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額頭上都有密密的汗珠，若不是死死抑制住自己，我早衝到場地中間去了。弓箭斷成兩截的一瞬間，吳珏就順勢倒了下去，“碰”地一聲摔在地面上。銀白色的符文快速在他周身轉動，從指尖一直到腿部都遍佈着這些旋轉的符文。
一道光從空中劈下，吳珏原本無法動彈的身體竟在一瞬做出反應，避開了那個攻擊。他擡起頭，匍匐着慢慢向前挪動，微微顫抖的雙手艱難地伸向前方的弓箭。我有些看不下去了，一邊走向場地中心一邊仰起頭喊，“楊洋，這場戰鬥就算完了吧，只是一場練習，到這個程度難道還不夠——”
“閃開！”我被身後吳珏低沉的聲音嚇一跳，下意識一縮，漆黑的長箭貼着我的左臉就射向天穹，那箭身上竟融合着剛纔的銀色符文，極快地衝向楊洋！大腦還沒反應過來，吳珏就從我身邊快速行過，縱身一躍到半空中，右手攤開，大喊，“逆流！”
逆流？這不是楊洋教我的招數麼？我看到漆黑的箭矢在快要射中楊洋之際驀然消失，緊隨其後的是一環扣一環的重疊術式——我從沒見過逆流是這樣使的，大約我們只是術名相同，其實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矢術。無數青藍色的樹葉憑空從術式中涌出如水流般傾瀉而下，匯聚成滔天巨浪向四周散開，只一剎他的身影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洋略微一怔，向樹葉間看去，接着突然闖入青葉陣，飛身踩到了最邊緣的那片樹葉上，那青葉陣中的樹葉就開始猛烈地顫動，就好像開啓了震動模式。壞了，剛剛那片樹葉，不會就是吳珏變得吧？那楊洋剛纔不就踩在吳珏腦門上了麼……正這麼想着，楊洋的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把靈鋒，然後猛地躍起，青葉迅速匯聚，全部朝着楊洋的正前方攻擊，不像之前的分散式。
楊洋身體一側，手中的靈鋒附着水珠，迅速對着樹葉刺去。銀白色的符文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一雙手猛地扣住他的手腕，楊洋手中的靈鋒逐漸破碎，隨風飄散殆盡。
“吳珏，你真的很不錯，有你守在路銘邱身邊我就放心了。”楊洋淺淺一笑，眼裡滿是欣慰，他的身體就瞬間化成了點點微光，飄向天穹。吳珏一愣，方纔散去的靈鋒已抵在他的心臟處，楊洋的身形重新顯現在他面前。
“我輸了。”吳珏沉聲說了一句，楊洋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我未曾與你交過手，沒想到你在矢術上的造詣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看來我以後可以不用理會路銘邱那個小子了……”
“喂！楊洋你說什麼？”我看着空中兩個人大喊，“你再重複一遍！”
“這小子好像生氣了……沒想到他除了不自信外脾氣也急……唉，他這脾氣估計一時半會難改，你以後多提醒他冷靜處事。”
“是。”吳珏頷首，楊洋又衝我揮了揮手，便與吳珏一同回到地面。
楊洋走向我，漆黑如墨的雙眸像平靜的湖水，“你看看自己，就你一個衝到練習場中間來，知道這麼做有多莽撞嗎？”
原本我還能夠心平氣和，一聽這話我立馬情緒就上來了，“楊洋，這只是場練習，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我想起剛纔他們戰鬥的情形，這哪是練習，分明是搏命，和楊洋教授我矢術根本不是一回事。“楊洋，你明知吳珏很難戰勝自己，爲什麼還要對他下那麼狠的招數……現在因爲他避開了，所以纔好好地站在這裡，如果當時沒有及時避開呢？說我莽撞，那你不也過分看重戰鬥的結果麼？”
“路銘邱——”吳珏開口喊我的名字，“楊——”
“你別替他辯解。”我打斷吳珏的話，繼續道，“的確戰場上無情，是生是死一瞬間就決定了，但是剛纔他都不能動彈，你爲什麼不放過他，一定要繼續對吳珏攻擊？”
我估計腦子真是不太清醒，一連質問了楊洋數次，“這就是你所說的平常訓練？你分明就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勝心，非要看到吳珏低頭認輸才罷休，然後享受下贏的滿足感吧？”
楊洋安靜地聽我說，一句也不還口，等我問完才悠悠道，“說完了？”
“說完了。”我沒好氣地說，路琪站在遠處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沒緩過神來，江來託着腮，饒有興趣地看向我們這邊。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這麼說我的確做得有些過分。”楊洋話音剛落便望向吳珏，“對不起，這次確實我狠了些，處事不夠妥當。”
“楊先生……”吳珏瞥了我一眼，“路銘邱只是擔憂我才這麼說，他沒有惡意，我也沒有怪過您。”
“吳！珏……”我看到他冷冽的眼神，聲音瞬間小下去，江來起身從藤椅上站起來，挽着藍悠的手走到這邊，調侃道，“楊先生，被後輩訓得感覺如何？”
“……”楊洋嘆了口氣，“來來，你又看我笑話。”
“這怎麼是笑話，你應該好好吸取教訓，仔細聽聽路同學的話，好好改正。”江來道，“剛纔那一擊確實驚險，我都打算和路同學一樣衝到場地中間去了。小珏性子天生認真嚴謹，他定是要拼盡全力與你一戰，你倒好，竟連靈文陣都使出來對付他，不是存心讓他拼命麼？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像小珏這樣年紀的臨旬使，把你逼到這種地步的。在戰鬥下去，怕是神量都要使出來了吧？”
“確實。”淺笑攀上楊洋的臉頰，“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尷尬的氣氛被他一句瞬間緩和，藍悠擡頭望了望天穹，對江來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行一步。”話音剛落，她的身形便消失不見。“咦，那邊的小姑娘怎麼了？”江來道，我回頭一望，這纔想起路琪之前從未見過如此恢弘的戰鬥場面，肯定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嚇傻了？”
路琪半月眼地瞥向我，露出星星眼，“老哥，我也想學那個矢術，感覺好帥！”
我一怔，學習矢術，就意味着徹底的捲入，再也無法獨善其身。我希望路琪捲入殘酷的角逐，至少——不能再深下去。
那時候，我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路琪只能捲入其中，那麼我一定要竭盡所能減小爭奪對她的傷害。這個決定，對我們以後的生活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路琪，如果你要學，就想辦法去拜江來姐爲師吧。一定要聽她的話，按照她說的話去做事。還有就是——”我認真地凝視她的眼睛，“你必須把訓練的重心放在防禦和醫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