椅背的陰面則是一幅月亮圖案。
不說它的藝術價值,僅僅是全由組成椅子的沉香木,便價值不菲。
關鍵是,這個椅子是真品!
古董紫砂茶壺,雖然是贗品,但同樣價格不菲,沉香木的古董椅子,那桌子也是古董,上面的杯具也是精品,這樣的會客廳,實在有些過於奢侈。
不過,邵光對椅子類的古董不熟啊!
若是贗品還好,先指出它是假貨,然後隨便找幾個理由,糊弄過關。
但這是真品,就得說出它爲什麼是真,來源和出處。
否則人家反問理由何在,邵光總不能說自己是蒙的吧!
但邵光並不着急,他
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
鑑寶其實就是鬥寶,心靜則神寧,讓人看不出你緊張,這場爭鬥先就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古玩鑑賞有一個異常實用的潛規則,說不出古董本身的信息,還可以依靠邏輯推理。
這就好比做選擇題,能夠一眼看出答案當然更好,但是看不出答案時,還可以用排除法,只要排除了另外三個,剩下的一個就是正確答案。
邵光遲遲沒有說話,霍晴和林豔臉上,同時露出焦急之色。
珍寶閣和聚寶閣聯合,是她們兩人一手推動。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樂意見到這種聯合。
古董交易和其它的交易類似,都倚重市場和產品。
產品就是古董,市場則是人場,是人脈關係,是古董客戶資料。
兩個古董交易商聯合,相當於有限開放自己的珍貴資料,攻向古董交易信息。
霍府在中南市根深蒂固,他們大多數人並不認爲存在與聚寶閣合作的必要性。
有必要合作的是霍晴和林豔,兩人對此心知肚明。
霍海陽爲難邵光,背後還有一層意思,想要林豔難看,而最終目的是通過不愉快的會面,攪黃這次合作。
霍燒雲見邵光被難住了,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白羽菲和小薇神色肅然,她們兩人雖然可以代表着霍府木土兩脈說話,但是與其他人相比,資歷太淺。
不過她們面對邵光時,卻有一股天然的優越感,看到邵光吃癟,她們心中都有些幸災樂禍: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司機就要有司機的覺悟。
她們這樣想的時候,似乎忘記了自己並不姓霍,在霍府同樣不過是一個下人罷了。
邵光確定了這把椅子是真正的古董,但卻不知道去哪裡尋找證據。
不過他見過大風大浪,心性沉穩凝練,椅子能夠拿來當做測試的關卡,背後肯定有着故事。
邵光重新開始觀察這把椅子,從整體到局部,又從局部到整體,尋找其中的特異之處。
霍海陽悠然品着香茗,冷言譏諷道:“小光,你要是答不出來就直說,不比在我們這些專業人士面前裝逼了,反正我們也不會對你這個司機有太高的期望!”
霍海陽說完以後,特意地瞟了一眼林豔。
林豔不動聲色,悠然自得的欣賞着客廳的佈局,似乎邵光的表現與她無關。
霍晴沒怎麼親眼見過邵光鑑寶,有些着急,在父親霍海洲耳邊低聲說着話,但是除了她們父女兩個,誰都聽不清說話的內容。
邵光慢條斯理的撫摸沉香木椅,幾乎把椅子的所有部位,都摸了一個遍。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間,他發現椅子的凳面和椅背上面的圖形,似乎隱隱對應。
凳面太陽,椅背月亮,分別代表着白天和晚上。
凳面坐上去很舒服,但是如果背靠椅背,那十二個凸起,則頂住人的背部,很不舒服。
剎那間,邵光額前靈光一閃,大笑道:“這是元明時
代的學生椅子,廢寢忘食,不知日月,啓迪學生讀書的椅子。”
霍海陽似笑非笑道:“你確定?”
邵光點點頭:“你看,這把椅子的椅腳較低,明顯比正常的椅子矮了一截,因爲小孩子身段短,書桌也比正常的桌子矮,能坐不能靠,因爲是要讀書,日月爲明,如果是清朝,就算是爲了暗指光陰珍貴,也不會刻劃如此犯戒的畫面,雕畫風格也是明朝早中期。”
朱元璋出身貧寒,父母活生生餓死,早年當過和尚乞丐,雲遊四方,吃過很多苦,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
他立國之後,厲行節約,不論朱元璋治理天下的政策是否合理,但他痛恨貪官污吏,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所以當時的社會風氣崇尚艱苦樸素。
但是朱元璋死後,朱棣奪位,隨着時間的推移,貪腐奢靡之風漸漸盛行,這把椅子的畫風應該就是奢靡將盛未盛時的產物。
邵光最後總結道:“這裡我資歷最淺,又是客人,後學末進,坐這把椅子最合適,霍海陽先生,我說得可對?”
霍海陽無奈點點頭,承認了邵光的說法,但眼中厭惡之色更深了。
邵光坐在“學子椅”上,渾身不舒服,心裡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若不是看在林豔和霍晴的面子上,誰敢把他耀日帝國的老大當學生,不當場發飆纔怪。
林豔面色也不好看,他們根本就是成心的放一把學子椅,無形中貶低她和邵光。
不過林豔也明白,這絕不是霍晴的意思,而應該是霍家其他人的意圖。
林豔代表聚寶閣拜訪珍寶閣,此事瞞不過小薇、白羽菲等人。
學子椅擺在這裡,委婉的給聚寶閣一個下馬威,暗示聚寶閣是珍寶閣的晚輩,林豔和邵光在霍海洲和霍海陽面前,同樣也是學生。
邵光心中冷笑,既來之則安之,他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去,隨即端起面前的茶杯,環顧四周道:“我不管你們霍府有多少歪歪繞繞,現在過關了,是不是應該拿出點真正的珍品出來?”
霍海陽道:“珍寶閣的寶貝多得是,你既然有了資格,想怎麼看都可以,何必急在一時。”
邵光一聽這話,頓時就懵了,難道今天除了看寶,還有其它的節目?
他疑惑的看向林豔,林豔衝他搖搖頭,臉上同樣瀰漫着迷惑,表示自己不知道。
林豔望向霍晴,希望從她那裡得到些許暗示。
霍晴昨天看到頂級至寶“八面觀音”,大喜過望,當即表示,珍寶閣的奇珍異寶任憑林豔觀賞。
霍晴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同意戰略合作的表示。
放在其它正常的行業,可以視作爲簽訂了合作意向書;相互觀摩了對方的鎮閣之寶後,便是相當於簽訂了合同,承諾向對方開放自家的信息,共享各種資源。
但今天霍家的表現,卻完全超出林豔的預料,她忽然明白,珍寶閣不是霍晴一個人說了算。
如果林豔說過邀請誰誰誰任意鑑賞聚寶閣的寶貝,客人上門時,卻遭遇其他人反對,那簡直無法想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