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此語,搞得形同兒戲,他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本來就是兒戲的話,以兒戲對之,有何不可?
果然,顏子笙等人也沒有較真。那顏子瑟給宋錚倒了一杯茶水,便盈盈地施了個萬福,道:“少爺,請喝茶!”宋錚自然慌忙躬身還禮,“顏姑娘,有勞了。”如此一來,兩人誰也不欠誰。這顏子瑟只知道此事好玩,倒不在乎這些。宋錚卻要小心翼翼,免得惹毛了這些傢伙們。
宋錚故作誠惶誠恐地呷了一口茶水,然後即興道,“夫顏氏者,以仁孝知名,以信義立身。其兄書通萬卷,胸懷丘壑,一時之傑也;其妹爛漫天真,靜女其姝,可以傾城也。兄賢妹淑,主慈僕忠。然,一時戲言,入我宋家。顏氏固守信,宋某何敢託?今請還其家,以全天倫之德,速歸!”(這幾句話小古謅得如何?)
你還別說,這廝還真有那麼幾分做文的天賦。這篇駢體的“遣散詞”把顏氏兄妹大大地讚揚了一番,還捎帶着讚揚了胡雷之“忠”。最關鍵的是這幾句話淺顯易懂,就連胡雷這樣對漢語不怎麼精通的人也能聽得明白。
顏子瑟雖然書讀得不是很多,不知道“靜女其姝”是啥意思,但傾國傾城是聽說過的。她見宋錚誇讚自己,也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而另一位佳人,立在宋錚身後的茗兒卻手心見汗,緊張得要命。
顏子笙與章宗,都是文章高手,當下對這首“遣散詞”讚歎不已。章宗的臉色晴朗了許多,不停地頷首。顏子笙讚道,“小郎出口成章,立馬可待,這纔是一時之傑啊!”
宋錚心裡嘿嘿一笑,小爺也是被逼的,不絞盡腦汁誇讚一番,哪能繼續搏得你的好感。不過,這還不夠。宋小郎當即長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寂寥之色:“顏兄,不瞞你說。自龍山鎮初遇,我見顏兄對令妹頗爲照顧,心裡便羨慕不已。宋某既無兄弟,終鮮姐妹,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幸有丫鬟茗兒,對我頗爲照顧,名爲主僕,實爲姐弟。”
宋錚這番話,自然仍然是爲自己爲何對顏子瑟開玩笑解脫,意思是不要怪我開玩笑,你妹妹剛纔要買我的“姐姐”,所以我纔有些惱的。連“形影相弔”這樣的可憐話都說出來了,立即搏得了很大的同情,顏子瑟也生出一些愧疚之心。
從那句“誰不說俺家鄉好”開始,顏子笙覺得這宋小郎說話句句在理,想來是一個情深義重之輩,應該不會出賣自己吧?
宋錚決定再次出擊,他對顏子笙道:“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情,仁也;鹿得草而成羣,蟻得食而報衆,義也;蜂分君臣,雁列次序,禮也;鵲鳥入巢而知風,蚯蚓出土而知雨,智也;雞非晨不鳴,燕非社不至,信也!蠢然一物,尚知五常,人爲萬物之靈,豈無一德?”
“今你我相談甚歡,相知相交,雖不爲同命之管鮑,卻也算知音之伯牙子期了吧?宋某豈不如一雞一燕乎?”
宋錚前面一段話,抄得是明代的一首高官兄弟爭家產的判詞,算得上千古名篇了。摘出其中這一段用在此處,恰能說明宋錚仁厚的儒家品德。後一段話自然是和顏子笙套交情。這廝自己和顏子笙比作於伯牙與鍾子期,雖然有些恬不知恥,卻得到了顏子笙的共鳴。
其實囉裡囉嗦地說了這麼多,把所謂“仁義禮智信”都擺了出來,意思只有一個:我宋小郎真心與你們相交,決不會把你們的事說出去,你們放心就是了。
這顏子笙給宋錚的感覺着實不錯,宋錚也的確興出了一點結交之心。所謂,“言爲心聲,書爲心畫”,宋小郎如果沒有一點真情實意,哪能說出如廝妙語來。
千古名篇的威力果然不同凡響,顏子笙又被狠狠地震驚了一把。從最初聽到那幾句“馬陵青草,進中秋”開始,接着與宋錚縱論文章,再到“遣散詞”,最後到“羊有跪乳之恩”的說辭,顏子笙已經被宋錚的連珠妙語徹底征服了。
至於顏子笙,如果說最初只是佩服宋錚的文才,那麼現在已經的確把宋錚引爲知音了,恨不得立即奏一曲“高山流水”給這位知音聽一聽。儘管他現在還有些擔心,但感覺宋錚的確是個妙人,能得此人爲友,人生當不再寂寞。
顏子瑟這一會表現得頗爲沉默,靜靜地看着宋錚從嘴裡冒詞。她對之乎者也這一套很反感,卻並非不懂。現在,她聽了一會宋錚的話,卻越聽越有味,不禁在心中闇誦起來。
顏子笙琢磨了一番,便目視章宗。章宗顯然要老辣得多,顯然還沒有考慮好,是否就此將宋錚除去。他轉過頭去,裝作欣賞牆上的字畫。這個動作的意思是,讓顏子笙自己拿主意。
宋錚在龍山鎮出手時,顯示出一些功夫。顏子笙並不知道宋錚的功夫高到什麼程度,以他的理解,胡雷一人就足矣對付宋錚了,何況還有一個“胡電”就守在樓下,隨時可以援手。所以,他在略顯猶豫,是不是讓胡雷出手?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是“風雨雷電”中功夫最高的“胡風”出手,也不一定能把宋錚怎麼樣。
正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胡雷將門打開,只見胡風和胡雨兩兄弟進來了。兩人看到宋錚,都愣了一下。奇怪的是,兩人都向宋錚抱了抱拳,然後纔對着宋錚和章宗施禮。
宋錚見此,心中暗喜,厲姐姐,你的動作不慢啊,現在就將消息傳遞到這邊了。
果然,胡風低聲對章宗耳語起來,章宗目視宋錚,臉上不時地顯出驚疑之色。半刻鐘過後,胡風方說完。章宗臉色更是驚疑。他當即抱拳道:“宋公子學富五車,才識之深,車載斗量,章某也佩服的緊。我家公子同是好學之輩,與宋公子相交,定能有所進益。”
顏子笙聞絃歌而知雅意,也長舒了一口氣,當即客套起來,卻真心實意地把宋錚誇讚了一番。
一夥人誰也沒有說破,卻如同剛剛見面的好友一般,氣氛好的不得了。的確,他們是剛剛認識的“好友”。(求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