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的,竟敢奪她專利!
顧九盯着那白袍之上的立鶴與廣袖間的飛鶴,與她給寡月做的那件相仿不說,這件袍子衣領的處理是她仿胡服而制,因而領口設計的微微立起。
接着臺下就有不明行情卻想故意賣弄的人高呼:“這將花鳥飛禽繡於男子衣袍,如此自成一體,姚氏小姐當是我大雍第一人啊!”
呸!
一旁的赭石撓着頭說道:“爺,那不是你叫吳娘做給少爺的衣裳嗎?這樣式又有些像你專設計的掛在坊裡賣的那件。”
“連你也看出來了。”顧九陰沉着臉說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爺,不行啊,這姚家的可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就說那華胥樓主也是一再避退。”赭石見顧九如此說,情急之下便說出心中想法。一旁的硃紅聽了也連連頷首。
“爺一再忍讓,今日忍不了了,我做的東西設計出的東西,讓華衣閣的得了去,爺我給少爺、給華胥樓主設計的那都是世上僅此一件的,這些人真真是欺人太甚了!”顧九一時憤慨便是將這些不快都吐了出口。
好在鞭炮聲震耳,祝賀的人羣一波接着一波,無人注意到這方。
“爺……”赭石將語氣放緩了些兒,他自幼也是進過幾天私塾的,有些事情他也明白,“爺,咱不能這麼硬碰硬的,咱一個小坊不能和他們鬥,爺你可要爲大夥着想啊,這姚家如今可算是一方一霸,所有的紡織品都出於姚家,若是我們坊和他們鬥上了,我們坊的原布原錦都從何處來?這姚家自是會扣下我們的供貨源。”
顧九起初是怔了一下,復擡眼,目光穿過人羣,落在那素白的袍子上,心被狠狠地蟄了一下,就如同潔白勝雪的錦帛上落滿了塵土,她在乎着的東西被人污染了一般。
“這件衣裳全天下只有一件,別的遠的我管不着,若是被什麼胡商北商瞧了去,也就算了!這近在咫尺,眼皮子底下,成了別人譁衆取寵,‘歌功頌德’的東西,爺我看了,心裡膈應得慌!”顧九紅了眼說道,“硃紅,你回去一趟,將我們坊的那老樣板拿出來,赭石你去一品樓看少爺在不在,若是不在你回廬一趟,跟衛箕說了將我給少爺做的那件偷偷取來。”
硃紅與赭石俱是一愣,赭石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硃紅拉着離開了。
“爺,自有爺的理由,這事放哪個坊裡,哪個坊都受不了,我不知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這心裡也是膈應得緊,爺的心裡就不必說了,那可是爺無數個日日夜夜設計出來的東西,若是被這些人盜了去,坊裡任何一個人都受不了,當然我也知你是爲爺,爲咱們坊好,那我們就快些去快些來,免得爺孤軍奮戰。”硃紅對赭石說道,“叫我說你還是出那幾文錢搭車快些去廬裡。要不我代你出了……”
說着硃紅就要從腰間錢袋裡取,赭石臊紅着臉一甩衣袖道:“不用!”
硃紅回坊取來衣服,蘇娘逮着硃紅問了情況。當即決定帶着吳娘和衆小廝一起去華衣閣。心裡氣憤不是沒有的,這姚家的欺人太甚,處處刁難,華繡坊被鬥得大氣不敢出了,又整出個華衣閣來,買布的不好好賣布,這非要來開成衣鋪,做衣裳就算了,還來盜她們坊的樣。之前這大雍誰家的將這靈動的繡樣兒繡到男子身上去過?
