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青藍色的目光幽幽地穿過燦爛的陽光,彷彿爲正在迎接朝陽的城市添上了一絲冷氣。
光滑柔順的黑色皮毛,鋒利的長爪,矯健的身姿,還有那若隱若現宛如幽魂般的存在形態,不是馬飛鵬的那頭幽靈狼又是誰?
“赤炎城,我的目的地,到了這裡我基本就可以算作是安全了。”馬飛鵬打了個呵欠,慵懶地說道。
“哼,也就是說,走了,可以?”幽靈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用尚且還未完全熟練的人類語法開口說道,馬飛鵬見此,心中不由暗笑兩聲。
在昨晚的談判完成之後,馬飛鵬就原則性問題以外的一些細節問題同這兩頭幽靈狼進行了一番探討,其中包括兩隻幽靈狼的出場機會、行動時間,以及當馬飛鵬受到攻擊時兩隻幽靈狼究竟要盡到多少的義務等問題。除此之外,在討論途中的幽靈狼還對人類的語言系統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認可以及欣賞。
“語言,人類,意義清晰,優秀,聰慧的。”
於是在長時間的交談中,那隻聰明的外交官幽靈狼也從馬飛鵬的談吐之間學到了不少人類的語法結構,半個晚上過去,現在的它雖然由於發音結構的問題還不能說出人類的語言來,但模仿出來的句子卻是與人類的愈發愈發相近,再也不用靠馬飛鵬連蒙帶猜才能理解對方在說什麼話了。
然而,由於是臨時學習的結果,幽靈狼在有些時候還不能保證語句的連貫與完整,不少狼語的習慣仍然會保留在句子中,就像現在這樣。
“喂,回答。”看到馬飛鵬走神太久,和剛纔一樣,此時出聲的仍舊是那頭在之前的談判中擔任了“外交官”這一職責的幽靈狼。至於那頭戰鬥力更強的狼,似乎並不會說話的樣子,大腦也相對比較簡單。幾次馬飛鵬看見兩隻狼在交談什麼,但也只是停留在單純的吼叫與簡單的肢體語言上,既然連語言都不曾出現過,那就更不要提翻譯了
至於馬飛鵬,則是在聽到狼大爺不滿的咆哮聲後飛快地賠出了笑臉附和道:
“嗯,嗯嗯,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話雖如此,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到城市裡轉悠轉悠,多瞭解一下這個世界的大環境也是好的。”
然而面對馬飛鵬的提議,那隻幽靈狼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
說完,兩隻幽靈狼轉過腦袋,朝着原野深處的方向邁出了步伐。
馬飛鵬聳聳肩膀。
……
昨天晚上,後半夜。
“基於對‘召喚者死亡’這一現象對召喚生物造成的影響最惡化考慮,也即將其結果認作是‘召喚物將隨召喚者一同死亡’考慮,我認爲要保護我們雙方的共同利益,首先就要保全‘召喚者’,也就是我不能死亡。關於這一點內容,你們有沒有意見?”馬飛鵬將視線從一張寫滿了字的羊皮紙上擡起,一雙眼睛散發着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兩隻黑狼。
初步的交涉已經完成,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對雙方應當享有的權利和義務進行一個明確的劃分,否則若是雙方在某些問題上產生了糾葛,也有一個客觀的依據做出評判。這種方法,在人類社會中也被稱爲法律。
“清晰,公正。聰慧的。”對於這種文明的結晶,“外交官”一點也不會吝惜自己的讚賞。
“沒有意見。”面對馬飛鵬的詢問,那隻“外交官”稍加思索,隨即表示了肯定。不過它身邊的那隻“守衛”倒是還有別的意思,但在“外交官”的示意下,它最終還是決定表示贊同。
“很好。”馬飛鵬清清嗓子,繼續說道。
“爲維護我們的這一利益,因此我認爲,在戰鬥狀態下,當召喚者遇到了僅其一人無法抵抗的敵人時,其有權利召喚召喚生物,而召喚物也有義務響應召喚者的要求,與其共同抗敵。對此,你們也沒有意見嗎?”
