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紅娘怔怔地看着宋錚,一時竟然說不出話。
“姐姐,當初我自歷城南下時,剛出山東路就被暗鷹的人綴上,消息就是蔣魁透露給暗鷹的。這是其一。其二是王極現在就藏在蔣大善人的宅子裡,得到這個消息的人暗鷹,皇城司卻沒有得到一絲風聲。我懷疑蔣魁早就與暗鷹的人暗通款曲。”
厲紅娘尋思了一會兒,道,“你與蔣麟有仇,蔣魁暗地裡要對付你也正常。但這也不能證明蔣魁是叛徒吧?蔣魁是王爺從軍中一手提拔起來的,他與段刃段副都統,都算得上王爺的心腹,關係極爲緊密,說他叛變王爺,總有些勉強。”
“姐姐說得不錯,現在還沒有太多的證據。不過有一點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蔣魁與暗鷹的關係。我知道暗鷹高層與皇城司高層有聯繫,但消息瞞不住暗鷹,卻瞞住了皇城司,便可見他們的聯繫到了什麼程度。”
厲紅娘瞅了宋錚一眼,“你的消息從哪裡來的?”
宋錚笑道,“姐姐知道,我不太方便說,不過姐姐應該能猜到幾分。”
厲紅娘也笑了,“那人在歷城幫過我們大忙。你南下時又給予過幫助,真不知道那人爲何這麼幫你。”
“我也很奇怪,可惜那人死活不告訴我。”宋錚搖頭苦笑。
沉默了一會兒,厲紅娘道,“這個消息暫時還不能告訴英大哥他們。”
“不錯,畢竟我們沒有確定的證據,無端懷疑王爺的心腹,我們會陷入被動。”
“你知道就好。”厲紅娘嘆了口氣,摸着宋錚的臉頰道,“小郎,別看你現在風光,但處境着實不太妙。宮裡有個老禿驢,黃嵩又恨你入骨,逄通也居心叵測,蔣魁也惦記着你。還有商貿行那邊,紀家等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你一定要小心從事。”
宋錚心下感動,撫着厲紅娘的秀髮,“姐姐放心,你沒看到我現在都不輕易一個人行動了嗎?”
厲紅娘“嗯”了一聲,將頭貼在宋錚懷裡,“你想讓姐姐怎麼幫你,儘管說,姐姐的一顆心現在都在你身上。”
“姐姐自己也要小心,既然蔣魁不懷好意,對你也不會太信任。”
“他早就不信任我了。”厲紅娘笑道,“現在,蔣魁現在信任的是他身邊的人馬,有事也不動用皇城司的人。現在的江寧皇城司,只餘下一些日常的打探消息的事兒。不過也正好,這樣我便有人手幫你了。要不要我派幾個人過來?”
“如果可能,姐姐把胡大哥派給我吧,我正好需要絕對信任的人手,去辦一件大事。”丁隆的事一出,宋錚不禁懷疑自己訓練的這一批人中,可能還有別人的眼線。這讓他無奈之餘,也深感人手欠缺。
厲紅娘輕輕點了點頭,頭又向宋錚懷裡拱了拱。
宋錚想了想,又道,“如果可能的話,姐姐給我準備一份逄通的詳細資料。包括近二十年來,逄通的所做所爲,與哪些人聯繫緊密。以及現在他的子女、門生故吏的職位。另外,還要派信任的人去盯緊國公府。”
厲紅娘愣了一下,“小郎,現在最有威脅的應該是王極,他一出手,可就是非死即傷的。”
宋錚搖了搖頭,“王極我自會小心,儘量不會給他機會,但逄通卻更讓我擔心。既然連我這裡都有他派的眼線,我懷疑他圖謀不小。”
“好吧,那就聽你的。”厲紅娘低聲回了一句,閉着眼睛,又在宋錚胸前蹭了蹭,雙手環在宋錚的腰上,顯得極爲依戀。
兩人溫存起來,差點又要不可收拾。直到天矇矇亮,厲紅娘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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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慕先生來了。”剛剛用完早餐,宋錚正打算到莊園去,二黑便進來稟報。
“快請!”宋錚急忙吩咐道。慕頤居然親自來找自己,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片刻之後,慕頤便進了客廳。正要出門去文院的宋珏,與慕頤打了一聲招呼,便徑自了離開。祝氏與小萍則去了後院。
茗兒奉上香茗後,慕頤向着宋錚打了一個眼色,宋錚便讓下人們都退下了。
“慕伯伯,紀家可是有了消息?”