以前的蘇娘是個好事的也是個怕事的。這帶小廝去助九爺,她也是再三斟酌,就如同硃紅說道,讓九爺一個孤軍奮戰總是不好,她再怎麼欺軟怕硬也不能窩在家裡當縮頭烏龜啊。
這頭,赭石近了一品樓,問小二靳公子今日來一品樓沒有。小二撓了撓頭,想了想道:“我見靳公子清晨的時候便來了,剛剛那會兒忙我也不知道靳公子走了沒有,你等着,我幫你去瞧瞧。”
“那勞煩小二哥快些了。”赭石略顯焦急的道。
毓秀坊離着華衣閣也不算遠,兩條街繞過去就可見一品樓。
這個時候,還有半個時辰到午時,街上的人最多的時候,華衣閣門前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轎子,顧九眼見幾個眼熟的,瞟過去似乎是瞧見了趙家的和白家的轎子,她不甚在意,回頭就瞧見蘇娘帶着硃紅和幾個小廝走來。
“九爺九爺,我帶上了好幾個老樣板,這都帶來了,真是太氣人了。”隔着老遠蘇娘便喚了起來。
顧九朝她笑了笑。
就聽得華衣閣門口歡呼聲更大了些。
“果然是出自江南第一名家畢夫人之手,這樣式雖去了寬衣領,這衣領微微立起,前襟之下一平無褶,沒有絲毫縫補之痕跡,若是穿在身上更能體現男子胸膛之硬朗,器宇不凡。”一個婦人說道。
高高的臺階上,青衫錦袍的畢夫人得意的眉眼眯成一條縫,如此一來江南第一的裁縫,非她莫屬了吧。
繼而又有婦人們爭相附和:“的確很贊,這經姚小姐手繪之繡稿,飛鶴繡於其上,拂袖之間飛鶴飛動,更增飄逸灑脫之感,庭梅野鶴這些都是高潔之象徵,姚小姐內心定是高風亮節。”
“……”
姚氏奶孃聽得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是讚美之辭,難免更得意了許多,她抖動這肥碩的腰肢,上前一步道:“素來我家小姐喜愛白衣素色,今日若不是這老爺劃到我家小姐名下的華衣閣開業,爲圖個喜慶,爲了應景,小姐才穿了一見藕粉的出來。這繡稿的確是我家小姐花了一日的時間完成的。”
“姚小姐真是才藝高絕,洛少將軍若能得此賢妻真是好福氣。”人羣之中又不時傳來數聲讚美。
姚瑋瑢蒙着白紗的臉依舊微低着,手中拿着的是方纔紅綃遞來的暖爐,她正眉眼微彎,面紗下的笑意正濃。只是正當她擡眼之時一個靛青色的身影從紅毯的盡頭走來。
“姚小姐、或者畢夫人,我想你們今日該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靛青色的衣袍在紅毯之上顯得格外刺眼,她身上玄色的錦布斗篷被風吹得飛揚。
只是一瞬,嘈雜的街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顧九。
姚瑋瑢怔了一下後猛地擡眼望向顧九。
若不是這人一身男裝,她還真會以爲她拿家破人亡的九姐姐,重新回到了江南。
一旁的姚夫人亦是一臉慘白,這人長的和她姐姐的女兒真真是像極了。只是這臉上的神情不像,只是一張臉像罷了。
姚夫人被姚家的奶孃攙扶着上前走了一步,笑道:“這位公子可否把話說明白點,公子客可是要來鬧事?”
顧九冷笑:“不若你先惹我,今日我也斷不不會來,只是——”
蘇娘和硃紅忙抱着手中的東西,擠出人羣朝顧九所在的紅地毯上走去。
蘇娘將手中的錦袍遞與顧九,顧九隻是一瞬便將那袍子一展開來。
“那件白色的袍子……”顧九哽咽了一下,心中抽痛一瞬,方道,“那件白色的袍子的版是我們毓秀坊的!”
顧九方說完底下議論聲紛紛而起。
蘇娘怔了一下,方展開手中其他幾件道:“九爺,哪裡只有那件白色的,那兩件女裝也是訪我們坊的女裝而成!”
說着,蘇娘已將手中的女裝展開。
“你們都瞧仔細了,華衣閣的小廝手中拿的那件白色的是不是與九爺手中這件藍色的款式完全相同?這畢夫人就是仿照我們坊做的!”蘇娘說道。
只見畢夫人氣得一臉煞白,她快步走下臺階道:“你們這是污衊!你們毓秀坊的只會污衊!這是老身親自打的版,親手做的!”
“是不是污衊大夥說了算!”蘇娘又道,“再看我手中的女裝,這收腰低胸的設計的女裙,將領口放低,這些都是九爺設計的,你們再看華衣閣的小廝手中拿着的,是不是與我手中拿的相同?”
接着人羣中的議論聲更大了。
姚家的人有些着急了,姚氏奶孃上前一步道:“你們別聽他們的,他們就是故意弄出幾件和我們像樣的衣裳來砸我們華衣閣的場子的。”
正在這個時候,姚瑋瑢也上前走了數步。
“瑢兒!”身後的姚夫人厲聲喚了一聲,示意她回來。
姚瑋瑢不依,這是她一展身手的時候,她可不能錯失了讓全城的才子們失望,這中間大部分人可是爲了她來的。
姚瑋瑢這麼一上前大家都安靜了,再怎麼也要給美人面子,在軒城都說這個姚家的嫡女生得美,雖然這美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也是帶着面紗,可是男子們都好這一口,越是裝的神秘,越是喜歡。
“別吵了,姚家小姐要說話呢!”幾個紈絝貴公子爲了盡展紳士風度都規勸着一旁議論着的人。
姚瑋瑢很是滿意這種局勢,她站在華衣閣正中的高處,居高臨下的望着顧九。
“毓秀坊的坊主,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們華衣閣是仿着你們做的?若是坊主照着我們的趕製了一件又如何解釋?我們閣這衣裳可是晾出來好長時間了!”矯揉造作的聲音自女子口中而出。
聽得才子們渾身酥軟,卻是聽得顧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果然聽到,紅毯兩旁的人羣之中傳來才子的高呼聲,那方在華衣閣側臺排隊登記訂貨的人也向這方走來。
“坊主,那你就像大夥講講華衣閣是怎麼仿着你了?別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哼,還是姚小姐大度,他一個男人家的跑過來找姑娘家的歪,姚小姐、畢夫人身正不怕影斜!”