“沒有。”幽靈狼的話中帶着一絲不耐煩。“但是有一點,同伴,絕對不是。”
“不是,只是‘毫不相干的雙方’面對着共同的敵人而已。”馬飛鵬苦笑一下,點點頭。
“繼續。”幽靈狼也學着馬飛鵬的樣子點了點腦袋。
“那麼接下來,是關於‘召喚者’需要對‘召喚物’履行的義務,也是‘召喚物’應當享有的權利一項。”馬飛鵬將視線重新放到那張羊皮紙上。
羊皮紙這種東西還是他從伊莎貝爾的小樹屋中出來時順手向對方要來的,因爲反正也不是什麼很要緊的東西,伊莎貝爾也是給了就給了,若非如此的話,現在馬飛鵬想要記點什麼東西的話還要麻煩很多。
看來下次進來的時候要多帶一些紙和筆在揹包裡了,馬飛鵬暗自想道。主神的揹包裡能裝下的東西可不止遊戲道具之類的玩意,對於這種比叮噹貓的四次元口袋還要神奇的玩意,一些大中小型的生活用品要是想放進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將思維從奇怪的地方拽回現實,也似乎是覺得自己走神的時間略微有點長,於是爲了緩解現場的的尷尬,馬飛鵬還是先清了清嗓子,
“首先,基於我們‘自由原則’的要求,也是出於對我們每個智慧生物基本人權的尊重。條約將對召喚者的權利做出以下規定:首先,凡是在任何時候,召喚者都不能對召喚物的自由做出任何形式的干涉。”講到這裡,馬飛鵬突然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一個尷尬但是不失禮貌的微笑道:
“話說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在戰鬥狀態時對你們提出的某些建議能不能不算在‘干涉’的範疇裡面?”
那隻“外交官”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稍稍思考了大概三四秒,然後表示了同意。
“許可,但是聽從,我們不一定。”那張大嘴中吐出的句子,依舊是那樣的冰冷,不過好在對方還不是不講道理,起碼還能說得通。
“那就好。”馬飛鵬欣喜地在那一項條款後面加了一條備註,不過這場景怎麼看起來這麼辛酸呢?明明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召喚技能,明明第一次召喚出了自己的召喚生物……
“繼續念,快點。”似乎是在嫌棄馬飛鵬的動作太慢,“外交官”也不由得出聲催促了起來。
“咳咳。”馬飛鵬飛速寫完,然後清了清嗓子,繼續念羊皮紙上的內容。
“最後,在召喚者的魔法值爲滿時,必須釋放一次幽魂籲喚,期間,除非有攸關召喚者性命的事情發生,召喚者不得對召喚物的自由行動做出任何干涉,以上我表示沒有問題。”
“那就這樣吧。”幽靈狼冷冷地說。
“嗯,”馬飛鵬贊同了一聲,“除此之外,如果出現了條約所不能解釋的情況,條約雙方有權利提出修訂條約。新修訂的規則同樣需要以以上幾條中涉及的內容爲基準。”
以上,就是馬飛鵬和幽靈狼之間協議的全部內容了。
……
“協約中第二條,忘記,有嗎?”
時間回到現在,馬飛鵬盯着那雙冰冷的眼睛,卻只得無奈地攤手,目送兩隻幽靈狼在隱身的狀態下逐漸走遠。
幽靈狼在非戰鬥狀態下會處於隱身狀態,同時有效的召喚時間將會被極大程度地延長。有關這一點,幽魂籲喚的技能介紹上已經寫的很清楚了。事實上,馬飛鵬在看到這一條屬性的時候也着實是興奮了好一會兒,畢竟在原版的遊戲中,狼人的小狼可是要等到四級纔能有隱身技能呢!
