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彥華地區的當天晚上,尚爲政和調查組都沒有再安排公務活動。如同尚爲政所言,他此番前來彥華,行程上沒有一定之規,想要到處走走看看。換句話說,尚爲政想起一出是一出,地方上想要根據他的行程來提前進行安排佈局,怕是沒那麼方便。
這也很合乎尚爲政的身份,此番調查,一切都要按照我尚爲政的規矩來,誰也別想誤導。
在尚爲政的房間裡待了大約半個小時,榮啓高尤利民袁留彥等人,便告辭離去。
範鴻宇一直在尤利民房間外邊等候,曹成,鄭美堂也一樣,都在等着各自的領導吩咐。做大秘書,“人身”確實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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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間,尤利民在長沙發裡坐下。
和青山賓館比較而言,彥華賓館的條件確實有點簡陋,不過還是有好幾套套間形式的貴賓房。因爲彥華是革命老區,不時會有高級領導幹部前來瞻仰革命聖地,接待上也不能過於寒酸。
範鴻宇給尤利民泡了一杯茶水。
尤利民淡然說道:“尚老已經同意了,曹成,你和鄭美堂都留下來,陪同他進行調查。”
“鄭美堂也留下來?”
範鴻宇略感詫異。
尤利民點點頭。
曹成留下來,是作爲“省委一哥”的代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榮啓高強硬一面的顯示既然是青山省的事情,怎麼着也不能將我這個省委書記完全“撇開”。
八九十年代,因爲歷史原因,全國政治“生態”都比較特別,其中尤其要緊的一節就是,各省封疆大吏的勢力極大。偉大領袖曾經公開言道: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不但軍隊內部山頭林立。從高層到地方,大大小小的“政治山頭”亦不在少數,各種關係盤根錯節,很難理得清楚。每次國內或者黨內一發生重大事件。軍方重要將領和各省市一把手的態度,就顯得至關重要。高層在做出最終決定之前,一般都要關注這些人的正式表態。
這幾年,國內政壇屢次發生“震盪”。也進行了大規模的人事異動。但主要是集中在最高層,相對來說,各地一把的位置都相當穩固。正因爲如此,縱算尚爲政資歷甚老,聲望極高,又帶着“尚方寶劍”而來,也不得不顧及到榮啓高的感受。
在各省封疆大吏之中,榮啓高算得是性格比較溫和的一位,對高層的大政方針,多數時候都比較支持。一般情況下,並不“擁權自重”。但這並不表示着。榮啓高在高層大佬面前就沒有話語權。別的不說,僅僅是他十多年省委一把手的資歷,現任省委書記之中,就很少有人能望其項背。
單純比較省委書記的任職時間,尚爲政都不能和他相提並論。
這樣老資格的省委書記一旦強硬起來,任誰都不能視若無睹。事實上,許多高層大佬,對榮啓高都相當尊重。
此番榮啓高對待彥華地區國企改制工作的態度,略略有點出乎範鴻宇的意料,儘管到目前爲止,榮啓高尚未有過非常正式的態度,但看得出來,他還是帶有一定的傾向性。當然,這並不表示榮啓高對尤利民邱明山等人的肯定和支持,只是作爲省委書記,對青山省內的重大事務,他必須要保持獨立的“話語權”。
不管怎麼說,榮啓高這個態度,對範鴻宇而言,是比較有利的。
但是,鄭美堂也留下來陪同尚爲政,讓範鴻宇有些意外。卻不知是袁留彥主動要求的,還是榮啓高爲了班子的和諧穩定而做出的“折中處置”。既然袁留彥跟着一起到了彥華,榮啓高當面提出要留下他和尤利民的秘書來陪同調查,單單將袁留彥撇過一邊,怕也有些不妥。
尤利民未曾做出“說明”,範鴻宇也沒有多問。
鄭美堂是不是留下來,範鴻宇認爲不是關鍵。
和鄭美堂交過手後,範鴻宇再不曾將這位“省委二秘”當作正兒八經的對手來看待。耍陰謀詭計,搞些小動作,鄭美堂或許有兩把刷子,但面臨如此層級的博弈,鄭美堂的政治智慧,明顯夠不上檔次。想必沒有袁留彥的親口指示,鄭美堂這回應該只是真正的“陪同”,以此彰顯袁留彥在省委班子裡的權威和地位,依舊不在尤利民之下。
當然,既然鄭美堂留了下來,範鴻宇心中自不會毫無防備。關鍵時刻,袁留彥如果屬意鄭美堂斜刺裡殺出一刀,也須小心在意。
亂中取利,從來都是政客們一貫的手法。
“他們安排得怎麼樣了?”