“那我們就聽他說說是怎麼樣個仿照法,都跑到人家家裡來鬧事,也不知羞恥!”
“你倒是講啊,毓秀坊的!”
聽聲音皆是男子,可想而知不是紈絝公子,就是姚瑋瑢的仰慕者。
姚瑋瑢的目的達成後,輕不可見的笑了。和她鬥到底是嫩了些,背後支持她的人不知幾多。
顧九秀眉抖了抖,嚥下腹中翻涌而上的不適感。
姚瑋瑢還真是個貨色啊!不一會兒就能讓在場的男子都加入她的陣營中。她還真沒想到這姚瑋瑢會是一個處處扮可憐、扮清高、裝大度博得男人的同情的女人,真是夠可悲的,她不做“妓”還真是浪費了!
只此一瞬顧九突然想到了原來的阿九,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
“洛哥哥,表姐姐她是不小心的,你別怪罪她了……”被水琳得狼狽不堪的小女孩小手抓着男孩的衣角說道,“她不是故意要推我落水的,她也喜歡你呢……”
站在他二人面前的阿九凝着那小女孩不狡辯也不反駁,反而一掌推開握着男孩衣角的小女孩,阿九就那麼凝着那小女孩,就像那小女孩是塵土,污濁了她的什麼東西一樣……
女孩被阿九推到了地上……
最後的最後只換來了男孩的一句:“離了這張臉,你什麼都不是——”
破碎的記憶拼湊完整,顧九的脣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此去經年,不是沒有了記憶,而是阿九刻意的要去忘記一些東西,一些關於洛浮生不好的記憶。
阿九,還真是一個爲愛情犧牲到沒有自我的女子。
那麼姚瑋瑢,新仇舊恨,她們一併算,總而言之不虐她,她不爽!她難消心頭之恨!
“聽姚小姐的意思是,姚小姐不承認是華衣閣仿了我們坊的?”顧九挑眉望着姚瑋瑢。
姚瑋瑢依舊裝着不疾不徐的語氣,嬌聲道:“我們沒做的事情,爲何要承認?”
顧九邁動着步子朝姚瑋瑢走去。
姚瑋瑢見“少年”朝她走來,不可否認“少年”生得美,原來的阿九也生的美,她弱弱的退了一步,可憐兮兮的望着顧九,道:“坊主要作甚?”
一旁又傳來些許躁動的聲音,顧九全然不以爲意,一羣沒腦子的男人,她作甚要在意?
她立於姚瑋瑢一旁冷聲道:
“姚小姐最好不承認,這樣我纔會讓你死的更慘些。”
姚瑋瑢不可避免的下意識打了一個寒噤,看着更顯柔弱了些。
倒是身後的夫人陰沉着臉督促了一旁的姚奶孃一聲:“把小姐攙上來。”
——
“小賤人她不裝會死啊!”對街一品樓的一間房裡,躲在窗櫺後的少女唾了一聲。
“那小姐你希望誰贏?”落日撓着腦袋對姚思珺說道。
“就現在情形來看,我更希望姚瑋瑢那賤人死!”姚思珺託着下巴道,“不過,毓秀坊的若能撕破姚瑋瑢那張假臉皮子,我算她本事!”姚瑋瑢的演技僞裝可不是那麼好揭開的。
落日不明白了道:“我就不明白了,這不就是一件衣裳罷了,這仿也沒什麼的,做的好看,姚家的給他家再仿一次,不也是給他做宣傳嗎?這毓秀坊的主子怎麼就不樂意了?”
“落日,你說你家祖傳的秘方被人盜了你心疼不?”姚思珺託着腮道。
“小姐這可不是這麼比的。這衣服和祖傳秘方不同,衣服穿在外邊就是給人看的。”落日再道。
“九爺,纔不是爲了一件衣裳,不過是別人動了她喜歡的東西心裡膈應着,你說姚瑋瑢仿什麼不好偏生仿這一件,看着我都有氣了,這衣裳若是穿在那些泥污爛垢、花天酒地的男人身上,真真是能讓我吐上三天三夜,這些個臭男人們也是能和靳公子比的?!”姚思珺伸手關了窗櫺,揮手對落日道:“去盯着,若是靳公子來了,或者是這毓秀坊的或者姚賤人誰被鬥垮了,再叫我!”