在遊戲中,一個隱身系的英雄能起到的作用有多大?除了讓那個英雄能在破隱的時候多A別人一巴掌以外,一個隨時隨地都能隱身的英雄還是無數人心頭的一根刺。它們就像是一個無處不在的夢魘,足以讓敵對的所有人都處在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中。在線上對線的人,不敢放下心機補刀,生怕自己下一秒就遭到某個刺客的偷襲,對方的對線成員哪怕表現得稍微激進一點都不敢有所妄動,只能暗吃這個啞巴虧;野區打野的人,從來不敢放任自己的血條降到一半以下,一些在線上本來可以隨便放的技能也不敢亂丟,生怕下一秒就有兩三個人藉着隱身英雄提供的視野朝着自己這邊衝過來。甚至到了遊戲中期,還有不少處於劣勢方的後期英雄恐懼敵人的隱身英雄對己方野區形成的封鎖而不敢隨處發育,最終導致經濟差距越拉越大!
然而,這裡所指的隱身系英雄們還只是類似於賞金獵人克林克茲這樣隱身時間最多也不超過30秒的英雄們而已!就算他們的隱身技能可以連續使用,但小狼作爲召喚物的身份優勢,卻又是那些英雄們所不能企及的。隱身系英雄在搜尋任務的時候更加靈活沒錯,可若是他們一旦抓出了什麼風頭,逼得讓對面將真眼的數量補了起來,那被哨崗守衛發現的他們也不過是一個兩百多的超級兵而已。但相比於他們的這份危險來說,小狼死了也就是死了,再招就是,十幾塊的玩意,能翻起什麼浪花來呢?
再說了,隱身英雄不能又不能在自己帶線的時候隨時隨地跟着自己充當自己的移動眼位,但小狼可以啊!拖一個隱身的單位在樹林要道里擱着,有什麼妖魔鬼怪從那裡跑過來不還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有提前的視野預警的話,推塔的效率無疑會大大增強!
然而在他真正明白了“非戰鬥狀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之後,他就遠沒有那麼興奮了。
顧名思義,“非戰鬥狀態”指的就是“非戰鬥”的狀態,凡是身邊有哪怕一點點的敵對動向,那都不能算作是“非戰鬥狀態”。比如有一個單位突然對你表示出了明顯的敵意,並且對你發動了攻擊,那你們兩個就都不再是“非戰鬥狀態”了。而在與此同時,你們若是想要脫戰,那就非要在足足20秒內不受到來自對方的任何傷害才行!
然而,進入“非戰鬥狀態”也不一定是好事,脫離“戰鬥狀態”也不一定就是壞事。事實上對於大部分英雄來說,“戰鬥狀態”都是優於“非戰鬥狀態”的。因爲在非戰鬥狀態下,玩家的生命值、魔法值,乃至是英雄技能的恢復速度將會被極大幅度地降低!
主神之所以要給出戰鬥狀態這個設定,爲的還是要平衡某些大招流英雄在現實世界的能力。在遊戲中,骷髏王那CD長達260秒的重生甚至讓不少玩家選擇拖到11級再之間點二級大,然而在現實中,260秒也不過就是四分鐘的事情而已,但其所能換到的報償卻是讓玩家滿血滿魔重生!試問一下,在現實生活中逃亡的時候,除非敵人出動了武裝直升機,否則還有人連四分鐘都逃不到的嗎?
因此也正是爲了對這一類遊戲中CD長到影響遊戲體驗但是在現實生活的時間跨度中不值一提的技能進行平衡,主神特地引入了“戰鬥狀態”這個概念。只有在戰鬥狀態下,玩家們的技能才能夠正常CD,而在非戰鬥狀態下,技能的冷卻速度基本就要被提升到十幾倍甚至上百倍的地步!
當然,同樣是平衡召喚生物在現實世界中起到的作用,非戰鬥狀態下的召喚生物,所能夠持續的時間也會被極大程度地延長,隱身英雄同理。否則玩家剛剛纔放出來的技能,還沒摸到敵人的邊就直接消失了,技能CD和魔法值還沒辦法那麼快恢復,這遊戲還怎麼玩?也正是出於這條規則,那兩隻幽靈狼才能和馬飛鵬談判如此之久而不至於消失,它們也得以在非戰鬥狀態的剩餘時間內度過它們想要的自由生活。
“對了,”凝視着兩頭幽靈狼離去的背影,馬飛鵬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你們兩個沒有名字的嗎?”