慕頤笑道,“小郎果然神算。”
宋錚笑了笑,示意慕頤飲茶。慕頤品了一口後,緩緩道,“紀家在江淮有幾個大鹽場。分別位於海州、鹽城、海安等地。宮城、城衛軍、都衛軍乃至禁軍的用鹽,均出自淮北的鹽場。只不過,宮城用鹽,均由當地官府委派守備營由陸路押運。江寧軍隊用鹽則由海路運至長江口,溯江而上,直至江寧城東的大黿碼頭後,再分送三部分軍隊的大營。”
宋錚點了點頭,淮南淮北自古以來就是著名的鹽場,淮北採用曬鹽法,淮南採用煎鹽法,這使得淮北的鹽,在質量上要勝上一籌,而軍隊乃至宮城用鹽,自然是要用好的。
慕頤接着道,“紀家養了不少壯丁,依據鹽場大小,分佈人手,負責保護鹽場。至於食鹽的具體生產,則由鹽場的鹽戶負責。紀家負責收購,然後倒賣給江寧的軍隊、宮城和各地鹽商,至於各地守備營、邊關軍隊的用鹽,則來自於鹽商。紀家也是很會做人的,宮城和江寧軍隊用鹽,均有定價,且價錢不高。自紀家接手鹽場以來,價格始終是每斤五十文。而這種一等鹽,在市面上,能賣到一百二十文上下。所以,城衛軍中會傳出有人往外倒賣一等鹽的事。前幾年還發生過一件案子,砍了一個郎將的腦袋。”
“紀家的鹽自淮北起運,要通過幾道關卡?”
“小郎知道,我大齊海關重點集中在兩處,一處在登州,一處是在明州。登州水軍,主要負責對金防務,且受山東路總督節制。而明州海關,主要負責海外通商。自山東路至長江口一段,巡邏的水軍不多。沒有固定關卡,即便是碰上了紀家的船隻,往往是看到紀家的旗子,便不再檢查了。紀家的主要麻煩是海匪,不過,太宗時期,海匪曾剿滅過一次,到現在一直沒成氣候。幾股海匪規模都很小,根本不敢惹紀家的大船。”
“船駛入長江口後,則進入漕運總督的轄區。固定的關卡只有兩個,一個在江陰,一個在丹徒。不過,一般也是例行公事。紀家的大牌子一出,漕運水軍將領哪個不給面子。有的還登船看看,有的,根本看也不看就放行了。”
“紀家運來的鹽有什麼標識沒有?”
“自然是有的。紀家生產一種專用的鹽袋。運到宮城的鹽不必說,有當地官府的用印。運到江寧軍隊的鹽,都有專用的標記。新的一批鹽運來後,都要把上一批的鹽袋收回,如此反覆使用。”
宋錚的眼睛一亮,“也就是說,那些鹽運到軍隊後,軍隊要把上一次的鹽袋再交還給紀家?以備下次運鹽使用?”
“正是如此。”
宋錚壓抑住喜色,臉上絲毫沒露,反而道,“大公子能這麼短的時間就拿到消息,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這算不上什麼機密,很多都是衆人皆知的。略一打聽,便知道了。”慕頤笑道,“反倒是小郎這邊如何行動?大公子想多盡一點力,好策應小郎。”
宋錚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這事由我宋錚一人擔着。大公子不要牽扯太深,還要多花點心思與幾大家族打打交道。我聽說商貿行的生意,不如上個月。這些人陰奉陽違,大公子多想想辦法收拾一下他們,呂伯伯那邊可沒這麼大的面子。”
“這一點小郎放心,咱們自己的買賣,大公子自會盡心。”
“那就好。大公子行事急了些,一切還要仰仗慕伯伯多多周旋。”
慕頤笑着點了點頭,當即告辭。宋錚將其送出門外後,便帶着茗兒、瑟兒及二黑、虎子,趕赴城西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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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宋錚盤算着自己的計劃,思忖着人手,慢慢心中有了定計。
半個時辰後,衆人來到了莊園門口,二黑上前叩門。
“誰?”門內的聲音顯得謹慎異常,還帶着一絲緊張,讓宋錚感到奇怪。
“公子爺來了,快開門。”
大門緩緩拉開,迎出門來的丁隆看清是宋錚等人後,彷彿鬆了一口氣。
宋錚輕輕點了點頭,跳下馬來,丁隆牽過繮繩,衆人一齊走進大門。
宋錚示意虎子將馬牽過去,然後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丁隆低聲回道,“昨夜來了兩個受傷的黑衣人,女的,長得還很像,好像是雙生姐妹。”
宋錚停下身子,“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我昨天中午時分便回來了,一直在莊園裡練武。其他兄弟陸陸續續,也全回來了。這麼多砒霜,實在太驚人,我不放心,便安排衆兄弟夜裡值守。下半夜,我值守的時候,聽到公子房間裡有動靜。便敲敲叫醒了衆兄弟,還把石爺和谷爺喚起來了,把人堵在房間裡。然後我高喝讓那人出來,那人自然不肯。僵持了一會兒,我謊稱要燒房,那人便從窗戶裡躥出來了。那人功夫頗爲厲害,出招刁鑽,若非碰上的是谷爺,換個人可能就會受傷。最後,我們合力,將那人擒下。這才發現是一個黑衣女子。拿下此人後,谷爺不放心,讓人搜查整個院子,看看有沒有其他同黨,果然,在柴房裡發現了另一個受傷昏迷的女子。谷爺便把兩人綁了,都關在了柴房裡。剛纔,谷爺和石爺進去審問了。”
“這倒是奇事,走,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