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皇帝倒下,宋錚急步上前,只見老皇帝躺在牀上,雙眼睜着,一動不動。宋錚拿手指在鼻下一試,老皇帝已經沒了呼吸。
媽的,老傢伙急急忙忙把自己召來,就爲了誇自己一句?宋錚暗罵一聲,鬼才願意和你爭天下!小爺我纔不願意操那份閒心!
旁邊,完顏章壽撲了上來,見老皇帝沒氣了,不禁跪在牀邊,放聲痛哭。那些宮女也癱在地上,嚶嚶泣泣。剛剛衝進來的完顏璟和章宗,一看這架式,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也趴跪在地上,哭了起來。整個內殿,就只有宋錚一個人站着。
“哭個屁啊!現在哪是哭的時候!”宋錚一把拽起章壽,怒喝道,“快走!”
雖然宋錚極不情願去管章壽和章宗兩人,但這兄弟倆是完顏玉生最大的支持者,如果能躲過這場浩劫,完顏玉生還要指着這兄弟倆辦事呢。否則讓那些主戰的勢力佔到上風,就算完顏玉生也無可奈何。
章壽掙扎了兩下,卻被宋錚死死地拽住胳膊。他又哭了兩聲,這才放棄表演,擦了一把臉道,“小郎,惟今之計,我們當如何?”
宋錚瞅了幾個宮女一眼,吼了一聲,“快出殿門,北邊沒動靜,咱向北邊跑!”
章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連連點頭。他跨到右側的几案上,提起一個黃包,揣在懷裡,當先向外邁去。
章宗也不哭了,爬起了身子緊隨其後。完顏璟又驚又嚇,再加上幾欲暈厥,渾身軟得如麪條一般。宋錚又狠狠地在他另外一邊屁股上掐了一把,完顏璟這纔有些醒神。
“快走!”宋錚拖着他,向外走去。來到外殿的時候,通過殿門,宋錚隱約看到約一百五十丈外,一些身上花花綠綠的惡漢,手持鋼刀向這邊衝來。攔截的禁軍只餘下幾個人,其中一人是散答奇,他披頭散髮,如同瘋魔一般揮舞着大砍刀,不停地劈殺着叛軍,且戰且退。而守在西門處的禁衛軍,也顧不上守門了,向着叛軍迎了上去。
而一些宮女、內侍,哭喊着,在刀叢中奔跑,不時有人被叛軍砍落,撲在地上。
宋錚不再猶豫,抄起椅子,將外殿的燈全部打滅,又用茶盞,將殿門口的兩個燈籠擊下。整個殿門處,變得黑暗起來。若是泰和殿燈火通明,宋錚等人的行跡定會暴露,惟有打滅燈盞,才方便逃走。
做完這些,宋錚背起完顏璟,追上前面完顏章壽和章宗兄弟的步伐,就向東側跑去。
叛軍人數衆多,發現了泰和殿這邊的異變,拼命地在向這邊撲,卻被從西門處過來的禁軍暫時攔住了。有了這批禁軍攔截,再加上四散奔逃的宮女宦官,燈盞被掃滅,叛軍難以分辨從泰和殿逃出了什麼人。
正在奮戰的撻奇,隱約見幾個人影從泰和殿跑出,看穿着並非宦官,便感覺有些不對頭,不過,他被擁上來的禁軍纏住,想要去追卻有心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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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錚一邊跑,一邊叫苦不迭。大金的宮城與後世的故宮相比,完全是兩碼事。殿與殿之間,非常開闊,別說是建築,連樹木花草也很少,難以掩藏行跡。
泰和殿東側一里左右,是仁政殿。當衆人氣喘吁吁跑到仁政殿的時候,回頭一看,居然還能隱約看到叛軍的戰圈。轉到殿後的黑暗處,宋錚將完顏璟放下,低聲喝問道,“璟殿下,你對宮裡最熟,可想起有什麼地方可以隱身?”
經過顛簸,完顏璟終於清醒過來,囁嚅道,“宮城西北角是西宮和衆妃嬪的住所,那裡房間衆多,應該不難藏身。”
“宦官都住在哪裡?”
“北邊的昭明殿後,靠近宮牆處,有許多小院子,那是宦官、宮女的住所!”
“南邊呢?”
“仁政殿南邊,出了仁政門,便是宣明門,宣明門前,便是大安殿了!”
“那邊可有什麼密洞之類的?”
完顏璟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你們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話音剛落,宋錚的身子就躥了出去。
盞茶過後,宋錚就躥了回來,手裡抱着一堆衣服。
“小郎,你這是?”章壽不解地問道。
“我打暈了三個宦官,把他們的外衣剝了下來。快走,去南邊!”
“我們不換上宦官的衣服?”章宗也好奇地道。
“打暈宦官,是爲了迷惑叛軍用的,他們見那三個宦官衣服被剝了,定是以爲有人假冒了宦官,會將搜查的重點放在那些宦官身上!”
“那這些衣服?”
