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風雲起之清算

子時過了,四更鐘後,竹舍裡聽到動靜聲,有人來報夜風:傳太子可能秘密出宮。

太子秘密出宮必然會聯絡北營,太子即便不信慕長安,也會對孤蘇鬱深信不疑,若太子真心存異心,那麼此趟也一定是暗中謀劃去了。

慕國公府爲了慕氏一族,又豈能不幫太子?

幾個想法突然冒出,夜風愕然從牀榻上坐起,即便只是一個沒有被證實的傳聞,他也謹小慎微着,他沒有籌碼,容不得他大意。

“傳書莫氏主,準備就緒,靜候命令。”他沉聲道,他想若不是自己神經兮兮了,就是將要被這時局逼瘋了,似乎是回不來頭了,任何一步都馬虎不得……

那黑衣人授了命正要走,卻聽到主子道:

“宮裡如何了?”

那人明白主子說得是那幾個血諫的大臣,雖說是鬧了鬧了,可聖上那裡……沒傳出什麼反應來,一時間也拿捏不準聖上的意思。

“等等,你託人去御醫苑問問。”夜風對前頭寡月說的話還是上了心,也不管寡月是如何得的,心想卿夜闕身體有恙也不是壞事,但他私心不想他就這麼死了……

“是。”黑衣人不懂,只曉得領命。

黑衣人一走,夜風心裡頭更煩了些兒,在房裡兜兜轉轉起來,這春節愈加臨近,他的心止不住的惶恐,相信也有人同他一樣的不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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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離宮的消息也傳到了安雨翎那裡,他微眯着眼沉凝了一瞬,一旁執筆着墨的女子頓感不妙,愣了片刻,朝他盈盈一望。

安雨翎感受到她投來的目光也朝她望去。

“小凰兒……”他柔聲喚,“這幾日這宮裡禁足,那宮裡鬧騰,怪煩的,我明日一早便命人將你送到城南我的府宅去住上幾日。”

司幽凰聽到大哥的話語雖說的柔和,卻沒有同她商量之意。

他美麗卻帶着一絲陰鷙光感的鳳目落在她身上,她猛地低下頭去,手中小葉筆一抖,紙張上最末的簪花小字拉出一道墨痕來,她顫聲道:“是,大哥……”

猶記得,那時候大哥同她說過的,別猜他們的心思,是時候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曉得……

安雨翎目光柔和下來,頷首,柔聲道:“我府宅上有一溫泉池子,當初買時聽說是自然泉眼,天地之精華對人身體好,尤其是女子泡了有駐容養顏之功……”他說得清淺無比,只是一雙鳳目落在司幽凰身上,讓她覺得不安。

“本是想下次出宮帶你去的,可這年休三日馬上要到了,我是出不得宮了的,便讓人送你去玩吧。”安雨翎如是說道,見司幽凰正要開口,他忙道,“放心,你二哥會去陪你過年的。他未成家,這點你不必擔心。”

司幽凰覺得鼻頭微酸,大哥不是說過要同她一起過春節的嗎?爲何要食言了?大哥捨得這樣讓她出宮?

