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距離四化客棧一里多遠的一個小院裡,正房的客廳仍然亮着燈。黃嵩坐在正中,身後是焦大。兩大龍衛蒙着臉,身後站着八個漢子,同樣蒙着面。而在另一邊,圖馬身後,則站着五個相貌粗獷的殺手。這五個人均身材粗壯,滿臉橫肉,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倍。
圖馬瞅着對面的兩位蒙面之人,轉頭對着黃嵩冷笑道,“黃公子,你曾經告訴我,你這兩位蒙臉的大人,帶來了四位高手,怎麼一下子又多出來四個?你不會故意向我等隱瞞實力吧?”
二大人敲了敲旁邊的桌子,“是我讓二公子這麼說的。怎麼,多了幾個人,圖先生還不高興?”
“高興自然是高興,只要閣下別另打什麼主意纔好。”
正在這時,木玉閃身進來,拱手道,“二公子,入午夜後,客棧那邊再無異動。現在已經入了丑時,是不是可以行動了?”
黃嵩卻反而問道,“木大統領,暗鷹的人去客棧打探,就沒有和皇城司的人碰面?”
“碰面自然是有,前兩天還交手過兩次。不過都是一觸即分。剛纔木某又親自去探聽了兩次消息,均躲過了皇城司的秘卒。”
黃嵩點了點頭,道,“木大統領辛苦,先站在一邊吧。”
過了盞茶功夫,又有兩個漢子進來,兩個人同樣蒙面。其中一人向二大人拱手道,“亥時三刻,正主房間熄燈,料想已經安睡。客棧周圍,皇城司秘卒五十餘名,與昨夜相差不大。不過,白日有軍士清理客棧,新入住者均爲中青年壯漢,約二十餘名,估計也爲皇城司秘卒。”
二大人點了點頭,新進的兩個蒙面人便站在了身後。
二大人轉頭道,“二公子,這一情況與木大統領先前一次報告的情況,相差不大,應該沒問題。”
圖馬望着新增的兩個蒙面人,嘿嘿一笑,“又增加了兩位,看來,你們的人比我更盼着那人死啊!”
黃嵩臉色一變,“不用說這種廢話,時間到了,咱們應該走了。”
圖馬笑道,“是不是你們的人應該先去啊?”
黃嵩哼了一聲,吩咐道,“焦大,你先領着四名暗鷹,假扮捕快,先行。若遇阻攔,態度強硬一些。”
焦大拱了拱手,轉身出去。
黃嵩又命道,“木玉,你帶領四十名暗鷹,兵分四路,到客棧周圍放火。”
木玉同樣聽令出去。
“馬廄那邊,靠着客房太近,估計把守的秘卒比較多,還要勞煩三大人一趟。”
蒙面的“龍衛”三大人擺了擺手,帶着身後的兩個蒙面人出去了。
二大人喝了一口茶水,“圖先生,我們還是先行潛到客棧近處,等到那邊的人分兵時,我們動手。”
圖馬嘿嘿笑道,“到時候,你們從樓梯處攻入就行,如果衝上去,就直奔甲字八號房,阻攔者就幹掉吧!”
二大人一愣,接着雙眼微縮,寒聲道,“你們纔是主攻主殺之人,我方只負責牽制皇城司的兵力。現在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們攻殺,你們去幹什麼?莫非是將罪名全嫁禍到我們頭上?”
“當然不是!”圖馬不以爲意地,“我們得到一個線索,那正主有可能要耍一個小花招,所以,我們不得不防啊。”
“哦?”二大人冷笑了一聲,“看來,你們也沒全說實話啊。”
“彼此彼此,我也沒想到你們準備的人也多了好幾個。至於你們想幹什麼,我心裡也有數。”
二大人高聲,“你什麼意思?”
“呵呵,還是不要說了吧?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不過,圖某奉勸你們一句,幹掉那正主後,如果我們有什麼不測的話,我們家的主人說不定會大怒,影響到雙方的合作,那就不好了。”
“你威脅我?”二大人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談不上威脅,只不過想讓諸位明白一下雙方的處境,大家老老實實地合作幹活,合則兩利。若因此結了仇,可就不太好了。”
黃嵩敲了一下桌子,“好了好,二大人,圖先生,再不走,說不定就晚了!”
