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原凜人一回了電視臺,自然先去拜見了本派系大佬志賀步。雙方交流了許久,對下一步的事做了安排,比如怎麼趕大橋瑛士滾蛋之類——現在還不行,理事會臨時會議只是決定了接受千原凜人的注資,要想交割完資金,走完全套法律程序起碼也要折騰好幾天,那時千原凜人才能真正在理事會中有表決權。
不過千原凜人有些奇怪,喝着茶笑問道:“日經報業集團不打算把大橋調走嗎?”
現在大橋瑛士再留在關東聯合已經毫無意義了,調走應該是最體面的做法,而志賀步啞然失笑:“這是交易的一部分,咱們電視臺無緣無故被磋磨了這麼久,我總要給下面的人一個交待,大橋必須走得很狼狽,平平安安調回報業集團可不行,這樣下面的人才會出了那口惡氣,而且……”
千原凜人很配合,看志賀步在賣關子,馬上笑着追問道:“還有什麼原因?”
志賀步看着千原凜人的表情很滿意,感覺他沒因爲成了關東聯合的第二大股東就開始膨脹,拿不準自身定位了,馬上表情更加親切,笑道:“這也是江崎會長的意思,他知道你和大橋有些……私人恩怨吧!他知道你們之間有些私人思怨,讓你送他離開,算是他給你的見面禮。”
千原凜人眉梢一挑,有點明白了,這是日經報業集團在向他以及關東聯合高層傳遞誠意——爲集團戰略委屈你們了,你們可以拿大橋那傢伙出出氣,等出完了氣,以前的事就算是過去了,咱們還是一家人,別生了嫌隙。
大橋瑛士在日經報業集團高層看來,八成就是個失敗者了,這應該是對他最後的廢物利用,而且也確實能表達出很大的誠意——自己親手收拾了“仇人”,對日經報業集團的氣起碼也得消個七七八八,而電視臺的普通員工看着大橋瑛士被趕走,肯定會歡呼勝利,多半以前的事就忘了,至少比大橋瑛士平平安安回了報業集團,讓電視臺所有人的恨意無處發泄,全轉移到報業集團頭上強。
除了面子上略微受損,報業集團基本沒損失,這手段可以,看起來日經報業集團的江崎壽會長倒是個相當務實的人,就是大橋瑛士夠可憐,真成了棄子了——勞心勞力完成了吸血任務,最後還要當出氣筒,確實挺慘。
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計劃好的,要是江崎壽在一開始就有這打算,等曰本經濟寒冬期結束了,把完成了吸血任務的大橋瑛士一殺,叫兩聲“你這混蛋怎麼可以這樣胡來”,直接挽回關東聯合的人心,那就只能說這人有手段之餘,心思也夠深沉了——不是很好對付的一個人,以後和他打交道要小心再小心。
千原凜人肚子裡心思急轉,嘴上卻笑道:“那我明白了,請代我向江崎會長致謝。”
這就是現實,幕後黑手就是這人,現在扔出個小卒子賣個好,自己就得好好感謝,誰讓自己暫時拿人家沒辦法——雙方力量現在還不對等,只有暫時敷衍着。
好在雙方沒什麼私人恩怨,是集團戰略需求和個人前途理想產生的衝突,先敷衍着也沒什麼關係。
志賀步擺了擺手,含笑道:“不用我轉達,千原老師現在也是電視臺高層了,將來有的是機會見江崎會長,到時候你親自致謝更有誠意。”
千原凜人笑着連連點頭:“那以後還請您引見。”
“這當然沒問題。”志賀步笑着說了一聲,又沉吟道:“大橋已經不值一提,不用多放在心上,而且江崎會長已經發了話,怎麼對待他都可以,但除此之外,日經報業集團仍然是咱們電視臺的第一大股東,起碼的面子要給,咱們還是應該儘量尋求和平過渡,那……”
他這是有些不放心千原凜人這年輕人,生怕他再腦子一抽筋鬧出些別的事,清算完了大橋瑛士還不算,又抓住報社派往死裡揍,來個斬盡殺絕連根拔起。
目前關東聯合的股權構架已經和四大商業臺基本一樣,報業集團份額最多,但卻不再是一家獨大,像是他和千原凜人聯起手來,已經可以和報社派、銀行派相抗衡,至少能否決掉他們大部分提議——他持有的股份只有1.12%,但前臺長派,也就是關東聯合前身關東經濟電視臺的那幫老人持股數加起來,其實比千原凜人要多的。