追尋自由的腳步突然停滯,“外交官”像是思考了些什麼,但隨即又冷冷地掃了馬飛鵬一眼,道:“沒有,不需要。”
“這樣啊。”馬飛鵬若有所思。
“那算了,再見。”馬飛鵬回頭,背對着它們,朝着城市的方向走了。這背影看得那會說話的狼一陣齜牙咧嘴,但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
和那些銀輝、聖佑什麼的城市不同,天災的人大概不怎麼擅長爲城市取名字,赤炎城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要說它背後有什麼淵源和典故?抱歉,完全沒有,這個名字只是他們隨便取的——呃,或許也不能排除是作者取名字取累了然後隨便來了一個詞湊上去又懶得編故事,反正就這麼回事吧。
和馬飛鵬當初設想的差不多,生活在夜魘軍團中的人們與那些天輝的人在本質上沒什麼不同:一樣的熱愛生活,一樣的熱情奔放,一樣承受着永恆戰爭爲自己帶來的苦難——除了這一點,那個誰,大牛,對,說的就是你,聽說你上古巨神是那幫創世泰坦的投影?那您老人家在設置夜魘人外貌的時候能不能把他們身上的觸手肉瘤之類的獵奇玩意給去了,怪不得對面天輝的船長放個幽靈船傷害這麼高,你們長成這個樣子,不多吃點船傷愛手藝他老人家簡直第一個不服。
城市的守衛開始還對馬飛鵬截然不同的長相有所懷疑,但在看到馬飛鵬出示的那枚信物之後,他們恭恭敬敬地讓開了路。同時還讓馬飛鵬在夜魘的功勳漲了五點。
“抱歉,請問還需要我們的幫助嗎?”
馬飛鵬連忙擺手,帶着乾糧布衣等農民套裝低調地走開了。
總而言之,夜魘陣營裡頭就是這個樣子,而作爲一個對於戰爭有着極大戰略意義的地點,赤炎城也應有盡有地承擔着它應當存在的職能:商貿、居住、補給、兵員、工業,應有盡有——當然,某些特殊場所也不例外……
“哦?”馬飛鵬一推開門,一個身材火辣,用漆黑的性感皮衣包裹着兩處渾圓的女子便擡起了那白皙的臉龐,用婉轉的嗓音開了口。
“需要些什麼嗎?”女子晃了晃自己纖細的腰肢,擡起一根青蔥玉指嫵媚地咬在了嘴邊,一根末端尖銳的尾巴不經意間地撩過那頭漆黑的長髮,**般地說道。
魅魔。
“不不不,不不不……”馬飛鵬連忙推手,退了出去。
一開始,馬飛鵬只是好奇這個招牌表意不明、但生意卻是異常火爆的店家到底是幹什麼的而已,卻是沒想到撞上了如此香豔的一幕。
馬飛鵬晃了晃腦袋,自知現在不是幹這種事情的時候,作爲冒險者的自己,在這個位面中停留的時間其實是相當有限的。只有最爲低等的絕命玩家纔會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浪費在這種閒暇瑣事之上。
當然,後來他們都死了。
然而,馬飛鵬卻是突然嘆了一口氣。
一天到晚,自己似乎都只能在生與死的邊境處苦苦地掙扎着。那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纔會有思考一些私情的時間呢?
離開了那間牡丹坊後,馬飛鵬來到了一家酒館,還是準備向老闆打聽一些事情。故事、流言、傳聞、來自議會的正式通告,什麼都可以,內容不限,反正對於初來乍到的馬飛鵬來說,什麼事情都足夠新鮮。
只不過,他這一次前來,是註定要對酒館的老闆失望的,因爲在酒館裡打發時間的他突然發現,相比於酒館老闆的那一套陳詞濫調來說,酒館裡的“某些人”顯然要更加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