事實證明她的大哥是捨得的,次日的宮門口就有車將她接走,她淚眼婆娑的凝着大哥,本想着這一路她都要憂心忡忡了,卻不料一上車便是昏昏欲睡起來……

司幽凰不知道,她將一走,宮裡就有消息傳了出來,這消息倒是將長安城攪了個人心惶惶。

貴妃薨後,夜帝思念成疾,加之隆冬受寒,而今已是病危……

早些年傳夜帝安於享樂,酒色掏空身子,安雨翎知曉這“酒”卿夜闕沒有少沾,只是這“色”還說不上,只是夜帝的身子他很清楚,說好不好,說不好也算不全是……

至於近日夜帝思念成疾,恐怕也只有他知曉不是爲了那什麼將薨的皇貴妃,而是另有其人……

命人將這消息傳出去後,安雨翎喚來宮中三司總管,假借聖諭,命人嚴守漱玉宮,只命心腹御醫進出聖寢。

安雨翎此舉無疑是在給擁護太子的一黨製造機會。

果然巳時還未過聖上病危之消息於長安城中愈傳愈烈,最終甚至演變到了皇位繼承上。

如此一來多方蠢蠢欲動,連初聯繫上孤蘇鬱的卿灝亦是按捺不住,託人探得宮中消息,得知漱玉宮宮門緊鎖,宮人神情低彌,唯有御醫院幾位大人進進出出,卿灝聞言心下一緊,一句“天助我也”初初浮上心頭,那掩藏在心底的酸澀感也如暗潮般涌來,再怎麼地,那人也是他的父皇啊!

真的到了舉兵親臨,萬劫不復的境地了嗎?“我父要廢我,他容不得我這個太子了!”他同身後一身陰寒之氣的絕美少年說道。

那人目光一轉,看不清眼中情緒,末了,只淺淺道了一句:“蘇鬱但聽太子吩咐。”

卿灝瞳孔放大了一瞬,許久他才道了一句:“蘇鬱……你便是,太乖順了些兒……”

這話孤蘇鬱說不理解也隱約理解,這時的太子想聽人明諫,或者太子想要有人喚他回頭是岸,他終究是做不到與自己父親倒戈相向吧。

孤蘇鬱低垂下頭,不答話,他心頭不安着,卻又無法拒絕主子的命令,就像他的人生之中從不計較成敗,若是敗了再重來便是……就像是他養在籠中的鳥飛了,再追回來便是,若是她不肯,他再換一種方法將她弄回來,她要對他溫柔的主人,要給她自由的主人,那他便慢慢的去改變就是……

他不計成敗,他鍥而不捨,卻不是唯唯諾諾。所以他心底對太子那“乖順”二字反感着……

他重複道:“末將聽候太子吩咐。”

“找個理由,即刻帶你手下兵馬包圍皇宮。”許久,卿泓才長嘆了一聲,他想即便是他的舅舅們也不會反對,如今他地位危在旦夕,他是慕氏的支柱,慕氏不會讓他失勢的。

“是。”孤蘇鬱得了令立馬着手去辦。

今聖龍體抱恙,年關已至,恐人危及聖上之安危,故孤蘇鬱領八千鐵騎包圍皇宮。

不過是個由頭罷了,這一來卻是打草驚蛇給衆人提了醒。

保護聖上安危,要長安北營八千鐵騎來保護?那些禁軍都是白吃飯的?

這一來璃王這邊也得了消息,內心怔忡,知道是雖說是年關至了,長安卻不見得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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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謝國公府

“不行,父兄你們不能這麼做!”粉色衣袍的少女凝着面前的兩人說道,她胸前起伏着,似乎是已經爭執許久了。

家姐來信,加之如今外頭傳的沸沸揚揚,夜帝病危要廢太子,似有另立之意。

“光嬋兒,你還不明白嗎?”兄長同她苦口婆心道。

明白什麼?不明白什麼?璃王卿泓不喜歡她?不要她?逃出了“牢籠”,都不屑於同旁人一提嗎?

對,她謝光嬋在璃王眼中如同過路人,即便是製造出來的交集同沒有又有何區別?

“光嬋兒不想讓他死,父兄憐憫大姊,卻不願憐憫光嬋兒嗎?父兄們吃了秤砣鐵了心了要幫太子,可又有沒有想過將來太子登極,轉過頭來他會不會對付我們謝家?”

“小妹糊塗甚矣!”她兄長上前一步嘶吼道,“若是太子敗了,三皇子御極,你焉知璃王不會對付謝家?”

謝光嬋駭了一下,下一刻卻是淚眼朦朧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璃王敬重丞相,璃王不會對付謝家,唯太子不同,太子之心思又豈是我們能料的?即便是太子登極,我大姊也做不了皇后啊!太子他能搬倒郎氏嗎?!”