樓下街市。
顧九接過蘇娘手中的長袍,又接過硃紅手中她原來的繡稿。
“姚小姐,畢夫人,你們說我這件袍子是將將趕製出來的,九爺我就來解釋怎麼個將將趕製法。”
“我手中這件是我在半個月前就做出來的袍子,依據歷史上胡人之立領結合漢式廣袖博帶的特徵而成,那麼畢夫人你那件的靈感來自何處?難道身處江南之地的畢夫人接觸過遊牧民族?看過遊牧民族的服飾?還是畢夫人和遊牧民族男子有接觸?”
兩旁又傳來人們的議論聲,顧九美目望向畢氏一臉慘白的臉,只聽得那婦人支支吾吾地說道:“老身沒有接觸過那些人,就不從書上得知嗎?”
“哦?那畢夫人又是從哪一本書上得知的?”顧九復問道。
畢氏愣了一下,啞然失語片刻後,方道:“老身閱書太多,不記得了,我們做這行的都要博覽羣書,對歷朝服飾什麼的都有了解!”
死到臨頭了還不忘誇自己幾句,真的是狼狽爲奸,蛇鼠一窩的貨色。顧九冷笑,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能堂而皇之地矇混過去!
“畢夫人,你書讀多了記不清是你的事,這說我們毓秀坊趕製出來的,睜着眼睛說瞎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又是何意?”顧九將手中的長袍一展開來,“我就不信在場的貴婦人們,就沒有人認出這件袍子,按理這袍子雖不是我們坊裡的主打款式,據我統計這件袍子共做了五件賣了三件,還真有一件賣給了一畢姓女!”
顧九冷聲說完,望着雅雀無聲的在場衆人,心裡冷笑,就都是些怕死的沒一個敢站出來的?姚家啊,還真是“獨霸一方”呢!
畢夫人臉白了一瞬,她這袍子的樣板確實是從她義女手中而得,不過是她義女要求要將這飛鶴與立鶴繡於衣袍上。還說若是能做出來,必能在江南之地站得頭籌!
“毓秀坊的,你血口噴人!”畢夫人氣得直咬牙,大聲吼道:“我看你就是來找事的!五件賣了三件?誰知道你是不是說瞎話?”
身後的蘇娘一聽這話,也急了:“誒!我說你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識擡舉?仿了人家的版你還好意思說了你?有理不在聲高,這可是咱九爺親自畫的版,吳孃親手裁縫的!吳娘你說是不是?”
蘇娘指向身後的吳娘。
吳娘這才走向前來,微微擡起頭,對於今日之事她也是憤怒的,畢竟華胥樓主命她來毓秀坊做事,時隔這麼多日她早已將自己融入毓秀坊內。
這時候有一個老婦人顫聲一呼:“可是吳興……吳楚煙?”
吳娘聞聲望過去,那面走來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半舊的深紫色長襖子,一條青黑及地的撒花綢裙子。她由個小丫鬟攙扶着。姚府的人一臉緊張又神情凝重的望着這個老婦人,連顧九也不禁質疑起這個老婦人的身份來。
時隔這麼多年還有人能喚出她的名字,吳娘無疑是驚訝的,吳娘震了一下,竟然點頭。
那婦人蒼老的雙目一亮笑了笑:“十多年過去了,還是和以前長的一樣,沒多大變化,倒是讓我一眼認出了你。”
“哪個吳楚煙?”跟着就有人問。
“你們年歲小不知,當年先帝在時,寵幸陰氏賢妃,江南之地送往京城的彩帛錦緞中,經江南十二繡娘之手,製作成十二件華服贈給那賢妃,這吳娘便是其中最小的一位。”
接着有年長些的也點頭,道:“確實是有此事,當年的吳楚煙也不過十六七歲爾爾,一晃十七八年過去了。”
“只是她是真的吳楚煙嗎?吳楚煙不是早就銷聲匿跡了……”
如今,人們只記得知道現今江南名家吳娘,卻不知惜時盛極一時的江南繡娘吳楚煙。
只是她這雙手,再也繡不出上等的佳作來了,如今只能靠縫縫補補度日……
吳娘從懷中拿出一塊金質牌子,這是當年去長安前由軒城路的官員發給她們十二繡孃的東西。
金質的小牌上愕然鐫刻着幾個字“安平(先帝年號)十四年江南繡女,吳楚煙,軒城北路……。”
那老婦人走上前去,向吳娘道:“可真如這小兄弟所說,這衣袍可是經吳娘裁剪?”