尤利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問道。
範鴻宇微微一笑,答道:“昨天已經動身去首都,一共七個人,坐的火車軟臥。年紀都大了,坐飛機怕不安全。”
尤利民雙眉微微一蹙,說道:“身體應該都還很好吧?”
“嗯,都經過嚴格的體檢,身子骨都還比較硬朗。這些老人家一輩子勞作慣了,反倒比當年那些跟着隊伍走了的人身體更強壯一些。”
尤利民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當年情況那麼危急,也不見得是他們自己不願意跟着隊伍走,應該是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
“是啊,有些人當時剛好受了傷,走不了。那樣的戰略大轉移,身強體壯的都未必能活下來,受了傷的就更嗆。他們能活到解放後,就很不容易了。”
尤利民又嘆口氣,說道:“也是莫可奈何啊。”
範鴻宇知道尤利民在感嘆什麼,卻不好再接話。
稍頃,尤利民擺了擺手,說道:“你去休息吧,明天開完彙報會,我就回省裡去了。”
“是,省長。”
範鴻宇點了點頭,輕輕退了出去。
離開尤利民的房間,範鴻宇並未回自己房間去,徑直去了停車坪,打開一臺桑塔納的車門,坐了進去,隨即,桑塔納就駛離了彥華賓館,直接前往彥華市委大院。
這臺桑塔納,是彥華市專門爲他準備的,下午高潔將鑰匙交給了他。
尚爲政和調查組是有備而來,彥華這邊,卻也不是毫無準備,早就“嚴陣以待”。但凡涉及到重大的政治博弈,範鴻宇從不被動等待,一貫都是主動出擊。雖說我國有句古話叫“後發制人”,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
彥華地區國企改制工作的風波發展到今天,已經上升到了最高層面的“政治博弈”,博弈結果,將直接影響邱明山,範衛國,高潔乃至高興漢與尤利民等人的政治前程,容不得範鴻宇有半點閃失。
夜色中的彥華市委大院靜悄悄的,並未因爲調查組的到來而顯得氣氛格外緊張。綠樹環抱的草坪上,不時有人影閃現,那是市委機關的工作人員閒暇之餘,帶着小孩子在戶外玩耍消暑,孩子們的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無比。
桑塔納在二號常委樓前停了下來,範鴻宇擡頭看了二樓的某個窗戶一眼,還亮着明亮的燈光,範鴻宇心中頓時涌上一股溫馨之意。
這是高潔的閨房。
在這個三室一廳的套間裡,有着太多的甜蜜記憶。在省委黨校學習之時,只要放假,範鴻宇通常都會趕回彥華,和高潔“躲”進閨房,卿卿我我,甜蜜無比。這段時間工作太忙,範鴻宇已經有一兩個月不曾出現在高潔的閨房之中了。
範鴻宇快步上了二樓,閨房門沒關,是虛掩着的。
不過範鴻宇還是敲了敲門,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非常時期,範鴻宇擔心嚇着高潔了。
坐在長沙發裡看電視的高潔,已經站起身來,依舊穿着整齊的黑色女士套裝,月白色的緊身胸衣之下,雙峰高聳,曲線玲瓏。
“姐……”
範鴻宇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房門,大步走過去,手一伸,就攬住了高潔柔軟的小蠻腰,輕輕一帶,高潔嬌嫩的身軀便依偎進了他寬闊結實的懷抱。
高潔綿軟的雙臂,環住了他的腰肢。
範鴻宇俯身下去,輕輕吻了吻高潔的臉頰,低聲問道:“尚爲政沒有爲難你吧?”
整個下午,尚爲政就召見了高潔一個人。在賓館的時候不好交流,現在範鴻宇就迫不及待地問開了。
高潔微微搖頭,說道:“沒有,他得顧及身份,就是問了些客觀的情況。”
儘管尚爲政是衝着彥華的國企改制而來,高潔也是第一順位的正管領導,畢竟雙方的身份地位相差太懸殊,尚爲政不大可能當真爲難高潔,不過是藉此表明某種態度而已。
“嗯,這就好。剛纔榮書記已經和尚爲政談好了,我,曹成還有鄭美堂留下來,全程陪同調查組考察。”
高潔略略一愣,說道:“鄭美堂也留下來了?”
“對。不過沒關係,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會亂來的。他還沒那個膽子。咱們一切按照既定方針辦,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鴻宇,我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
範鴻宇將她摟得更緊些,淡然說道:“不要緊,這事,總要做個了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