“結繩子用的!”宋錚快速地道,“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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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璟在前,宋錚與章壽和章宗在後,順着陰影處,向南邊跑去。路上,宋錚不斷將衣服扯開,結成一根粗繩子。
很快,衆人到達仁政門。由於這邊是禁衛軍守衛區域,宦官極少,而禁衛軍都被抽調走了,這一路過來,倒是沒碰到什麼人。
所謂仁政門,只是一個較大的拱門,兩邊各有一個低一些的小門。當然,只是一個拱門的形狀,沒有門板。宋錚繞到一側,瞅了瞅四周無人,便瞅準飛檐,將擰好的布繩拋了上去,掛住了突出的飛檐。
“璟殿下,抓住繩子,快上去!”說罷,宋錚蹲下身子,讓完顏璟踩在他的肩膀上,雙手拽繩,向上攀爬。完顏璟畢竟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曾被老皇帝逼着練過點功夫,身手還算靈活,很快便爬了上去。
等完顏璟將繩子拋下,宋錚小聲叮囑道,“趴在上面,隱好身形,千萬莫出聲!”
完顏璟連連點頭,慌忙趴好。章壽和章壽瞅了瞅,不禁暗自點頭。拱門左右較寬,再加上飛檐的阻擋,從下面竟然難以發現上面有人。
來到宣明門處,宋錚依此施爲。不過,章宗的身子差了許多,費了很大力氣,才爬上去,同樣掩好了身子。
站在宣明門處,南門的撞擊聲和喊殺聲,就聽得真真切切了,漫天的火光,耀紅了南邊的天空。
宋錚拉着完顏章壽,向南潛行了一段路,在大安殿後門處停下,又大體問了一下方位。得知攻入內城的叛軍是由水路攻進,先佔領瓊林苑擄韋妃時,宋錚暗自心喜。
完顏章壽最爲重要,然而,以他的年齡和體力,根本無法像完顏璟和章宗一樣,爬到拱門上方。宋錚也設想了幾個方案,都覺得不太妥當,無奈之下選擇將其藏在大安殿的房樑之上,或者牌匾之後。
不過,聽到章壽的消息後,他有了更好的主意。
宋錚拉着章壽,向西邊的魚藻池行去。
魚藻池在大安殿正西方,而瓊林苑則在魚藻池的北側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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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錚摸到魚藻池邊的時候,趁着朦朧的月光,先向瓊林苑方向瞅了瞅。只見那裡燈火能明,大門四開,隱約見幾個漢子站在正廳裡。隱約還能傳來男子的狂喝聲和女子的慘呼聲。
宋錚扭回頭,開始打量魚藻池的地形。魚藻池中間有個小島,北、東兩側,有一個廊橋,與岸邊相連。廊橋兩側是欄杆,上面有棚頂。可以遮蔽烈日,又可以阻擋士雨雪,方便妃嬪們遊玩。皇家建築自是不凡,弧形的棚頂之上,兩側各有許多上翹的裝飾。
從宋錚的方位望去,在湖中間的島上,隱約見幾處亭臺軒榭,即便是在月光下,也顯得朦朧靈致。整個魚藻池中,靠近岸邊的地方,殘荷鋪滿水面,一個個蓮蓬還在冷風中搖曳着。而靠近小島的地方,周圍則是片片蘆葦。
章壽低聲問道,“小郎,你莫不是想讓我上島?”
宋錚搖了搖頭,拉着章壽來到廊橋一端,又將布繩拋出,蹲下身子,催促道,“左相大人,雙手拽繩,踩住我的肩膀,從這裡上去。”
棚頂不高,比章宗和完顏璟攀爬的地方要低不少,雖然沒有借力上爬的柱子,卻更容易上去。
不過,章壽沒有立即上去,而是從懷裡掏出黃布包,遞給宋錚,“小郎,這裡面是大金國的玉璽,你足智多謀,身手又好,比我更適合保管它。若能見到六殿下,就請將玉璽交給他!若不能,就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完顏玉都佔領宮城,也不能讓他得到玉璽!”
宋錚愣了一下神,卻不敢接這個東西,這可是大金皇權的象徵!
章壽卻一把將玉璽塞在他懷裡,催促道,“小郎,快送我上去!”
這種時候,宋錚也不矯情了,又蹲下身子。章壽抓着布繩,踩住宋錚的肩膀。待宋錚直起身子,他用盡全力,使勁一縱身,就扒住了上方。宋錚在下面,用力地雙手託章壽的鞋子,終於把他送了上去。
藉助棚頂上方兩側的上翹的裝飾,再加上廊橋一端,懸有頂匾,上方砌高,完顏章壽的身形完全被遮掩住了,即便是在白天,也不容易被發現。
宋錚點了點頭,輕喚了一聲,“左相大人。”
章壽探出頭來,卻見宋錚將身子探出廊橋,將黃布包伸到水面上,盪開一片殘荷葉,就鬆開了手。
隨着一聲輕微的“咚”聲,黃布包沒入了水底。
宋錚這才仰起頭,輕聲道,“左相大人,你將布繩收上去,這裡更冷,你先把布繩破開禦寒。莫要損壞了,興許一會兒還用得着!”
章壽不以玉璽邀功,又讓自己看到玉璽所在的地方,誠爲胸懷坦蕩之人,且囑託自己用衣服御寒,章壽不禁生出感激加羞慚相加的心情。至於宋錚的最後一句,他倒沒有在意。
不過,令其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宋錚竟然沿着魚藻池邊,向着瓊林苑方向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