吳娘擡眼望着衆人,她本不是多事之人,她若多事好大喜功,早就會在從長安回鄉後自立作坊,自成一派,她只想安安穩穩的聊度餘生。只是她早年受華胥樓主之恩,爲了還恩入了毓秀坊,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是她的理念。九爺是個有才的人,她不願九爺至辛苦成果落於他人之手,這令她悲憤;九爺人好,對她處處照料,她不想看着九爺孤軍奮戰……
“這的確是半月前經吳娘之手製成的長袍,九爺沒有說謊,而是華衣閣的人在說謊!”吳娘沉聲道。
衆人輕嘆一聲,少部分人心底已對華衣閣之事將信將疑起來。
但依舊有人爲華衣閣的人說話的:“再說這也是我這些年見過的最入眼的袍子,尤其那件白色的,姚家小姐落筆風流,區區一件袍子就能看出她無限才情,果真是才藝高絕,豈是你手中拿着的一件乾巴巴的繡着幾根破竹葉破衣裳能比的?”
“你……”吳娘正欲開口反駁,蘇娘也走向前來,被顧九伸手攔下。
顧九知曉吳娘之性情,只是昔日竟然不知裁縫吳娘竟是江南盛極一時的繡娘。
大隱隱於市,吳娘即能捨棄當初的虛榮,甘願做一個小小作坊裡的裁縫,便是厭煩了世間爾虞我詐。吳娘能出面替她說話,已是不易……
“野鶴是嗎?”顧九勾脣冷笑,“姚小姐,你能承認這野鶴繡於衣袍之上,袖間飛鶴,胸前立鶴確實是你所想?不假於他人?”
姚瑋瑢被顧九這麼一望,滯了一下。想起那日——
“姚小姐,這飛鶴繡於袖間好,立鶴立於胸前好。”那新婦這般說道。
她沉思片刻笑道:“倒是個伶俐的,這般的衣裳我還未見過呢,做出來倒是讓那清風皓月的公子穿了,便是人間一絕……”
“小姐不說,那日我還真見過一個舉世無雙的公子……”
“哦?”她擱了筆凝着新婦問道,“這軒城還有此般人物?”
“這也說不上是誰,倒是與那毓秀坊的坊主交好的。”那新婦答道。
“畢姐姐到底是見過的,不若你代我畫了。”她搖晃着新婦的胳膊道,“好姐姐我那表哥可是咵你畫藝精湛,你若這回幫我畫了,讓我長了面子,於你又不虧,這華衣閣若是在我和我娘手中辦的紅紅火火,到底我爹纔會相信娘這邊的人,是不?”
姚瑋瑢收回思緒畢家的都是她的人,再怎麼也算是她的主意。
“這確實是本小姐所作,本小姐又何需怕你?”姚瑋瑢咬着牙道,“這飛鶴拂袖之間萍萍飛動,盡顯俊逸脫塵之氣,便是我想的!”
“哼!”顧九挑眉道,“姚小姐倒是個見男人見得多的!”
“你……”姚瑋瑢又是羞又是臊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姚瑋瑢,你給爺看清楚了,這纔是這寒鶴白衣的原稿!”顧九將手中的一卷軸展開!
“這鶴,爺繪了二十多隻,最後才取了這其中三隻,僅憑一個婦人去我坊中一探,姚小姐便把我辛苦畫了數日的東西盜了去!”
顧九將手中的畫軸呈現開來。
“切,不就是幾隻野鴨子嗎,還是姚小姐畫的好。”依舊有些誓死腦殘到底的貴公子站在姚瑋瑢這方。
“就是,姚家小姐的功底總是比這臭商人的強!”
沒一下子,兩旁圍觀的都炸開了鍋。
“小女子倒不這麼認爲。”
衆人之中走出一淡紫色長裙捧着手爐的美貌女子,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小丫鬟。
“小女子倒覺得這鶴九爺畫得更傳神一些!”楊水心走上前,方指着那姚府小廝手中的白袍再道,“而那件上的飛鶴只是形似不及九爺手中寒鶴之神韻,畫筆傳神,那繡間之飛鶴就算再形似也不及九爺之作,生動活潑,孤高之中帶着些許趣意。”
楊水心方說完,她身後的丫鬟鶯兒便搶着道:“而且我早些天見到與九爺在一起的一位公子,傳的一件素白色的袍子繡有飛鶴的,比這件好看百倍千倍不止!要我說毓秀坊產的衣服比華衣閣的早了那麼多天,就是華衣閣的抄襲!仿了人家的樣兒就算了,還說的理直氣壯,知不知羞?”
“哪裡來的混賬丫頭!”只聽得一聲尖利的聲喉傳來。
鶯兒心下一駭,原來是那同她夫君一樣道貌岸然的姚氏夫人。哼,混賬丫頭,就是她一個丫頭的官階也比她們的不知要高了多少,敢罵她?