謝光嬋話還未說完嗷嗷大哭起來。

“你們都說我糊塗,你們就怎生這麼糊塗?夜帝好好的怎麼就病了?豈不是就是好讓太子興兵,衆人亦隨着興兵了?……”

謝光嬋語無倫次的說着,可是這一句一出倒是讓謝氏父子兩人駭個不輕。

“爹……”謝二郎凝着父親喚了一聲,神情有些異樣,“我謝家一無兵馬,二無錢財,能幫到太子的不過是日後太子御極,爹和大叔(謝贇)在衆臣面前正個名,我覺得小妹言之有理,這水還不清渾濁,不若暫且靜觀其變……”

這二人本已俱穿朝服,就等着往宮門而去了,因謝光嬋這麼一鬧倒是定下神來,這水也的確不清渾濁,謝家一無兵馬,二無錢財,這是實情,他們即便沾着姻親,這麼殷切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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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波一波的消息突然而至,坐立不安的人太多了。

蕭槿這一段時日也不見多活動,自從靳南衣的婚事傳出後,她便也低沉了許多。

消息傳來時,她思及自己私見夜帝已是四日前的事了,那時的夜帝雖說可見憔悴,也不至於病危至死?如何短短几日就傳出這樣的消息來?

還有孤蘇鬱竟斗膽派八千鐵騎包圍皇城,是誰借他的膽子?這不言而喻,是太子所下命令。

太子卿灝他是等不及了,想要逼宮嗎?

她心中頓覺不妥,當日午時一過便命心腹拿着魚符金牌去請見司天監管事,私見夜帝。

可等了半個時辰,心腹回來了,傳了話,那司天監管事這幾日也不得見到夜帝,如今這聖寢之內的管事都是司禮監安總管的人!

蕭槿聞之大駭,心道是那安雨翎算來算去竟是太子的人?

她心中驚懼,想到那道聖旨……夜帝處處爲那安雨翎考慮,卻不見豺狼虎豹養在身邊?

若說她對夜帝,不見得是全心全意相幫,卻也不會想到加害夜帝,她感他知遇之恩,又憐他衆叛親離,孤途寡助……

即便今聖往日拿蕭府相要,卻也不見他真心害了蕭氏一族。

蕭槿明知如今形勢之嚴峻,倒頭來竟生出一股子蒼涼感受,夜帝一身並不光彩,人至中年卻要被親生子逼宮嗎?

太子如此?璃王卿泓那處,又是如何想的?

蕭槿坐立不安,心一橫,換上男裝,拿了一件斗篷,竟是深夜出門去。她心裡矛盾糾結,助夜帝讓她再重返被要挾的宿命?助太子讓他弒父登極,置萬民於水火,再生殺伐嗎?

若是問她贊同誰,她倒是贊同璃王卿泓,論心思璃王卿泓並非仁厚無害之輩,論伎倆看似漏洞可尋,可又無法否認璃王每一步都能在萬人虎視眈眈之中達到成效,這是站在璃王的角度的難處,他本是舉步維艱,卻依舊頑強的反抗着,這樣盤根錯節的朝堂之中,他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璃王的膽識不是三言兩語能全全概括的……可終究是命運弄人,天妒英才,他的一生都定格在了輪椅上。

在以往多年中,她隱約可以感受到,夜帝看璃王的眼神,也許不是旁人理解的厭惡,或者只是深深的無可奈何罷了,畢竟是他的骨血,這一世就這麼毀了。

愛之深纔會責之切,曾經的夜帝對璃王也是寄予厚望的吧……

某種程度上,蕭槿做不到背叛聖主,至少她爲人臣子,必要的是忠心。

她不負夜帝,不負天下,便得負她自己……這些年她耽溺於朝堂,耗盡青春,至今未嫁,無疑是件憾事。

她深愛着的人,不屑於凝她一眼,這讓她無比的受傷。

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已到了她想到的地方。

棲身上前,她輕輕叩門,未及三聲,就聽見門那頭的腳步聲。

那開門人凝了她一眼後,恭敬道:“公子在屋內等候多時了。”

蕭槿訝然,他怎知她一定會來找他?

