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藤椅上的人，空洞洞的眼眶對着柳浪，那一聲“天老大”沙啞嘶裂，像是斷絃老箏的最後一次哀鳴。
柳浪看了一眼，搬了一條板凳，在藤椅旁邊坐下。
“獨龍，你怎麼會在這裡？葉鴻那個僞君子難道沒有給你安排嗎？”柳浪神情有些不愉地問道。
獨龍是龍淵傭兵團的一員精英戰將，是地龍葉鴻的直屬部下。
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失陷，遭到過慘無人道的虐待，等龍淵把他救出來之後，四肢已殘，連兩個眼珠都被挖掉了。
因爲時間隔得太久，即使龍淵找到了最好的醫生，也無法給他按上眼珠，所以才留着兩個駭人的空洞眼眶。
經過那一次事件後，獨龍就退休了。按照龍淵傭兵團的規矩，會給他安排最好的修養條件。
可是看看眼前這破舊簡陋的環境，柳浪很是意外，更有些生氣。
獨龍聽到他的話，卻嘶啞地說道：“是我自己要回來的。我在外面漂泊拼鬥了幾十年，我不想到了最後，一捧骨灰灑在了那些洋人的土地上。”
聽到獨龍是爲了落葉歸根，柳浪臉色稍微好了一點。
龍淵雖然全華人組成的國際傭兵團，總部基地卻在海外，成員一生幾乎都在世界各國奔波、戰鬥，所以很多老人在退休後，都會回來。
只不過像獨龍這樣悽慘的，幾乎沒有。
“天老大，我聽說地老大出事了？”獨龍問道，空洞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悲慼。
龍淵傭兵團每一代最強的戰將，封號爲天、地、玄、黃四大王牌。
但是他們並非僅僅是龍兵團的王牌，同時各領一系人馬，麾下力量龐大。
所以團裡的下級成員，都分別稱他們爲天老大、地老大、玄老大和黃老大。
柳浪是這一代的天字號王牌，便是天老大，而地龍葉鴻則是地老大。
獨龍作爲葉鴻的嫡系，十幾次生死作戰的兄弟，跟葉鴻的感情毋庸置疑。
柳浪知道，他現在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實際上內心卻肯定很不平靜。
柳浪也不瞞他，回答道：“不錯，是出事了，在南美洲。”
獨龍得到柳浪的肯定之後，空洞的眼眶大睜，似乎有火焰掠過，整個身體更是微微一顫，近乎痙攣。
許久之後，他終於安靜下來，身體也變得鬆弛。
幽幽地說了一句：“天老大，我馬上就要死了。”
“嗯？”柳浪眉頭一挑，聚精看向獨龍的身體。
獨龍卻早料到了他的反應，釋然說道：“天老大，不用看了。我也是刀頭舔血，火裡謀生幾十年的人，我能判斷出自己的狀況。”
“你也不用想着給我治，連地老大當初都治不好，這世上也就沒能能治好了。”
葉鴻是龍淵裡醫術最高超的人，柳浪雖然也擅此道，卻要遜了一籌。
聽到獨龍這麼說，柳浪剛伸出去，準備給他把脈的手，便也收了回來。
獨龍繼續說道：“天老大，以前咱倆沒什麼交情，甚至因爲你和地老大競爭的原因，我還幾次針對過你。但是今天，我卻想要求你三件事！”
“說吧。”柳浪神情默然應允了。
獨龍臉上露出了一絲光輝，嘴脣卻緊緊咬住，說道：“這前兩件事，一是希望你能把地老大的遺體找回來，二是請你一定要給地老大報仇！”
“獨眼我是廢了，而且馬上要下去陪地老大了。只能請求天老大你來完成這兩件事了。”
“團裡的戰友都知道，你和地老大雖然表面上一直競爭激烈，互相拆臺，實際上你們纔是最好的兄弟。你一定要把害死地老大的那幫雜碎全都弄死！”
柳浪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獨龍看不到。
然後說道：“我回華夏，就是爲了這件事。”
“所有敢觸犯我們龍淵的人，都必須死。沒有一個人，一個組織能夠例外！”
獨龍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帶着回憶說道：“我相信天老大一定能做到的。”
“我想起了當初我被俘，天老大和地老大攜手出現，全殲三百魔鬼團的場景。”
“真想站起來跟隨天老大一起戰鬥，一起爲地老大報仇啊！”
柳浪神情緩和，寬慰道：“你安心地躺着吧，一切交給我就好了，不會很久的。”
獨龍接道：“天老大答應了我第三件事，我才能真正安心。”
“儘管說吧，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都代表組織答應你。”
獨龍面懷感激地說道：“天老大不是好奇我爲什麼會住在這裡嗎？其實是因爲我的侄女。”
“她是我大哥唯一的丫頭，今年才十五歲。去年我大哥生病去死了，所以我就回來了。”
“這丫頭從小不好好學習，偏偏喜歡舞槍弄棒，翻出了家裡祖傳的武書，硬磨着我哥教她，結果竟然被她修出了內家暗勁。”
獨龍停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嫂子早歿，大哥又忙，這丫頭沒人管，長成了一頭小野馬。”
“我回來後，想讓她文靜一點，結果嘴裡應着是，一到晚上就又溜出去了。”
“尤其最近一段時間，出去得頻繁，估摸着不是做什麼好事。”
柳浪根據獨龍的描述，在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問題少女的形象，問道：“那你想我怎麼做？”
“我麻煩天老大在我斷氣後，照看她一段時間。”
獨龍認真說道：“我想過了，堵不如疏，既然她喜歡練武，那就索性滿足她。”
“對於這方面，她還真算是一個天才，我想不會讓天老大的失望的。”
“更重要的是，沒有天老大降服不了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好好調教調教她，讓她改改性子。”
柳浪眉目輕鎖，一會兒後問道：“你就不怕她走上了你的老路？你明白，這可不是什麼好的前程。”
“如果她真的走上了這條路，那也是命中註定的。我想我大哥也不會怪罪的。”
“既然如此，那我答應你了。”
柳浪剛應下，還沒等獨龍致謝，院門口突然一陣響動。
很快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進來：“叔叔，我回來了。我給你買好吃的了喲！”
聽到這個聲音，柳浪神情微詫。
獨龍卻露出了慈愛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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