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厲紅娘諷刺自己有豔福,宋錚暗笑,“姐姐,我怎麼聽得你的話裡有一股酸味,我的人就在這裡伺候你呢,你若是要,現在就拿去。”
“油嘴滑舌!”厲紅娘叱了一聲,“好了,也不用你按摩了,快去溫書吧,我讓人給你準備了一個單間,你所需的書籍,昨夜在客棧燒燬了,我讓人去買了一些,也不知對不對。”
捏着柔若無骨的香肩,宋錚遲遲沒有鬆手,心裡卻是感動莫名。經歷了密州的風波、歷城的大戰,厲紅娘從開始的懷疑到逐漸信任,對宋錚關愛有加。那種發自內心的愛護,令宋錚涌起陣陣暖流。
有人疼着,感覺倒也不錯,可惜厲紅娘只把自己當個“小傢伙”,唉,革命尚未成功,小郎還需努力啊。宋錚自嘲地笑了笑。
呂春的事自然是要說的,不出意料,厲紅娘並不願意,宋錚表現太過搶眼,怕他遭人暗算。經宋錚再三請求,厲紅娘才答應下來,並將胡強和朱堅派給宋錚。
等到厲紅娘再次催促他去溫書,宋錚在厲紅娘的耳朵後面輕輕哈了一口氣,沒等厲紅娘斥罵,便跑開了。
厲紅娘滿臉通紅,看着宋錚離去的身影,半晌才低聲自語道,“小傢伙,姐姐的胭脂是小圓買的。”旋即,她又輕啐了自己一口,“呸,說這個幹什麼!”
可惜,宋錚早已出了門。
…………
大戰過後,今夜難得一片寧靜。宋錚也把心思沉浸到那學理學書籍裡。
理學又稱新儒學、道學,在人們的印象中,一提到理學,好像一切都是道貌岸然、刻板不苟的,所以後世常用“道學先生”指思想作風特別迂腐的讀書人。
宋錚自然不會這麼膚淺,按照原來的歷史,理學既然能形成宋乃至明清時期的主流思想,自有其不凡之處。
理學本身是儒道並舉,將一些道家的觀點雜糅進儒學之中,興盛於北宋嘉祐治平年間(1056年—1067年)。當時形成了王安石的新學、司馬光的朔學、蘇軾的蜀學、二程(程顥、程頤)兄弟的洛學(含張載的關學)爲代表的理學四大派。而宋錚之父宋珏的《理學正義》,以二程及其後的周敦頤學說爲基礎,將其他三派的東西吸取進來,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力圖結束各派觀點相對立的局面,故名“正義”!僅此一書便奠定了宋珏儒學宗師的地位。
黃元度需要的是思想統一的理學,宋珏正是恰逢其會,所以能得到黃元度的重視。
想到這些,宋錚不禁對黃元度高看一眼。能夠從社會思想根子上謀求統治權利,這要比單純的權術不知高明多少倍。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宋錚不禁有些挫敗感。
更令宋錚擔憂的是,自己這次的表現必定爲逄檜所知,說不定會吸收自己進軍方陣營。父親現在應該算得上黃元度那邊的人,而自己成爲逄檜的干將,父子之間分屬不同陣營,豈不是逼着自己騎牆?這些背後,又牽扯到當年的宮廷政變、殺祖之仇。如果這些還不算麻煩,若再加上大金、西夏、蜀國,甚至正在崛起的蒙古等外敵,一旦諸國開戰,形勢之複雜,簡直無以復加。
如此境地,以走鋼絲形容也不爲過。
宋錚嘆了口氣,將思緒收回,專心沉浸於書籍之中。
…………
厲紅娘手臂雖然受傷,但身爲山東路大統領,不得不日夜操勞。這讓宋錚看了不禁心痛,在第二天告別時,他難得正經八百地告誡一番。
看着宋錚一臉嚴肅的樣子,厲紅娘咬了咬嘴脣,輕輕點了點頭。
胡強與朱堅均爲輕傷,經過一晝夜的休養,兩人均無大礙。兩人隨着宋錚、茗兒向五龍潭方向行去。
大明街是一條南北大街,連接大明湖與五龍潭。兩者原來是一片水域,五龍潭爲大明湖一隅,只是由於地勢變遷,將兩者分開。齊州建文院後,將五龍潭納入其中,門口朝北,正對着大明街。
對於大明街,宋錚自欒樛處奪來的紙片上就記過,大明街十四號,是完顏玉生在歷城的秘密據點。不過,眼下宋錚可不關心完顏玉生等人是否藏在此處。
走過文院門口,宋錚辨認了一下大明街兩邊的房子,便向前行去。百丈之外,就是一處院子,雖然不大,卻顯得精巧別緻。院門敞開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站在那裡,正在東張西望。
見到宋錚一行人,小廝眼前一亮,連忙上前施禮,“公子可是宋小郎宋少爺?”