跟着小廝入內,走過抄手遊廊,再至昏暗房室,那青衫儒雅的男子坐在高座上,一臉的慵懶神色。

“大人上座。”那男子好不魅惑地輕喚了一聲。

蕭槿眉頭一皺,在他手邊高几旁的木椅上坐下。

“段大人。”她輕喚一聲,低下頭去,“你怎知我會來找你?”

“我當然知道……”他湊近了些兒,帶着意味複雜的拖音,“大人寂寞難耐,找本官排解來了……”

“你!”蕭槿猛然擡頭望向段逢春,一張美麗的臉,帶着羞惱的紅色,“想不到段大人竟是這般放浪之人!”

“蕭大人想不到的多着呢,比如……”他頓了下又道,“我只對你一人放浪。”

他離得她那麼近近到可以瞧見她鼻翼的煽動,還有睫毛的顫動,他將她的驚慌都收於眼底,他就是想看着京城的第一美人,如落入手中的蝴蝶一般,他可以將釘子穿過她五彩繽紛的羽翼,死死地釘在牆上……

蕭槿只覺得心跳加快,到最後那心臟就要跳出胸腔一般,這種強烈的感受她似乎……沒有體會過……

以往凝視着靳南衣她會心動,她將他的每一份答卷都背到滾瓜爛熟,她以爲那就是愛,是少女的情愫……

“怎麼樣喜歡上我了?”他睿智的眼捕捉到少女靈眸裡的惶恐,他勾脣惡意的說道,就同一個情場老手,她在他面前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登徒子!”蕭槿唾了一口。

“登徒子嗎?”他話語裡帶着一絲傷感,也許是傷感……凝視着蕭槿的目光移開了,他沉着嗓子問道,“大人是來問段家的立場的吧?”

他語氣平常就同談論着今日的天氣一般,這般從容,絲毫不曾意識到自己說得話題本是犯了忌諱。

蕭槿沒有料到他如此直言不諱,就像他這個人她一直看不透一般,但有一點她清楚,段逢春想要攀附蕭家,於是要討好她。

站在段逢春的立場,朝中可供他婚配的適齡女子很多,他又何苦找一個小他不了多少的蕭槿?

當然,段逢春也自有他的理由。

他從座椅上站起,看着窗外殘雲遮月,風起雲涌,就如同現在的形勢一般,是不是到了一切重新洗牌的時候了?

每當這個時候,每一個世族無疑都是惶恐的,稍有差池就是一族人皆喪命,站錯了隊,便只有一個“死”字。

可蕭氏不同,從南北朝,至大祁,再至大雍,爲蕭氏一族屹立不倒,朝代更迭,陰氏一族血脈盡斷,王氏退居商海,無數的姓氏淹沒了,蕭氏仍在……

他一直明白,若想長久,他需要蕭氏。

許久,他嘆道:“我等了三日,你還是來尋我了。”

他話音將落,蕭槿,猛地擡眼望向他……

一襲青衫,顯得沉着又俊雅。

“再等等吧,蕭大人。”回過頭來,他輕笑道。

短短一語,卻似給她指明瞭路跡,那一瞬她的心彷彿被那笑烙了一下。她知道他不是喜歡她的,卻不吝嗇他的微笑,比起那個少年,他似乎要有人情味許多,可是她知道,他不愛她,他也有野心……他想要的恐怕只是大雍蕭府罷了。

事實證明,事到臨頭太子卿灝能信的還是隻有母舅家,即便是出了宮,頭一個見的是心腹,次一個便上了慕國公府,再怎麼他表兄手上還握着長安十萬兵馬!即便是得聽今聖吩咐才得調動,但那是真真真刀真槍打出來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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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短暫的平靜不過持續了兩日,後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照着某些人的軌跡照走不誤。

