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宇,吃完飯一起去看電影吧?”
趙歌一邊麻利地攪動着鍋鏟,一邊像是很隨意地說道。
範鴻宇來店裡吃飯,趙歌比較忙的時候,範鴻宇就喜歡在廚房門口瞅幾眼,今天也不例外。範鴻宇承認,看着趙歌炒菜,是一種享受。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給人感覺非常溫馨。
“什麼電影?”
“相思女子客店,聽說很好看的。待會大家一起去,我已經買好票了,還叫了夏言和朵朵。”
範鴻宇就笑。
趙歌爲了要和他一起看電影,可謂“煞費心機”了,不但將店裡的幾個男女幫工一起叫上,還怕“份量”不夠,請不動範鴻宇,又將夏言和朵朵也“卷”了進來。她知道夏言和範鴻宇是最鐵的哥們,對朵朵也像親妹妹一樣愛護有加,叫上這兩位,把握就大得多了。
“笑……笑什麼?”
見了範鴻宇那種古里古怪的笑意,趙歌驀地紅了臉,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虛,似乎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範鴻宇看穿了,連忙扭過頭,嘀咕道。
“好,待會一起去看。”
範鴻宇怕她不好意思,笑着應了,點起一支菸,走開去。
晚上七點多,一行七八人來到了位於城北的電影院。
電影院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範鴻宇不由很是感嘆。
多久沒見過了?
這種盛況,再過得幾年,隨着電視機和家庭影院的普及,是再難見到了,各地的老式電影院,基本倒閉得一乾二淨。
現在忽然親臨現場,範鴻宇倍感親切。
那時節,娛樂少啊,一個好看的電影片,大家便趨之若騖了。
趙歌買的票,不是聯排號,六張在前邊兩排,兩張在後邊。對此,趙歌的解釋是,這部電影太好看了,票不好買,沒有八張連在一起的票了。
“理解理解……歌兒姐,你和二哥坐後邊吧,咱們坐前邊。”
不待趙歌解釋完畢,夏言已經一迭聲地說道,笑得鬼頭鬼腦的。
趙歌又紅了臉,忍不住伸手敲了夏言一個爆慄。
範鴻宇跟夏言差不多大,但趙歌對他就很隨便,好像對自己的小兄弟,時不時敲他一下,毫無顧忌,在範鴻宇面前,卻緊張得不行。
夏言笑嘻嘻的,拉着朵朵的小手,徑直往前邊去了。
“走吧,咱們也找位置去。”
範鴻宇笑着,朝趙歌伸出了大手。
趙歌明顯愣怔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猶豫着,一隻小手輕輕捱過來,放進了範鴻宇的手心。
範鴻宇握着她柔軟的小手,擠進了後排中間的位置。
這麼短短的十幾秒鐘,趙歌的手心便滲出了汗水,一顆心噗通噗通亂跳,似乎渾身都要冒汗了。她以前也處過一個對象,不過不是自由戀愛,而是經人介紹的,剛接觸沒幾天,就鬧出了張大寶那事,就此一拍兩散。
這麼親密地和一個年輕男子在電影院手拉手,於趙歌而言,真的是人生中的頭一回,直到電影開演了好幾分鐘,趙歌都沒辦法集中精神,恍恍惚惚的,只覺得身在雲端之中。
“看電影,這電影不錯。”
範鴻宇湊過頭來,在她耳邊低聲提醒道,始終握着她柔柔的小手。
“嗯……”
趙歌便連連點頭,終於將精神集中到了銀幕之上。
這個電影很有時代特色,帶着比較明顯的批判色彩。影片圍繞南方某省偏遠山區相思鎮一家小旅館艱難的改革歷程和改革者在坎坷艱辛之中,提出了改革先行者在改革中要先付出巨大代價的嚴肅主題。影片成功塑造了大膽、執着的改革者張觀音,又大膽揭示了社會中客觀存在的各種改革的絆腳石,反映了其間的矛盾與衝突。
張觀音對相思女子客店的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最終卻未能頂住來自上面關係網的壓力和山區的舊習慣勢力,在影片的最後,張觀音懷着複雜的惜別之情,於一天清晨不辭而別,離開了記載着她的痛苦和奮鬥的相思鎮。
作爲一個經歷過二十一世紀初期的重生者,範鴻宇原本以爲,自己對所有七八十年代的電影電視劇,都不會有任何興趣了,之所以答應一起來看電影,主要是因爲趙歌的邀請。料必趙歌也是“籌劃”了很久,才大着膽子提出這個要求的。
不過,看了十來分鐘之後,範鴻宇便被電影劇情吸引了。看到影片影片最後的“悲劇性”結尾,範鴻宇深有感觸。倒不是感觸於電影女主角的悲劇,而是感觸於八十年代文化領域思想觀念的開放和文化工作者的大膽。在改革開放如火如荼的大環境下,這個電影卻敢讓一個改革者以“悲劇”結尾,對官僚社會的鞭撻可謂十分嚴厲。
這樣的電影,居然審覈過關,奇哉怪也!