鶯兒正要上前卻被楊水心攔下了。
顧九微勾脣道:“這麼說華衣閣的是抵死不承認了?”
“毓秀坊的坊主,你只拿着一份單薄的繡稿就說這衣服是你先設計出來的,這是不是太站不住腳了些?”
顧九覺得這些人就是死到臨頭還要硬撐着。一旁的吳娘和楊水心都無力的搖搖頭。
“姚夫人我不知您是理解能力差,還是腦子出了問題?方纔全場人都知道你這袍子仿了我們坊的,我們坊連樣板都給你拿出來了,我真不知道你們還嘴硬個什麼?仿了就是仿了,你只消承認了撤走你們的貨便是,我毓秀坊的東西不容得別的坊做出一件類似的,今日個我就把話兒說明白了!就算是我毓秀坊做費的衣裳也不容許你們來仿!”顧九氣紅了眼,厲聲說道。
“你……你這兇漢!你是純心來找茬嗎?”姚瑋瑢厲聲吼道,身體故作歪歪倒倒,身後的紅綃機靈忙上前去扶。她順勢倒在紅綃懷裡,不甚惹人憐愛的模樣。
看得在場的男子不甚動容。
“姚瑋瑢你就這點本事?”顧九冷笑道,“我現在懷疑這仿製的衣服的繡稿都不是你畫的!虛僞,做作!”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本來就體弱,你何苦這般說她……”紅綃扶着姚瑋瑢說道。
“噗……”站在一品樓二樓的窗櫺後的姚思珺差點沒給笑噴。
姚瑋瑢體弱?成天不是人蔘燕窩的補,她能體弱?這姚瑋瑢,果真就一沒本事的,稍微遇到個狠的能和她對着幹的,那假臉便要被戳破了,祝賀是洛少將軍不在,若是那姓洛的在,看着這場面該有多讓人興奮。
姚瑋瑢,看你死不死。不過這“九爺”還真敢作死的得罪姚家。她倒是小看她了!
“小姐,落日就不懂了你怎麼看着別人鬥自家怎麼可以如此興奮?”落日說道。
“哼,這你就不懂了!”姚思珺坐下抿了一茶道,“姚家,與姚瑋瑢有關的與大夫人有關的我都巴不得她垮!如今這紡織作坊大部分都在逐漸歸我哥管了,姚元長說到底就我哥這麼一個兒子,無論他是庶是嫡,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到時候這姚家終歸還是有我哥的份……”
“小姐你別說來快來看!”落日打斷了姚思珺的話。
華衣閣前。
“你說我虛僞?你有本事就拿出一件一模一樣的來給大家瞧瞧,誰纔是先做的!”姚瑋瑢掙脫開紅綃的手,朝着顧九說道。
也不過數日,這條街的人就忘記了那日從這裡走過的她和那翩躚少年嗎?顧九想到。
“九兒……”
羣人之中,無數雙眼的注視下。
他柔聲一喚,那聲音亙古穿過層層吵雜,他是風、是影、是光……他就這般在人羣之外喚了一聲,從那緋色繡着繁複牡丹的華車之上走下。一瞬間便將衆人的心神吸去,他便是那凡塵俗世,浩渺世間一抹幽白,陽光照得他一身白衣勝雪。所有人都自行爲他讓出道來……
他的容顏並不絕美,卻在細看之下風華無雙。
隨着他行走之間,他袖上的飛鶴撲翅,宛若流光溢彩,似身臨蓬萊仙境。
文人所謂之“傳神”不過如此……
只此一瞬,有人高呼:“我想起來了,那一日這兩位公子在街上走過,這舉世無雙的人我竟然忘記了。”
“是啊,這白衣公子還在我這給那位坊主買過糖葫蘆的。”
這時候就連一品樓的店小二都暗自嘀咕了一句:“我倒是真給忘了,衣錦着華,聲色犬馬,接觸的人和事多了,當是忘記了這一抹俗世清風……那日靳公子着實穿的這一件……”說着搖搖頭,往樓裡走了。
很長的一段時間,華衣閣前鴉雀無聲,無人多說什麼,姚家的人臉上都寫着不可置信。
顧九凝着他,她沒有想到他會親自來,他怎麼這麼傻,這種事情這種難纏的人,由她來纏便是,爲何要爲她“出面”?
在軒城只聞靳南衣之名,不見靳南衣其人不好嗎?不是不好,是她若不好,他便不好……
顧九深吸一口氣,衝他笑了笑,轉身望向姚瑋瑢。
方轉身才發現癡癡傻傻的姚瑋瑢已被丫鬟紅綃攙扶着已退至華衣閣大門,那勞什子的姚夫人、畢夫人、姚奶孃和衆丫鬟小廝都欲往樓裡退。
“站住!”顧九氣得牙癢癢,真是一羣沒臉的,糊弄完了,譁衆取寵完了,揭了底就要退了?等着時間一長都忘記了,再出來折騰人?