顧九一直記得那一夜洛陽城的煙火。

春節,子夜的時候,她坐在窗前看着滿天的煙火,心中無疑是震撼的,時空迥異,煙火有情,再緩緩綻放之時,讓她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只是慕七終究是食言了,她一個人守着一大桌子的菜,一邊想着此刻的寡月過得如何,小易可是將她新釀的梅子酒開了泥封,還有衛箕臘月裡醃製的臘鵝,今日也應該是下了鍋吧,寧遠的性對聯是不是寫好了已經貼了出來,小朱紅說好了給她繡的臂帛做好了沒有……她想象着,只是一瞬間濃濃的酸澀涌上心頭,又分出一股涌上鼻尖,鼻頭的酸澀刺激了她的淚腺,眼淚就要呼之欲出的時候,她瞧見蕭肅抱着一大摞東西進來。

“九姑娘這是七爺給你備的新年禮。”笑肅笑着說道。

顧九瞅着那一大摞東西,將慕七在心裡罵了個翻來覆去……

果然慕七一直做着一些食言的事……

也許只有長安城中的人,才知道今夜有多麼不平靜。

分明是普天同慶的日子,可是……

年夜,長安城大道上燃燒着篝火,不是偶爾,是每隔上一會兒就有急促的駿馬奔馳而過,不知是三五里,還是兩三裡就能聽到刀劍相觸的廝殺聲。

住戶的房門緊閉,闔家躲在一處,耳邊是屋外街道上的廝殺聲,也不知已殺了多久了,反正他們的神經都要崩潰了!

近城門處傳來令人戰慄的叫囂,也不知那長安城門外來了多少兵馬!

只能聽見那漫天肅殺鏗鏘的嘶吼聲,或許遠在咸陽都能聽到。

也不知這兵馬是誰的,來了,不分青紅皁白的就想幹上一架,打過了又吼叫着要開城門。

明理的心裡只道是:宮變了,跟着的不曉得是不是朝代的更迭,山河易主……

反正,他們平頭百姓,不管這江山倒頭來是誰的,只求有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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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沒有改元,沒有新皇登基,也不奇怪。

昨夜提刀進殿的大雍太子,一身戰甲器宇軒昂入寂靜的玉漱宮。

他進去時只瞅見一個宮中管事,宮人與御醫都退下了,他心中便已認定了夜帝病危,怎料那青年從龍牀上坐起,直吼了一聲:“孽子!——”

這一聲倒是叫殿外隨之入殿的大臣們都聽了去。

之後,他看到了一張妖冶的容顏。

“請問太子殿下,深夜提刀進殿,是何意?”他面上帶着妖冶的笑意,問的雲淡風輕。

緋紅戰袍,金絲戰甲的太子凝着安雨翎,鳳眸頓時陰寒。

“是你……”他頓覺自己成了甕中之鱉,中了這人的伎倆!

“安雨翎,是你!”他利指指着他,目光鮮紅嗜血。

“傳聖上口諭,太子無德,廢!——”

安雨翎輕聲說道,他站在金殿之中,聲音鏗鏘,是想讓殿外的人都聽到。他從容不迫的繞過卿泓朝外頭走去,沉聲道:“聖上無恙,太子被廢,爾等?”

他話音未落已有人開始退縮。

“安雨翎我父要廢我,必先殺了你!”說着太子卿灝已然拔劍。

安雨翎踏地輕盈避開,似乎伸手一指遠方道:“太子你看……”

他指着那處,脣邊帶着妖冶的笑意。

那黑夜宮門篝火處,黑壓壓的人馬已黑雲壓城之勢態而來。

那爲首着大搖着旌旗,那旗上寫着一個大大的字。

在聽到廝殺聲的時候,寢宮之中的夜帝已從牀榻上爬起,他走至殿門前凝着那旌旗上的大字,一股無邊無窮的憤恨涌上心頭。

那旌旗之上寫着一個大大的“辰”字。

似乎是一瞬之間夜帝以袖捲起一旁一個侍衛的劍,想要指向安雨翎:“孽畜!朕待你不薄何以這般對朕!朕要殺了你!”

