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阿朵娜的秀眉微微上挑,帶着一絲質疑的語氣,“看你的眼睛就是知道你在走神,在想什麼?老實交待。”
楊忠國黑黑的臉上又出現一絲紅色,表情尷尬至極,總不能說你眉飛色舞的在我身邊轉來轉去,看的出神了吧。
“我在思考你說的話。”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不顯得虛假。
“真的?”阿朵娜半信半疑。
“真的。”
“那你都思考出什麼了?有什麼感悟?”
“你說的話很有道理。”
“廢話。”
阿朵娜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這都是我們部落學習射箭的心得,自然很有道理。”
楊忠國嘿嘿一笑,沒在說話,而是拿起弓箭,對着那紅色靶心,拉開弓。
‘嗖’的一聲,箭矢飛出,正中紅心。
他得意的看了阿朵娜一眼。
“切。”阿朵娜滿不在乎,搶過他手裡的弓箭,並且後退了很長一段距離,足足有二百米遠。
她的表情變得極爲認真,將被風吹到眼前的秀髮拂到後面,而後眼睛微眯,拉開弓箭便是射出一箭,都沒有去瞄準,更沒有去擺弄射箭的姿勢。
因爲她射箭的姿勢本就很標準,很好看。
箭矢飛速而出,從楊忠國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然後直直的射在了靶紅心上,比楊忠國剛纔的那一箭還要正一些。
阿朵娜收起弓箭,朝着楊忠國眨了眨眼睛,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楊忠國愕然,豎起了大拇指,腦海中忽然想起王書生常常說的一句話,“鬚眉不讓巾幗。”
阿朵娜的射箭技術確實在很多人之上,他感覺甚至比老班長還要強上一些。
“厲害,你這射箭連瞄都不瞄,拉開就射,還那麼精準,真是佩服。”楊忠國豎着大拇指讚歎道,是真心佩服。
在這個年代,像這樣文武雙全的女子能有幾個?
“嘿嘿。”阿朵娜露出一絲羞意,被人稱讚自然要表現的謙虛一點,“還好啦,我的射箭技術是從小就開始練了,就是按着我剛纔跟你說的技巧練的,所以現在即便是晚上,我也能射的很準哦,當然是動物,而不是死物。”
“恩。”楊忠國點頭,剛纔還有些懷疑,現在卻是都信了。
阿朵娜走到他身邊,將弓箭遞還給他,“好好練習,我很看好你成爲大師級的射手。”
“恩。”楊忠國接過弓箭,認真地答道。
技多不壓身,每一項技能都會有用,所以必須學精。
他又開始練習。
阿朵娜走到樹蔭下,坐在任秦川先前坐着的椅子上,看着他練習,看着看着竟是睡着了。
時間流逝,當太陽移動到西邊,樹蔭的位置也發生了改變。
阿朵娜所在的位置慢慢暴露在陽光之下。
被不是很強烈卻依然很刺眼的陽光一照,她便悠然轉醒,迷迷糊糊中看了一下時間,然後像一隻兔子一樣從椅子上跳起,還大聲叫了一聲。
“壞了。”
楊忠國本在專心的練箭,被這有些慌張的叫聲嚇了一跳,心裡忽然很是擔心,急忙轉身。
看到阿朵娜有些慌張的樣子,他的心裡也是涌出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怎麼啦?”他放下弓箭,連忙走了過去。
“你怎麼不叫我啊?”阿朵娜帶着一絲抱怨說道,“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回去又要被爺爺罵了。”
“額……”楊忠國心裡一鬆,緊張的情緒也隨之消失,他還以爲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原來只是睡過了而已。
“不和你說了,我要趕緊走了,再晚一點回去,爺爺非扒了我的皮不可。”阿朵娜說着,整理了一下頗爲凌亂的頭髮,便向着回部落的路走去。
剛行了沒幾步,又轉身說道:“記得代我向老班長告別。”
楊忠國輕輕地點頭,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忽然涌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感覺很怪,很不好。
“路上一定要小心!”他像是着魔一般大聲喊道,喊完之後連他自己都納悶,怎麼會不自覺的就喊了出去。
“我知道。”阿朵娜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因爲距離很遠,所以聲音有些小,有些尖銳。
“恩。”
楊忠國輕聲恩道,看着她的背影逐漸變小,直至消失,卻感覺還沒有看夠一般,依舊望着前邊一望無際的荒野山林,那是她消失的方向。
“喂,小子,還沒看夠啊!”任秦川帶着調戲的語氣說道。
楊忠國回過神來,“什麼看沒看夠的,我在沉思。”
“裝,你小子繼續給我裝。”任秦川打趣道,“快跟我說說,你和小娜是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沒有情況。”楊忠國說着,轉身想要擺脫任秦川。
不料任秦川卻跟在後面,追着問道:“你別蒙我,老班長我四十多歲的人了,還看不出你們那點小把戲,肯定有情況,快跟我說說,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什麼發展啊。”楊忠國皺眉,“老班長你想多了,我和阿朵娜就是普通的朋友。”
“扯淡,還普通的朋友。”任秦川不屑道,“你看人家的眼神,哪裡是看朋友的眼神,那眼神,溫柔的都快要將人家化成水了。”
“有那麼誇張嗎?”楊忠國不相信,自己明明控制得很好,也對阿朵娜沒有什麼想法,怎麼會有那種眼神?
