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在密州的老相識,胡強。胡強和朱堅都曾經是密州皇城司的班頭,去年參與了歷城四化客棧之戰。厲紅娘調來江寧時,把他們兩個也帶來了。兩人現在是江寧皇城司的班頭了。
“胡大哥!”見到胡強,宋錚也極爲高興,他上前一下子抱住胡強。
胡強咧着嘴嘿嘿直笑,還抽出胳膊捶了一下宋錚,“宋兄弟,一年多不見,你都快趕上我高了!”
宋錚哈哈一笑,“胡大哥,我正打算今天晚上到咱們的地方去,看看你和朱大哥,沒想到在這裡碰上。”
“宋兄弟,我看咱還是這就去吧。”胡強臉色迅速暗了下來。
“怎麼了?”宋錚感覺不妙,兩隻手一緊,揪住了胡強的胳膊。
胡強卻不明說,“宋兄弟,咱們快走吧,厲大統領受傷了!”
“什麼?”宋錚大驚,“傷得重不重?”
“咱還是走吧!路上細說!”。
宋錚點了點頭,轉身向不遠處的院子一指,道,“那兒便是風竹苑。二黑、虎子,你們進院子等着。不周先生的管家來了後,你們代我把交割手續辦了。茗兒,把錢和鑰匙給二黑。”
茗兒連忙應着。她算是宋錚的總管,所有的錢財都是她掌管着。連風竹苑的鑰匙,宋錚也交給了她。
二黑和虎子都大聲應是,從茗兒手中接過鑰匙和銀子後,向着風竹苑行去。宋錚與茗兒、胡強二人,迅速向東邊跑去。厲紅娘所在的皇城司據點在江寧城東,秦淮河北側不遠處。胡強也不說話,悶頭趕路。兩刻鐘後,終於趕到一處院子外。
對好暗號後,門打開了,宋錚直直地闖了進去。開門的秘卒嚇了一跳,連忙拔刀,想要攔住宋錚。宋錚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一戳,秘卒頓時整條胳膊都麻木起來。
秘卒嚇得大驚,正要呼喊,緊跟而進的胡強忙道,“自己人,彆着急。他是宋小郎!”
宋錚不理後面的事情,進院後就直直地向裡面衝,“厲姐姐!厲姐姐!”
院內守衛的秘卒都擁了過來,想要把宋錚攔住。
“公子,你終於來了!”屋子門口處出現了一道妖嬈的人影,春水眸子如同星光一般,在宋錚眼前猛地一閃。
“向清姐姐,你也在這裡!”宋錚呼了一聲。此人是宋錚在大金棲鳳樓救出的鳳清,本名向清,乃當年大元帥韓忠八大鐵衛中,鐮衛的孫女。厲紅娘與英吉等人離開中都南返時,宋錚讓完顏玉生把她從棲鳳樓弄出來,又請厲紅娘代爲照顧。聽茗兒說,厲紅娘對其頗爲愛護,安排在自己身邊。
“小郎!小郎!”又一個人影出現,正是厲紅娘的丫頭圓兒。此時的她一條胳膊上纏着白布,無力地低垂着,另一隻手則抹開了眼淚。
向清和圓兒的出現,讓幾位圍過來的秘卒都愣住了。緊跟而進的胡強揮了揮手,衆人皆散去。連胡強也嘆了一口氣,退到了一邊。
宋錚定了一下心神,舉步進屋。
“小姐剛睡下。”小圓輕聲說了一句,接着撩開西側裡屋的門簾,引宋錚進去。茗兒和向清也跟了進去。
牀上,厲紅娘昏睡着。原本圓潤的面孔,變得蒼白,臉也瘦了一圈。嘴脣的顏色,淡得幾乎成了淡灰色。一頭秀髮鋪散在枕頭上,有些凌亂。她身上蓋了一牀棉被,脖頸處,還露出纏着的白布。
宋錚上前,先探了一下鼻息。厲紅娘呼吸雖然微弱,卻讓宋錚鬆了一口氣。輕輕把被子掀開一角,宋錚探進手去,把了住了厲紅娘的脈搏。
茗兒的手指微動,沒有說什麼,向清卻有些驚訝,睜大了眼睛。小圓則張了一下嘴,沒有吱聲。顯然,宋錚的大膽,有些出乎三個女子意料。
宋錚感覺了一下脈搏,又查看了厲紅婦娘脖頸下方的傷口,臉色極爲陰沉。片刻之後,宋錚直起身子,靜靜地站在牀邊,胸口起伏不定。小圓注意到,宋錚的拳頭緊握着,指節發白了。
半晌過後,宋錚轉過頭來,向着外面指了指。衆人點了點頭,退到了外屋。
“誰幹的?”宋錚的目光冷冷的,帶着透骨的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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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之西緊靠宰相府的一處院子裡,李元震赤條條地光着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夕照下,泛起了紅光。三尺青鋒劍,在他手中彷彿活了一般,泛着朵朵寒光。由於速度太快,旁邊伺候的兩個婢女,幾乎難以捕捉到劍的實體。只覺得那把劍像是會隱形一般,快得難以捉摸。