安雨翎眉目黯淡了一瞬,只是淺淺道了一句:“聖上,一切只是你的主觀臆斷罷了,我從未承認我是咸陽安氏獨子,安雨翎。”

當憤恨要矇蔽帝王的心智的時候,安雨翎已然避開,從他身後閃身上前無數的黑衣死士。

在這混亂之中,只聽到一聲“護駕——”

這一場廝殺無疑是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璃王卿泓已保護今聖與三皇子亦是連夜興兵對抗,其實保護也不過是璃王的一個由頭罷了,他早在兩日前已暗中將三皇子轉移。

這一年的長安,在辭舊迎新之際,是已無數人的鮮血來祭奠的。

這長安城殺了三天三夜,東門放火,西門圍剿,當街只要看到旌旗裝束不一樣的便是手起刀落,此起彼伏一戰不休。

這三方勢力無一方示弱。

這一開打,那些世家們都找軍營庇佑,攜家拖口的上軍營去避難,也省得自己落入他人手中給府上添了麻煩。

現而今太子被廢的消息已是傳出來了,無疑多數人都往璃王這邊靠,畢竟再擁護太子已不是正統了,一時間給璃王遞暗信的不知幾多,都言歸附,求庇妻兒。

但如今皇宮被突然冒出的“辰王世子”的軍隊控制,即便是夜帝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卿泓將手中的摺子放下,未偏頭說道:“慕長安那裡是什麼態度?”

青衣上前抱拳道:“護國將軍說,他只認聖旨,誰也不認!”

聽到青衣回稟“護國將軍”卿泓便知桓青衣對慕長安的態度。

慕長安能力拒父兄姑母表弟,也難得是個迥異的……

其實平心而論,慕家的確是不一般的世族。

聖旨嗎?

相信今聖,即便是想改立新人也無從落筆了,卿夜闕一生樹敵太多……

還有那辰王世子,倒是讓他訝得不輕,這麼多年的隱忍,豈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也不知有沒有忍出內傷來。

“王爺,七公子到了。”青衣通報了一聲,目光有些閃爍。

慕七來,只有短短的兩句:“今夜興兵再戰,逼退太子。”

那一夜,莫名的默契,辰王世子莫名的配合,連同慕七所帶的人馬先逼退了太子,太子一逃出城,這長安城中的消息,也算是人盡皆知了。

長安之地藏龍臥虎,本就不是稀奇事了,如今看着算是太子失勢,那隱忍十幾載的辰王世子佔據皇宮,璃王卿泓得衆人相助,與之抗衡,要營救出夜帝還有慕後、太子妃、謝妃等人。

又抗衡了三日,本來兵力不足的璃王一黨元氣大傷,慕長安隔岸觀火,按兵不動。

“他連他姑母的命都不在乎,這人也是個狠的。”慕七輕嗤了一聲。

“也許他只是料定了司嶽人與安雨翎不敢輕舉妄動,若是殺了婦人,便是無顏面立足了。”卿泓解釋道。

“太子一黨定會捲土重來,不怕是那慕長安表面道貌岸然而是在暗中給太子黨羽尋找時機!”慕七再道。

卿泓頓了一下,似是沉默了片刻又道:“六皇子如何了?”

慕七聞言紅了臉,他的動作瞞不過卿泓。在趁亂的時候,他便帶着卿泓給的狸門地圖,將六哥救出。

“卿泓,原諒我,我停留在長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爲他……”慕七柔聲道。

卿泓不語,心卻痛了一下。

“報——”

一聲急促地通報聲傳來:“稟王爺,城門外出現一股來歷不明的勢力!”

什麼?

二人愕然望向那通傳之人。

“什麼叫來歷不明?”慕七皺眉問道。

“回七公子,那股人勢力龐大,卻着常服,不知是誰的勢力。”那人忙解釋道。

·

玉漱宮

“咸陽安氏獨子死在了進宮門之前!”

“這皇位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讓你嚐嚐衆叛親離的切膚之痛!”

“我父親是辰王,我是辰王長子,不是你主觀臆斷的兒子!”