“姚小姐,不是說你才藝高絕,十歲就能繪出栩栩如生的花鳥繡稿?這寒鶴繡稿亦是出於你之手?先前不是趾高氣昂的說這是你想出來的,這衣裳是你做的?怎麼現在都沒臉了?”顧九冷笑道。
“你……我們不和無賴說事!你們就是找事的!”姚府的奶孃指着顧九說道。
“我還真真見識到了什麼叫沒臉沒皮到一種境界了!無賴?是誰他孃的嘴硬打死不承認?”顧九氣得咬牙,“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毓秀坊的衣服,只要誰不經過我的允許來仿,我九爺必定敢來鬧!”
顧九回頭望了眼寡月,方道:“軒城北路,梅花廬主的靳南衣的衣裳,都是本坊主設計的,整個軒城只此一件!誰不經過本坊主的要敢仿!休怪本坊主無禮!”
“本樓主的衣裳也是!”
一身火紅衣袍的男子慵懶的從人羣中走來。
顧九怔了一下,她本以爲趨利避害如他慕華胥,就算是收到消息也不會來的,沒想到他來了。
“我慕舫爲九爺的所有設計出來的服飾頒佈‘專利’,誰要不經過九爺允許亂仿,就是和我慕舫作對!”
衆人聽得華胥樓主都搬出了慕舫,不禁駭了一跳,再無他言。
心道,這姚家的與慕家幹不是找死嗎?
一時間散了不少人。
姚瑋瑢一臉慘白的望着散去的人,終於體會到從衆星捧月之地摔落下來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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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別走啊,你們就不想看看這姚家的‘小美人’長什麼樣子了?”
這麼一說,倒是有許多人駐足回頭。
慕華胥一拍手,一個黑衣人就向姚瑋瑢而去,那速度之快,不容得別人避讓!
說時遲那時快,姚瑋瑢臉上的面紗已然落地。
“啊——”
“嘖嘖嘖,還真不如怡紅院的花娘。”一個紈絝公子說道,“回府!沒意思!”
“這麼大的臉,虧她還敢以美人才女自居!”一書生模樣的公子說完拂袖而去,接着一羣人跟着走了。
紛紛攘攘的街頭,衆人你一言我一語。
“這洛少將軍定是個眼神不好的……”
“確實!”
姚瑋瑢聽了這些話後,頓然肝氣鬱結於胸,一時悲慟連哭出來的時間都沒有,便昏了過去。
“還傻愣着幹嘛?還不快走?”慕華胥說道。
一雙溫潤的手朝顧九伸來,顧九緩緩的伸手搭在他手上,心中卻是百感交集,以姚瑋瑢的小肚雞腸,便是絕不會罷休了。
顧九作別一品樓的楊水心,想着改日再同她問問藥丸的事情,便隨着慕華胥等離開了。
顧九一走,一品樓二樓的天字二號房的窗戶便闔上了。
想着姚瑋瑢那般樣子姚思珺心裡痛快了不少!
想着方纔靳公子從羣人中走來的模樣,步步芳華,一顰一笑間都漾了人的心神,想到這裡姚思珺的小臉便滾燙起來。
華車內。
“九爺我這回與姚家是真結下樑子了。”顧九嘆了一句,又望着寡月道,“還難爲了寡月,這事你本不該來的。”
寡月沒有說話,手落在顧九的發上輕聲道:“別擔心,姚府的若是長心眼便將心思放在避開慕舫上,難爲你便是愚蠢。”
慕華胥眉毛抖了兩抖,卻是懶洋洋的道:“寡月說的沒錯,這回我慕舫和姚家的算是端到了檯面上來了。”
他說的不甚輕飄,讓顧九凝起的眉頭,她不禁問道:“樓主,不拍洛家打了勝仗?”
“哼、哼哼!本樓主還巴不得他早些打勝仗!可憐我那一箱一箱的銀子,嘩嘩的似流水一般有去無回!”
顧九臉更沉了些許,只是扶着她身子的人,突然柔聲道:“只要洛營的能退了姚家的這門親,姚家必……”亡。
顧九心下一緊,望着寡月問道:“什麼意思?”