“沒有這麼誇張,只是比我的形容更誇張而已。”任秦川道,“你告訴老班長,你們是情投意合,還是兩情相悅啊?”
楊忠國心裡一陣黯然,低沉道:“只是普通朋友,您就別多想了。”
“不對,不對。”任秦川吸了一口煙,裝作一副深沉的樣子,“我看是君有意,卿不知其意,喜歡就說出來嘛,這樣遮遮掩掩,一點都不像你的性格。”
楊忠國沉默,遮遮掩掩確實不是他的性子,自己向來都是有話就說,直言不諱,不過對於阿朵娜,卻總是怪怪的,使得他說話也變得小心謹慎。
過了很長時間後,他默然開口,“我還不確定自己的真實感覺。”
“是不確定?還是確定了而不願意承認?你要好好的思考一下,問問你的內心。”任秦川意味深長地說道。
楊忠國聽後心裡一顫,並未說話。
“哈哈!”任秦川笑道,“你需要好好審視一下自己的內心,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說罷,他背朝着手,提着煙桿,悠然地向着屋子裡走去,只留下楊忠國自己楞在那裡。
“我到底想要什麼?”楊忠國自嘲的笑道,“應該想想我配得到什麼?像我這樣的人,生來便是悲劇,又哪裡配去打擾別人的人生,這條路……終究是要我一人走完……。”
他用只能自己聽到聲音自語,雖然很喜歡在西北邊防的生活,也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更是喜歡上了這裡人,但是他並不屬於這裡,更不能一直過這種安逸的生活。
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沒有忘記楊鋒,沒有忘記自己的妹妹。
他一直再等,等軍隊的調令,等着離開這裡。
這是一種很糾結又很無奈的情緒,喜歡這裡卻不能留下來,等待着軍隊的調令,希望它快到來,又希望慢一點,這種情緒令他備受煎熬。
剛剛老班長的話恰恰提醒了他,也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他想要的就是這裡的生活,想要享受現在的生活,但是卻不是現在,而是待到一切事情都解決之後,等到毀滅血髏、爲趙志成報仇之後;等到找到楊鋒,問明一切真相之後;等到極盡全力,治療好楊曉曉之後。
那時,自己便會無所想,無所念,然後回到這西北邊防,平平靜靜的度過餘生。
當然,前提是去做這些事的時候,能夠……活下來。
至於阿朵娜……,他不能耽誤她,更不能負了她,想要不辜負,那隻能是將這份感情默默地藏在心底,沒有開始,便不會有結束,更不會有辜負這一說。
他緩慢地轉身,在想清楚了這些,他的腳步並沒有感到輕盈,反而更加沉重,因爲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些許。
他已經打定主意,再等一年,若是部隊的調令不來,那就脫下這身軍裝,去完成自己該完成的事情……
太陽逐漸西下,陽光也不再刺眼,而是變得昏黃溫柔,照在楊忠國的身上,本是溫暖的感覺,卻顯得有些淒涼。
他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與那些樹的影子相比,略顯孤獨。
他走進了屋子,神情儘量表現的輕鬆一些。
“師父,你沒事吧?”小武擔心地問道。
楊忠國微微皺眉,“我有事嗎?”
“你的臉色陰沉的快要頂得上這裡下雨時的天氣了,還能沒事?”小武擔憂的問道。
楊忠國摸摸了臉,明明儘量表現的輕鬆些,怎麼還是能被輕易看出來,看來自己真的很不會掩飾。
“我沒事,就是練箭練的不痛快,你快去忙你的吧,別在這裡晃悠了。”楊忠國說道,走到自己的牀邊,脫掉軍外衣,欲要去洗澡。
小武哦了一聲,跑了出去,今天下午楊忠國爲他制定的訓練計劃還沒有執行,必須在晚飯前練習完。
楊忠國正要出門,卻聽到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的面色一變,瞬間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