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追溯

再度恢復意識時,我已身處茫茫雲海之中。一眼望去,除了雲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天地間只有寧靜。

這裡是天堂?不……像我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進天堂。飄來的雲朵聚成一條小徑,我渾渾噩噩地踏上去,慢慢地向前走。是哪裡也無所謂,他已經……還擔心什麼呢。

不知走了多久,雲霧裡忽然多出一個小屋,屋子用玫瑰色磚砌成,前面有綠油油的菜地,看上去像是鄉村纔有的房屋。我一步步走近小屋,這才發覺屋上的煙囪還在冒炊煙,應該是在做飯。

我站在木門前,幾乎條件反射地上前敲了一下。門”吱嘎”一響,熟悉的臉立即映入眼簾。他還是當初的模樣,身着潔白的外衣和墨色的長褲,黑曜石般的眸子像夜空的星辰,流轉神采。

相顧無言。

半響,我纔回過神,百種滋味涌到心頭,眼角似乎又開始微微溼潤。“吳珏……原來我們還能再見面。”

吳珏沉默不語,墨般的眸裡卻淨是悲傷。我一怔,之前的記憶全部浮現眼前,“是我對不起你……你爲我犧牲性命,我卻連你的身體也保不住,只能眼睜睜看着你沉入海水……我不值得原諒……不配,成爲你的朋友……”

“銘邱。”吳珏的聲音清冷而空靈,好似融着微風,“那些不重要。我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一點也不。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總活在記憶裡,只會痛苦。”他闔上雙眸,復又睜開,“銘邱,我不想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他握住我的右手,冰涼的觸感使我心猛地一顫。

“你是覺,是楊家的最高主師,更是路銘邱,是你自己。仇恨有時能使人奮發前進,但過程何其痛苦,如果你爲替我報仇放棄原來的自己,我即使身死也難安心。天地之大,你應該走出牢籠,尋求屬於自己的生活,認認真真地活下去。”

“……吳珏……”我凝視他的雙眼,艱難地開口,“我也不可能忘掉你,永遠不可能。”

吳珏微笑着搖了搖頭,象牙色的面頰上勾勒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爲什麼要忘記?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那些記憶都很寶貴,每一件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難道,你想忘卻?”

“……”我不知該說什麼,微風吹拂,吳珏墨色的碎髮隨風飛揚。他鬆開我的手,雙手浮現出一把長弓和十支不同顏色的羽箭,“不能忘掉就記住,覺得太累就停下,任何人都沒有理由逼迫你。把我們相處的時光放在心裡,想要回憶就去回憶,不要強迫自己什麼。”他將手中的弓箭放在我手中,“路銘邱,你生日時我沒有來得及送你禮物,你就將就用吧。”

我剛碰觸到弓箭它們就消失不見,全部化成能量進入到了我的右腕骨中。吳珏的身形慢慢變得虛無,我下意識抱住他,還是那麼冷,沒有任何溫度。

“能祈求你別走麼?”

“應該不能。”吳珏的聲音越來越輕,“對不起……以後……世上再也沒有吳珏……不能繼續陪你走下去。”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誰知道……如果有……”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旁,與你共同面對一切。

淡金色的光芒從我的掌心流走,在我身邊又流轉了幾次,才緩緩升入天際。再見,吳珏。

我們會再見的。

…………………………

我睜開雙眼,路琪睡在我身邊,想是一得消息就匆忙趕了過來。

鍾離瀟小心翼翼地走進病房,見到我甦醒眼中顯出驚喜的神情。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將路琪滑落的被單蓋在她身上。

“路銘邱,楊先生已護送到暝鏡……我們,沒有尋到吳珏先生……”我心下悵然,“我知道,我沒事。”

路琪手微微一動,繼而睜開眼睛,見我立即撲了上去,眼淚刷地流淌下來,“哥哥,我都知道了,吳珏哥哥他……雖然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他肯定是希望你快樂的,所以,所以……”她說不下去,我拭去她淚水,“我都知道。我不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我會好好生活。”

“……哥哥……”

藍悠推門而進,和鍾離瀟檢查了我的情況,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我的傷繼承吳珏的能量後已恢復大半,也難怪她們會是這種神情。

陽光從窗戶撒進屋,照向我的臉龐。“藍悠,明日就教我如何處理事務吧,我要把人心徹底穩下來。”

----------------------------------------------------------------

一個月過去,似乎所有的事都走上正軌,恢復到從前。我將小楊霏暫時拜託紫竹照顧,和鍾離瀟站在簡歆身邊,問了他應該注意的東西,就準備啓程前往滄雲墓。與我們同行的還有劉越和習清,習清雖然性子冷了些,卻並沒有逾越的地方。我看了楊洋準備給我以及清蘅六部的兩封信,上面說習清行事決斷,不會留情,可一直對楊洋忠心耿耿,也具有團隊意識。這也難怪楊洋會在我和習清之間抉擇了吧。

路琪暫時被我遣送回無魔世界,她信誓旦旦地說如果在異世時間超過1個月就會馬上告訴爸媽內情,以此威脅我快點返回。我只好嘆息,通知劉越他們儘量加快速度。

搭乘六分儀飛行了約3個小時才抵達浮巽界的滄雲山,這裡正如簡歆所言是懸空的大山,四周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