寡月笑了笑,示意由慕華胥來說。
慕華胥坐正了身子,勾脣道:“以洛戰楓的性情,若是此戰大捷立功,如何會將自己寶貝兒媳婦的位置留給姚瑋瑢?洛戰楓那隻老狐狸,心思縝密,據江南又怕皇上找茬,便攏珠寶貨錢財,需要江南大家的幫助擴充軍資建立強大的軍隊,這老狐狸步步算計,就是此次出征他都未派出他那寶貝兒子,便是不想重蹈尉遲廷一門三子皆佔功勳之覆轍……”
寡月將華胥之言接了過去:“江南姚氏終究只是商家若要保洛氏永立,最好的辦法便是棄姚氏,尋公卿之女,王侯千金,一門榮辱不算什麼,兩門之榮辱,就算犯事,聖上亦會權衡利弊……”
華胥白了一眼寡月方繼續道:“故,洛戰楓是絕對不會將自己兒媳婦的位置交給姚瑋瑢的,若是洛浮生對娶姚瑋瑢之事稍有動搖,便會‘棒打鴛鴦’。”
他壓低聲音朝着顧九說道:“所以如今只管開整,姚氏必亡。”
顧九震了一下,終是明白,繁華榭後,不過過眼雲煙,盛極一時的江南姚氏,不知多久之後,就要退出江南的舞臺……
顧九低垂的頭擡起,方朝着慕華胥一笑,道:“予阡本是心中萬分感謝樓主的,如今這麼聽來便覺得樓主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原來樓主心中已有計較。”
慕華胥怔了一下,笑道:“九兒如是說,便是我的不是了,自持救你,還要九兒你幫我鬥垮姚氏?好吧,就算我不是,我求你整姚家還不行嗎?”
“鬥?我拿什麼來鬥,全江南的紡織作坊都是姚家開的,姚家的馬上就要斷我布、斷我絲帛、斷我錦緞……我毓秀坊再找誰哭着求布匹去?”顧九道。
慕華胥摸着下巴道:“我記得江南趙家的也產些布匹的……”
“哼!不提還好,你這一提我窩一肚子的火,平日裡來我們坊的時候這衣服要最好的,那衣服要最新的款,什麼都給她量身定做了,端的是最好的料子,真真等我們坊出了事和人槓上了,她倒是跑了個沒影了,真應了一句:‘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顧九動了動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日後再瞧見這些人,便是直接轟了出去,不賺這一兩個人的銀子又不會餓死。
“算了,這布匹的事情樓主若是沒辦法我便自己去想辦法,我和寡月先下車了。”顧九說道起身。
顧九執起寡月的手正欲下車,且聽得慕華胥道:“華胥樓旁原有一酒肆,如今老闆離了鄉要去京城了,你若想把生意做大,便來找我,我已將那酒肆購置下來,兩層樓,四個你們坊的大小,離華胥樓近,姚家的便是不敢動的。”
“可是……”(顧九)
“別這麼快拒絕我,回去好好想想。”
顧九望了眼寡月,寡月點點頭,算是由她自己拿主意。
顧九說道:“謝樓主好意了,只是原來的‘毓秀坊’予阡不想賣,現今又無銀子給樓主,便拂了樓主的好意。”只因那裡有關於靳南衣的記憶,可塵封,卻不可轉讓或者毀掉,如是而已。
“顧予阡!”慕華胥眉頭一皺,“我再三思量,若是贈你你定不會接受,便想了好久才這般說的,沒想到,你個小白眼狼不領我的情!”
顧九吐了吐舌頭。
“我算你月租,你原來的毓秀坊我沒逼着你賣,等你賺足了錢便將買樓的錢給我便是。”
顧九思量片刻,方點點頭。
“改日予阡上門同樓主再議此事!”
——
約莫數日後,毓秀坊搬至華胥樓旁,比原來的繡坊大了整整四倍,衆人都有了自己的獨立牀鋪,而不是像原來那樣幾個人擠着一張牀榻。
顧九帶着蘇娘赭石几個好好的裝飾了幾日。原來坊裡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運至新樓。
一直到除夕,其間落了兩場雪。整個毓秀坊內都是安安靜靜的,生意做得有條不紊,沒有礙事的人來搗亂。
聽來店裡的客人們說,姚家嫡女一併不起連着數日。
連姚夫人也被禁足了,姚老爺便是發了威,說她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對這母女整治了一番,雖說是整治也終究是不忍的。
直至除夕到來之前,坊裡的布匹終於用的半尺不剩了。這時候顧九便是開始着急了……
想着反正也是過年了,不若姑且將店門半開半關,來買衣的還是賣,製衣的便不給做了。
除夕的早晨,顧九起牀披了一件襖子,隔着老遠似乎就瞧見庭院中的早梅緩緩的綻放出了花苞,想着沒多少時日便能聞得滿園梅香了吧。
正當顧九換好衣服,梳洗完畢,在妝臺前隨手綰了一個髻,便聽得衛箕來傳,靳鄭氏宅院裡的芝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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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傳的好晚好晚~(>_
先這樣虐下,後面還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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