擱在後世,銀幕和熒屏之上,清一色的宮劇,清一色的殺鬼子,清一色的民國恩怨,清一色的紅男綠女,財產糾紛。
歌舞昇平!
以至於範鴻宇有好幾年不曾正經看過電視劇了,但範鴻宇絕不相信,是編劇和作者們寫不出好作品,只會寫臀肥—奶大!
等範鴻宇從電影中回過神來,卻見趙歌拿着小手絹在抹眼淚,不由一驚,連忙問道:“怎麼啦?”
“沒……沒什麼,張觀音好可憐,沒人幫她……”
趙歌連忙擦乾了眼淚,低聲說道。
“電影而已。”
“不是的……”
趙歌微微搖頭,語氣依舊有些悲傷,也許是電影裡女主角的孤立無援觸動了她的傷心事。在遇到範鴻宇之前,趙歌和張觀音一樣,孤獨無依,只能顧影自憐。
範鴻宇便伸出手,輕輕愛撫了一下她柔亮的秀髮,不再說話。
趙歌的腦袋,慢慢靠了過來,很小心地枕在了範鴻宇的肩膀之上。
宇陽縣電影院始建於六十年代,是那種非常老式的長條形靠背木椅,很多張椅子排成長排,一張椅子上能坐三個人。相對後世那種獨立的座椅而言,這種老式長條椅更適合情侶,可以緊緊黏在一起。當然,較之情侶包廂就要差得遠了。
範鴻宇長長的手臂,從趙歌身後伸了過去,輕柔地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柔軟小腰,觸手處是驚人的柔軟和滑膩。
趙歌渾身微微一顫,整個人都變得有點軟。
可惜就在這時候,電影已經放完,整個劇院裡亮起燈光,趙歌立即坐正了身子,雙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前,不住地絞着自己的衣角,俏臉紅到了耳朵根子上。
“歌兒姐,電影好看吧?”
夏言大大方方地拉着朵朵的手,笑嘻嘻地朝趙歌問道,擠眉弄眼。
這話也只能跟趙歌說,可不敢向二哥做這個怪模樣。
趙歌頓時手癢癢的,忍不住又敲了他一個爆慄。
“哎呀,好餓好餓,我請客,大家去吃麪。”
夏言嘻笑了一陣,走出電影院,就大聲嚷嚷起來。國庫券生意,他和朵朵有兩千元本金,通算下來,小兩口賺了上千元,雖然都還存在趙歌手頭,夏言卻自覺是個“闊佬”了,動不動就要請客。
他如今這年紀,一天就吃八頓,也消化得了。
“幹嘛去別人店裡吃麪啊?跟我回去,我給你們煮麪。”
趙歌便笑着說道,心情十分愉悅,只想哼幾句歌兒。在夏言朵朵小花等一干人面前,趙歌是理所當然的“大姐頭”,大家都樂意聽她的話。
“不不,不用辛苦你了,歌兒姐。咱們去麪館吃,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我請客我付錢。”
趙歌壓根不答應,馬上說道:“你付錢給我好了,爲什麼要把錢給別人賺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言就不好再堅持了。
得講義氣!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行人談論着電影劇情,有說有笑地回到小飯館。小花緊着捅開了火,又去切肉,準備臊子。她們小飯館只做中餐晚餐,不做早餐,那樣太辛苦,身體吃不消。趙歌支起鍋,燒水煮麪,吩咐小花多切點肉,渾身勁頭十足。
範鴻宇和夏言朵朵坐在那裡聊天。
“二哥,我怎麼聽說,喬書記想要當廠長?”
夏言聊起了廠裡最近的“大事”。
範鴻宇笑着反問道:“怎麼,喬書記當廠長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老喬這個人,哪裡是當廠長的料?他懂生產嗎,懂技術嗎?要我說,這農機廠的廠長,只能是張陽才能當得了。嘿嘿,要不二哥你來當也行。除了你們倆,別人誰當廠長,我都不服氣。”
範鴻宇哈哈一笑。
“哎,二哥,我聽人說,喬書記當廠長,是你鼓動的?”
夏言眼裡便流露出徵詢之意,不過疑惑更多。他不相信這真是二哥的提議,二哥對張陽沒意見啊,張陽對二哥也夠朋友,二哥幹嘛要鼓動喬書記當廠長,和張陽競爭?
範鴻宇微微笑道:“夏言,你說,喬書記想當廠長,農機廠誰心裡最着急?”
“那還用說,方文峰唄。這兩天啊,他從早到晚都板着個死人臉,連以前經常掛在臉上的那假模假式的笑都不見了。哈哈,看得我那個開心啊……”
“那不就結了。頭痛的是方文峰,不是張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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