“……”

這一句一句錐心的話語,自腦海裡閃過,那帝王仿若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所有的話都抵不上一句他與尺素的孩子已經死掉的事實,有溫熱的東西滑過臉頰,他神智有些恍惚,似是看到了漫天梨花之中,那一身雪衣的女子,坐在梨樹之下,素手撥弄絲絃的場景……

“你要什麼?”卿夜闕沙啞地開口。

卿夜翎凝視着帝王,緩緩地開口:“和那夜的一樣。”

那夜……他提及了,卿夜闕也自然是想到了那夜,他說過的燕南燕北,辰王昔時的封邑。

“好。”夜帝淺淡道,沒有想什麼就要落筆。

“慢着。”卿夜翎上前道,“寫我二弟的名字,卿嶽人。”

夜帝仿若一夜之間沉默了很多,他遂他的意,寫好聖旨,蓋章。他想,即便是這一刻別人要他的皇位他也會拱手與人的。

他逼死了尺素的時候,他就想他還有與尺素唯一的骨血,如今卻得知他唯一的骨血已死在了多年以前……

思及此,他淚眼模糊了,他用心保護,費盡思量想關愛的,竟是隻前朝的豺狼虎豹,笑話……天大的笑話。

卿夜翎接過聖旨的時候,一個黑衣人入殿,朝他拱手道:“主子,有自稱是明帝賢妃之子的人興兵了!如今正朝皇宮而來呢!”

卿夜翎無疑是訝了一下,他高傲的下巴一低,偏頭瞧向同樣驚懼地夜帝,淺淡道:“索你命的人來了。”

他脣邊的笑,妖冶至極。來得好,他不想殺了卿夜闕,卻也不想看着他活着,既然如此由人代勞吧。

卿夜闕聽後輕閉了眉目。

夜風與寡月在蟄伏了數日之後,終於決定揭竿而起,從牡丹臺率着軍隊直入皇宮,他二人心中緊張而又激動着,早已知成敗再此一舉了,成人成鬼,只有一次機會。

安雨翎回望榻上的夜帝,笑道:“想來聖上也是想見他的,我命嶽人撤兵,現今就退回燕地,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兄弟二人了。”

安雨翎輕笑,他一生的執念就要達成了,不要皇位,他深知長安,他與嶽人都不想呆,回燕地,回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去,便足夠了。

夜風與寡月同入宮門,卻見宮門打開,當即勒了馬繮,恐防有詐!

這時候卻見一馬車向他們行駛而來,這方劍拔弩張,那馬車上車簾被挑起,那人卻朝着他輕笑:“懷憫王,我與兄弟回故里,能否行個方便?”

懷憫王是卿夜闕給他的諡封,就是刻在碑上的頭銜。夜風眉頭緊皺,不知這辰王兩子搞什麼鬼?

“你們?……”他終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懷憫王爺,你要見的人在玉漱宮,我兄弟二人回故里,發誓永不入長安。”卿夜翎笑道。

夜風凝視一眼寡月,寡月點點頭。

夜風不解,安雨翎爲何認定他說他是先帝遺孤就一定是,或許這二人只是想奪回自己的東西,看着卿夜闕如何落迫,而別無他意了……

夜風突然覺得,這樣的結果來的不真實,總覺得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中,有他察覺不到的激流涌動。若不在安雨翎處,不在司嶽人處,究竟在哪裡?他忽略了誰?

寡月喚了他一聲,示意夜風回過神來。

今日,風和日麗,他二人騎着馬直向正中門而去。

在正中門,二人不約而同了棄馬。

他們走在正中門至漱玉宮的路上,仿若時光穿梭,回到無數年前。

有青鸞臺梨樹下那一身雪衣的撫琴女子;

還有黃昏日落亭泥小築下翩躚的少年和美麗如江南煙雨一般的女子;

有從正中門走至乾元殿一身火紅的衣裙,豔俗的色彩,卻將那曼妙的身子襯托的高貴雍容……

還有那玉漱臺上,一身清俊白衣拔劍而舞的清俊男子,他容顏並不絕美,一身傲骨,恣意風流讓多少世家女子傾了芳心……

有掌燈的宮女,有隨母出行的世家嫡女,有自覺卑賤的世家庶女,還有喪父喪母的靳氏獨女……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易流。走過歲月,淌過流年……