那現在關東聯合的股權結構終於穩定了,有事各派系只能互相商量互相妥協,志賀步的目的已經達到,感覺互相爭鬥下去只會有害,當然還是要以恢復關東聯合實力爲第一優先——再內鬥下去,就得輪到櫻島、東京放送TEB等外敵們笑死了。
爭鬥的目的是爲了自主權,現在自主權拿到了,發展就要勝過內鬥,該到了一致對外的時刻。
千原凜人自然明白這些道理,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請放心,現在穩定壓倒一切,我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的,您不必擔心一些其他的事。”
其實報社派扔進電視臺的人,基本都是來養老的,他本來也沒打算去動那些人,反正那些人也礙不到他的事,再挑起爭端根本不理智。
志賀步微微鬆了一口氣,馬上笑道:“千原老師我一向是放心的,那接下來……製作局那邊就拜託你了。”
…………
千原凜人正式進入理事會還需要再等一陣子,但成了製作局副局長,這屬於電視臺內部人事變動,在已經公告的前提下,倒是馬上可以走馬上任。
他辭別了志賀步後,一邊揣摩着剛纔志賀步說的話、說話時的表情以及身體姿態,判斷雙方關係還是很融洽,志賀步沒多少防備的意味,就是志賀步招待時少了幾分親熱,多了幾分鄭重,和以前合作關係時相比,話裡拜託請求的成份少了,商量的意味濃了些。
也不知道這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雙方起碼現在的利益仍然還是一致的,倒不用太擔心什麼。
千原凜人一邊思考着一邊往製作局所在的附樓而去,近衛瞳日常當着跟班,跟在他身後開始小聲叫喚:“師父,師父!”
千原凜人心不在焉道:“怎麼了?”
近衛瞳腆着個臉,試探道:“那個,師父,以後製作局就是您說了算了吧?”
千原凜人心不在焉道:“上面還有局長。”
“川口局長一週來不了電視臺兩次,馬上都要退休了,實際上就是您說了算吧?”近衛瞳回了村子裝X過猛,三年辛苦毀於一旦,當場破產了,急需增加薪資,腆着個狗臉問道:“您也給我升升職吧?”
“沒有合適你的職位。”
“啊咧,不行嗎?村上小姐我比不了,但西島小姐都升職了,我也該升職吧?”
千原凜人斜了她一眼,西島瑠美升職一方面是他要在總務一課放個自己人,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回報五東京派的支持,直接笑罵道:“少廢話,不行就是不行,再敢囉嗦,把你發配到北海道凍死。你有這精神頭要官,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出成績,別整天想着走後門。”
他是在和二弟子開玩笑,日常他就這麼和近衛瞳說笑消遣,算是難得的放鬆,不過他確實沒有照顧近衛瞳的想法——他想把近衛瞳繼續放在劇組基層當耳目,方便他了解普通工作人員的情況,雖然大多都是無用的八卦,但偶爾也有有用的信息。
至於近衛瞳裝X過猛導致了破產,那個讓寧子給她發發零用錢就完了,不必在電視臺折騰。
當然,他也是知道近衛瞳的性格,這廝就是看着別人升職加薪眼熱,直接伸了狗頭也想蹭蹭,其實八成根本沒什麼特別的想法,真把話給她說明白了,她肯定無所謂是不是繼續在基層趴着——有付出有回報,將來再照顧她不遲,畢竟都這麼久了,和家人區別也不大,該照顧還是要照顧的。
千原凜人還等着近衛瞳再苦苦哀求一會兒,和她逗逗趣後再給她交待任務,但近衛瞳卻猛然拉了拉他的衣襬,向前示意道:“師父,快看……”
千原凜人奇怪的擡頭望去,遠遠發現製作局一樓大廳裡好像擠滿了人,但沒人進出,和平時熱鬧的景象完全不一樣,不由有些驚訝:“這是怎麼了,是準備歡迎我嗎?”