“看什麼!還不快烤。”李元震冷喝了一聲,青鋒劍刷的一聲飛了出去,如同利箭一般插在對面的一棵松樹上,沒入半尺有餘。
兩個婢女嚇得一哆嗦,趕緊翻動手下的羊排。在她們身前,是一個餵馬用的大石槽,石槽裡放滿了燃紅的木炭。石槽上方,橫着幾根兩尺有餘的鐵釺。兩塊新鮮的羊排放在上面,在炭火的炙烤下,滋滋地冒着油。石槽旁邊,放着幾個瓷盆,裡面是鹽巴和各種調料。
李元震晃動身子,將自己的劍拔下來,返回了石槽處。二話不說,便伸手抓起羊排,彷彿一點也不怕燙。接着,他手裡的劍輕輕一挑,便將一根羊肋削下來,飛到了空中。羊排尚未烤透,肉上還帶着血絲。李元震並不在乎,頭一揚,那根羊肋的一端,便落入他口中。也不知他的牙齒和舌頭是如何倒換的,那根肋骨從他的嘴裡再順出來的時候,就只餘下骨頭了,上面的羊肉和軟骨一點也不剩了。
如是這般,兩塊半生不熟的羊肋排吃完,李遠震咂了一下嘴,又轉向場地中,開始練劍。而那兩個婢女,早已經將兩塊新的羊排放在了鐵架上,烤了起來。
天近黃昏,一身白衣的黃嵩走進院子,在門口處站住了腳步。在其身後,一個年近三十的漢子如槍一般立在那裡。漢子身材與黃嵩相仿,七尺五寸左右,卻粗壯了一圈。最令人難忘的是,漢子臉上棱角分明,如同刀刻一般。一雙粗壯的手上,青筋條條顯露。厚厚的手背,彷彿隱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漢子面色冷漠,釘在黃嵩身後,紋絲不動。李元震的劍微微停了一下,卻沒有理會,仍然極速地舞着。忽然,李元震的手腕一抖,青鋒劍毫無徵兆便向着黃嵩飛去。
黃嵩面色一緊,沒有躲閃。事實上,即便他想閃,也閃不出去,在黃嵩的眼裡,青鋒劍速度太快了。黃嵩身後的漢子眉頭皺了一下,驀地出手。青鋒劍距離黃嵩胸着半尺的時候,從其側後方驀地伸出一個刀柄,正磕在青鋒劍的劍尖上。青鋒往斜上方一彈,從黃嵩的肩側飛了出去。
漢子身子詭異地跨了兩步,便來到了黃嵩身前,冷冷地看着李元震。
李元震的眼前一亮,嘿嘿笑道,“黃公子,這個不錯,今天終於帶來一個有用的。比今天上午那幾個廢物強多了。”
黃嵩眼裡的慍色一閃而過。就在今天上午,李元震藉口煩悶,要找人切磋武技。黃嵩便派了幾名暗鷹的小頭目應付一下。結果,這幾個小頭目被打的腿折胳膊斷。黃嵩心下不喜,中午問過知情的江湖人才知道,這李元震習武成癡,出手狠辣,能留下這幾個小頭目的性命,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現在,李元震的口氣中仍然有狂傲之意,黃嵩自然心有不滿,不過,以他的城府,自然不會表現出什麼。他跨步上前,同樣笑道,“李先生名震西疆,以‘狂駝’聞名於當世,自然不是一些庸手可比。”
李元震卻直盯盯地看着漢子,彷彿看到了獵物一般。他微微揚着下頜,示意了一下,張口道,“小子,你叫啥?”
“在下無名小輩,說出來李先生也不一定聽說過。”漢子冷冰冰地道。
“好膽!”李元震面色微變,“不知能不能過上兩招?”
“還是不要了,傷着李先生就不好了。”漢子的聲音一如既往。
李元震怒極反笑,“這是我南下以來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不是李某自誇,這天下單打獨鬥能傷到了我的,還真沒幾個。”
“坐井觀天!”漢子撇了一下嘴。
李元震上前幾步,拾起掉在地上的青鋒劍,怒喝了一聲,“拔刀!”
漢子目視黃嵩,黃嵩輕輕點了點頭,對李元震笑道,“李先生,你爲貴客,而這位方奇,是我的愛將,你們誰出現損傷,都不好。不如以十招爲限,十招之後,無論結果如何,雙方罷手,你看怎麼樣?”
李元震斜瞅了一眼黃嵩,“這是黃公子早就想好了的吧?”
黃嵩也不惱,“李先生是高人,能找到個對手就不易了。試問天下又有誰能當‘狂駝’傾力一戰。在黃某這裡,李先生就擔待一些吧。”
李元震一怔,哈哈大笑道,“還是公子說話中聽,即便是耍心眼,也讓人說不出什麼。好了,十招就十招。”他倒退回場地中央,用劍一指名叫方奇的漢子,“小子,出手吧。”
黃嵩沒有一絲尷尬之色,他若無其事地將手倒背,左手的拇指向下點了點。
方奇目光一縮,轉爾兇狠地望向李元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