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蘇維斌現在總算明白所謂幸福和悲慘的區別了。

你覺得生活挺好玩的,就是幸福,你覺得生活玩你玩得開心,就是悲慘。

他站在路銘邱的病牀邊,小心翼翼地把藥融進他的靈力中,在身體四周遊走。他看着面色蒼白,沉睡不醒的路銘邱,腦子裡一遍遍過着前兩個星期的場景。

那次,自己和路銘邱大吵了一架。

其實這很家常便飯,他們不是頭一次吵架了,比這次兇的也不是沒有。他還不留情面地對路銘邱說着話,總認爲自己的性子就是如此,沒必要改正。路銘邱氣得臉色發白,當即出了門,不久蘇維斌就聽到門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路銘邱說不過我,開始砸東西了?蘇維斌心想。他聽到不小的聲響,嘆氣,暗歎絕對不是便宜貨。等了片刻,他溜出了房看什麼被砸壞了,卻發現是摯友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路……銘邱!銘邱!”

蘇維斌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他迅速衝上前扶起路銘邱,不斷呼喊着年輕主師的名字,一邊爲他做急救措施一邊聯繫醫療總部,懊悔地想馬上吃了自己。

整整六個小時,年輕主師才被推出手術室。他和其他醫師討論過路銘邱的情況,也試了很多方法,都只能得到同一種答案。

他最不願意知道的答案。

天知道蘇維斌有多後悔。摯友昏迷前自己竟然還在和他吵架,現在,很有可能路銘邱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

銘邱應該早就知道他身體不好,所以纔會那麼急得想找我商議那些事情。

我又幹了錯事。

蘇維斌一拳打在辦公室的牆壁上,鮮紅的血緩緩流下。

是我……把他氣成那樣,否則…

還有比我更糟糕的人嗎?

他買了一袋茶葉。

茶葉在水裡沉沉浮浮,他的心也在沉沉浮浮。

一週後。

那個人奇蹟般地甦醒,第一件事就是把蘇維斌喊到自己身邊。

蘇維斌被愧疚和懊悔的心理折磨,但那個人卻沉靜地好像身負重傷,時日無多的不是自己。

年輕的主師比任何一人都要冷靜,有條不紊地說着事,還反過來安慰身邊的人。

“維斌……可以嗎?”

“嗯。”蘇維斌應道,茶水又翻滾了幾次。

“維斌……如果沒能成功……”

“我會安排好一切,銘邱。”他心中酸澀,凝視眼前戴着氧氣罩的年輕主師,“放心。”

“維斌……謝謝。”面色蒼白的年輕人像是用盡氣力說,然後緩緩地闔上了雙眼。蘇維斌偏過頭,努力抑制即將滑落的淚水,默默地爲摯友做最後一次治療。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行囊,通知鍾離瀟和蘇芷言前來,而自己卻悄悄離開了這個地方。

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後,他聽見了極曦之地傳來的訊息。

自己的摯友早已沒有了氣息,靜靜躺在潔白的棺木中。吳珏好像也生過一場大病的模樣,只是一動不動立在棺槨旁。

蘇維斌站在角落,數着鐘錶上的時間。如果成功的話……

我願意付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