紫藤娉婷,帝花爭豔,榴花似火,寒梅傲雪……

前朝恩怨,命運糾纏,刀光劍影,傷了誰的年少。

他二人沒有回頭,記憶涌上心頭的時候,也許會淚眼模糊,只是這一刻等得終究太久了。

玉漱宮前,宮人們都已散了,這裡空無一人,只有近乎歪倒的大門,還有一個年邁的老太監。

那老太監見夜風與寡月並排而至,那蒼老的眼一瞬放大,目光久久地落在他二人身上,回不過神來。那句“小主”在一瞬間呼之欲出……

他二人很是默契地看都未看那老太監一眼,直朝玉漱宮正殿走去,他們等不及了!

------題外話------

卡文卡到吐血三升……這場面,我繼續吐吧…

哎呦…下次開文絕對不這麼折磨我自己了…咳咳咳…

第二十二章 捲土重來(2)049、母系世族039、等來一紙和離059、偏執第十六章 取捨(1)第六章 春懷(1)第三章 昭雪(3)070、姚瑋瑢,你也不過如此!第十四章 一夢雲雨第八十章 翻牆表白第十三章 相爺寵妻(2)第七十六 姐姐你好美(大更)028、調教第七十六 姐姐你好美(大更)052、路途險惡危機重重040、救回來爲奴爲馬第十五章 燕氏驚才(2)第十章 寡月的外出日常(2)(第一更)067、情濃,璃王南下029、會試開考第七章 春懷(3)(二更)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第十二章 春情初心039、等來一紙和離第五十五章 九兒傾城之雲髻染淚畫玉簪035、有心打入三甲第二十三章 相見歡(一)第五十二章 困獸私心第十九章 纏郎怨(一)第七十三章 姦情進行(一)022、伊人當憐008、想做些小生意第二十一章 捲土重來(1)045、再逢竹馬030、今科泄題018、鞭打第二十五章 【終章 一甌春】大結局求訂閱第十四章 一夢雲雨第四十二章 鼻血橫流精彩長評(一)060、用強第四十五章 酒醉思人第十五章 燕氏驚才(2)012、寒梅繡袋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迴應第六十四章 煮飯是門學問第四十六章 再識璃王(一更)第二十五章 【終章 一甌春】大結局求訂閱第七十七章 被九兒陰了第十五章 燕氏驚才(2)第十八章 哄妻027、唸書還藥費第三十九章 他鄉團聚第二十三章 相見歡(一)第四十三章 她心疼他第二十三章 捲土重來(3)第五章 郎心難測,利用蕭槿第八十五章 一觸炸毛第八十八章 山河拱手第二十章 爲臣難爲父亦難!第十八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二)第五十二章 困獸私心062、被竹馬綁走036、三審逢重陽第十章 君心似我心033、涼薄057、梅花廬主靳南衣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072、脣相觸,心相懼(萬更半月)第十章 君心似我心052、路途險惡危機重重第六十九章 誰纔是陰謀家(重要)第五十七章 九兒傾城之素聲一語驚四座040、救回來爲奴爲馬第六十三章 仇人見面!第四章 嫁娶(1)第二十六章 青雲路第八十七章 風雲起之清算第六十七章 佛渡不了我第五十一章 原是求子056、先救我妻子第五章 郎心難測,利用蕭槿013、第一次研墨第八十二章 多方謀劃(一)044、情愫第十三章 相爺寵妻(2)第七十三章 姦情進行(一)010、似是故人來(二)修第二十四章 匪我思存第十八章 待君回首共此生(二)第三十四章 羞人的事053、陌路故人(一)第三十章 親了再死(二更)第二十四章 相見歡(二)第十章 君心似我心033、涼薄067、情濃,璃王南下057、梅花廬主靳南衣第二章 昭雪(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