這不是慣例,慣例是在大禮堂召開見面會的,而近衛瞳則面色一正,瞬間就落後半步擺出了嚴肅臉:“師父,肯定是在恭迎您啊!您快走得龍行虎步一些,面色冷一點,拿出大人物的姿態來給大家好好瞧瞧!”
說着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附樓門口,幾位工作人員急急上前把門全部推開,低頭站在兩邊恭聲道:“局長,您辛苦了。”
千原凜人也顧不上理會近衛瞳的胡話,溫和致謝,然後進了門,看了看大廳裡黑鴉鴉一片的人頭,忍不住笑了:“都是熟人了,大家怎麼這麼客氣?”
他在笑,但全場沒一個人笑,都面色很嚴肅,村上伊織快步上前,想說點什麼,但看着他卻有些愣神——你怎麼做到的?突然成了理事,還成了製作局副局長……不,是實際上的局長!
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千原凜人也不知道她在發什麼呆,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誰組織的?”
這種事怎麼搞突然襲擊,我連就職發言稿都還沒寫呢!
村上伊織回過神來,連忙低聲道:“沒人組織,有人看到你進了電視臺,回來一叫,不少人就跑到大廳裡來了,後來人攝影棚那邊的人也都過來了,人越聚越多……最近人心不穩,可能大家都盼望着你能有所改變,至少把日子恢復到從前。”
千原凜人懂了,敢情這不是歡迎我,是想讓我安安人心。
他環顧了大廳裡的人,發現基本全是製作局的普通員工和中下層幹部,甚至包括大量不可能出現在正式見面會中的派遣工,馬上認真道:“各位不必再擔心什麼,關東聯合還是我們的關東聯合,以後一切恢復原狀,大家的任務只有一個——做節目,做出好節目,別的一切有我!”
頓了頓,他又笑道:“大家休息了這麼久,準備開始忙吧,和我一起去爭奪日冠、季冠乃至年冠!”
他是笑着說的,表情一派溫和,但語氣去鏗鏘有力,自信意味極濃,大廳裡的員工頓時精神一振,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這年頭不怕忙,就怕賺不到錢,真去爭三冠就去好了,誰怕誰孫子!
這不是正式的見面會,千原凜人看人心穩定了也無心多談,又說了幾句希望大家和他齊心協力,重振製作局的場面話後,就在總務一課課長西島瑠美的指引下往電梯走去。
而千原凜人在前面走,一肚子話想問他的村上伊織跟在後面,再其後自覺和千原凜人親密度夠高的人都漸漸開始跟上——近衛瞳跟上了,津村跟上了,吉崎跟上了,宮脅、三田、白木等人跟上了,整個千原派都跟上了,甚至和泉悠子這個演員不知道怎麼得知了消息,竟然也一臉喜滋滋的混在裡面。
整個團隊朝氣蓬勃,透着一股子昂揚向上的氣息,代表着關東聯合制作局從今日起,改天換日,一掃頹態,重新有了爭霸的能力。
員工們也很知趣的馬上爲他們這一行人讓出了一條道路,在千原凜人經過時紛紛鞠躬行禮,也不直腰,要等他坐上電梯後纔會起身,轉眼整個大廳中就像被風吹的稻田一樣,開始成片的矮倒,真心實意又滿含期盼的問候聲一句接着一句,最後幾乎連成了一聲:“局長,您辛苦了,以後就拜託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