“我是宋錚,你是……”
“小的呂安,奉我家少爺之命,在這裡等候公子。少爺向小的說過公子的相貌,所以小的才認得公子!宋公子快請,我家老爺和少爺等着您呢。”
這呂安聰明乖巧,口齒伶俐,惹人好感。宋錚點了點頭,邁步而入。
剛進院子,聽到動靜的呂春和父親呂大富便迎了出來。
宋錚一看,正是那日在龍門鎮酒樓見過的商賈。他連忙上前深施一禮,“宋錚拜見呂伯父!”
呂大富上前架住,瞅了瞅,“原來真是你!你一換上這身書生衣服,都快認不出來了!哈哈,快快進來!”
呂春自然招呼茗兒和朱堅、胡強入內。
衆人落座,呂安送上香茗。呂春好奇地問道,“父親,你原來認識小郎?”
“認識!認識!”呂大富將龍門鎮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可惜小郎當時急於救人,也許不記得我!”
宋錚自然拱手道,“當時晚輩趕路甚急,又遇到這樣的事,所以一時沒有注意到伯父,還望伯父見諒!”
呂春連忙擺了擺手,“小郎忙的是大事,不記得我是應當的。聽小春說起你後,我就琢磨是不是你。今日一見果然就是!我們家小春能與小郎相交,是他的福分!”
“哪裡哪裡,呂兄也是一時人傑,否則怎能爲徐州武院臨將,當日我一見呂兄,也頗感親切,頓生惺惺相惜之心。”
雙方來回恭維一番後,呂大富道,“小郎這幾日就放心住在這裡,需要什麼就同小春說,不用客氣。我也不打擾了,待小郎高中後,我再來爲你慶功!”
這呂大富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知道眼下不便與宋錚長談,很快便笑吟吟地告辭而去。
又閒談了兩句,呂春便引着宋錚來到東側的房間。這裡顯然被精心安排過。屋裡薰了檀香,牀帳和被褥均是嶄新的,靠牆處是一排書架,上面的書也是新的,沒怎麼被翻閱過。書桌上擺放着文房四寶,宋錚一眼認出,那硯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徽硯。
呂春父子均非讀書人,能佈置出這些來,定是費了不少心思。宋錚連忙又感謝了呂春一番。
茗兒安排在外房,與宋錚隔了一個門簾。朱堅與胡強二人,則主動要求住進南屋,方便守門。
一切妥當後,呂春便去命人開始準備午飯。由於怕打擾宋錚,院子裡僅安排了三個下人,小廝呂安,一個打灰除塵的老媽子。還有一個廚師,是專門爲呂大富做飯的,現在也來伺候宋錚。可見這對父子的用心之處。
……………………
用過一頓精緻的午餐後,歇息了片刻,由呂春陪同,宋錚帶着茗兒和朱堅、胡強二人出了門。明天大考,他自然要去文院看看考場,順便欣賞一下五龍潭邊怒放的菊花。
正是重陽節,大明街上許多人頭上插着茱萸,或者菊花,爲城市添了許多色彩。
進入文院門口,迎面便是五龍潭。
對於五龍潭的泉水羣,宋錚早有耳聞。不過,在宋錚印象裡,五龍潭原名爲淨池,直到元代,纔有人在這裡修建了五方神龍廟,由此改名五龍潭。而眼下的大齊朝就已有此名,讓宋錚不禁感嘆世事的變化莫測。
文院內與武院截然不同,五龍潭邊,許多書生仕女流連忘返,欣賞着這裡的上千盆菊花。眼下,菊花怒放,花色以金黃爲主,其餘爲雪白,偶爾有大紅和淡綠,分外絢麗。
正行間,見前面一羣書生,正站在一盆花旁。一俏麗的女子,正隱在一個高大書生背後,滿臉期待地望着那盆花。
盆中花也頗爲奇異,菊蕊爲紅色,菊瓣卻發白,菊瓣的末端卻透出一抹綠色。
一位花農蹲在地上,高聲道,“幾位公子爺,小老兒費盡心思,才培育出這株紅白綠三色的菊花,請幾位公子給起個名字。哪位公子名字起得好,小老兒將這盆花半價賣出去。”
花農的話一出,衆人均面現激動之色。
呂春低聲笑道,“小郎,你說這麼一盆花多少錢?”沒等宋錚回答,呂春便道,“昨天這花農就在這裡,要價五十兩銀子!你說說,這不是坑人嗎?”
宋錚也吃了一驚,在密州那種地方,五十兩銀子,能買七八個窮苦人家的小丫頭,果然夠貴的。
“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宋錚搖了搖頭。
這時,幾個書生都開動腦筋。一個個稱號都報了出來,什麼三顧茅廬、三星伴月、彩韻流芳……
數個花名報出,花農卻均不甚滿意,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那俏麗女子拉了一下旁邊男子的衣衫,低語了一聲。那男子大喜,高聲道,“三色牡丹”!
花農眼睛一亮,“這個名字怎麼講?”
那女子又耳語了一番,男子道,“牡丹爲花中之王,這菊花三色,傲然於衆花之中,也算得上這些花中的王者了,三色牡丹當之無愧。”
花農哈哈大笑,“這位公子,此言甚合小老兒心意,我……”
“且慢!”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固定一下發文時間,平時兩章,分別爲12:00和20:00;週末及節假日一章,爲1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