二大人哼了一聲,帶着八名蒙面人轉身出去。圖馬也將手一揮,他身後的五個人同時將一塊三角巾掏出來,將臉蒙上。緊跟在二大人身後出去了。
武院內,靠近四化客棧的牆角處,厲紅娘等五十餘人依然悄無聲息。而青州武院隊的駐地,欒樛從牀上翻身而起。他換上了一套夜行衣,將牀邊的鋼刀倒提起來。他想了想,又從枕下摸出了自己的獨門彎刀,揣在了懷裡。
欒樛悄悄打開門,聽了聽動靜,接着便摸了出去。很快,他就從小路一側躥進樹林中,直奔武院門口。
四化客棧內,宋錚將在密州打造的那柄馬刀放在身邊。他知道,今夜將有一場惡戰,魚腸劍雖利,卻不太適合劈殺。一旦戰場轉移到屋外,還是馬刀威力更大一些。
在宋錚一邊,茗兒坐在牀上,同樣是一身勁裝。
四周極靜,聽不到一絲聲間,宋錚默默地運轉《春陽譜》。儘管還沒有練秘譜中最後一個頭部經脈圖,不過,隨着其他圖頁練得越來越純熟,宋錚渾身的柔韌性和彈性都增加了不少。特別是小腹處,一運氣,便堅如磐石。
由於身體素質大好,他的輕身功夫又上了一層。從高處躍下時,如同一片落葉般,象是被空氣託着,悠然而下。
時間到了丑時正點,忽然,正在默運氣息的宋錚睜開了眼。他走到門前的小窗子處。捅開窗紙,便看到一行人,正舉着兩個火把,快步而來,已經走到了客棧院子外。
這是五個人,均穿着衙役的服裝。走在最前面的衙役好像是個領頭的,走起來趾高氣揚。五個人來到院子後,這領頭之人向後回了一個頭,他身後之人微微頷首。
藉着火把的照射,宋錚看到,那個頷首之人,眼眉上有一塊疤痕——正是那焦大。
宋錚一驚,這黃嵩的確有些本事,白天皇城司的秘卒借穿歷城守備營的軍服,晚上他便派人假扮衙役。倒真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這時,院內衙役裝扮的人開始大喊,“客棧裡的人都聽着,我們奉命捉拿一名江洋大盜,各個房客馬上站到院子裡來,聽候檢查。”
宋錚輕聲向茗兒打了一聲招呼,很快便挪開牀下的木塊,對下面丙字九號房的人吩咐道,“刺客假扮,尋機幹掉。”接着他又躥到隔壁的八號房,登上桌子,將木塊移開。上面和衣而睡的完顏玉生已經坐了起來,想來是聽到了樓外的動靜。
宋錚剛要說話,房間裡卻響起了敲門聲,“公子,你起身了嗎?”
完顏玉生回道,“起來了。外面怎麼回事?”
“好像來了衙役,先看看情況,公子不要出去。”
與此同時,其他幾名護衛也已經起身,完顏玉瑟和章宗的門外,也響起了幾名護衛的囑咐聲。
趁着整座樓上嘈雜之際,宋錚爬了上去,在牀下低聲道,“顏兄,情況有變,馬上下來。”
完顏玉生很快爬到牀下,鑽進了乙字八號房。
宋錚則將一個罈子炸彈放在完顏玉生牀底下,壇口朝下,引信穿過地板,從小洞時探到二樓。他猶自不放心,又悄悄整理了一下完顏玉生的牀鋪,將枕頭塞在背子裡,做成上面仍然有人睡覺的樣子,然後又鑽回二樓乙字八號房。
正是慌亂之際,宋錚聲音極輕,門外的風衛自然沒有聽到動靜。
乙字八號房裡,書生打扮的朱堅和另一名秘卒,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宋錚輕聲道,“朱大哥,你先下去亮亮相,注意,不要到太亮的地方去,等下面的人一動手,你就馬上回來。”
朱堅點了點頭,轉身下樓。宋錚則和完顏玉生從牀下牆角的洞處,鑽進了乙字九號房中。
這時,一樓所住的十七八個人已經出了屋門。裡面有十人是假扮房客的秘卒。當先一人,正是胡強。二樓和三樓的部分秘卒和真正的房客也開始向下走,朱堅則隱在人羣裡。
在樓上的風衛看到朱堅後,有些奇怪。不過,自家公子正在屋裡,應該是長得比較象吧。他搖了搖頭,沒有在意。
假扮衙役的焦大正在搜索着下樓的人羣,看到朱堅後,他眼前一亮,微露喜色。這一幕,被趴在窗前的宋錚看得清清楚楚。
客棧的老闆和夥計們也已經起來。不管是真夥計還是假夥計,都表現得比比索索。
老闆是一個五十餘歲的老頭,他倒沒有驚慌之色,“各位官爺,不知你們是哪位差官手下?在下這裡住的都是正經房客,沒有什麼可疑人物,還望諸位給點薄面。”說着,一錠二兩的銀子便遞了過去。
焦大等人哪會要他的銀子,當即喝道,“休要多言,本差奉命捉拿要犯,快將樓上的房客都喚出來,本差要一一檢查。”
老闆卻是不懼,低聲道,“守備營的扈光扈裨將,是在下的侄子。如果這樣鬧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那領頭的假衙役一下子將刀架在老闆脖子上,“少他媽的費話,趕快把上面的人都叫下來。”
老闆哪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不講情面,當即面如土色,渾身如篩糠。
這時,胡強在人羣裡喊道,“他們是強盜,那個帶疤的是滁州府畫圖捉拿的大盜!”
譁,真的房客開始向房間內回逃,朱堅也跑了回來。七八個秘卒們則從身後拿出拔出鋼刀,一擁而上。(下一章,明天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