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說得老巴,是這次古街改造中的釘子戶,有名的混混,因爲打架鬥毆多次進拘留所,隨着年齡的增長,近年來痞氣有所收斂。整條街的人都拆了。就他和他弟兄三人的門店不拆,說是賠償不合理,到處鬧騰,見他們不拆,那些已經拆完的戶就又紛紛找上門來,要求增加補償款。彭長宜爲此無數次登門,好話歹話都說盡了,老巴就是不鬆口。
彭長宜皺着眉說:“嗯,下午還去找他,儘管知道不行也要找,繼續座談。”
“我找了土地所和市裡的房管所,對他們哥仨的老宅基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媽的,讓他拿住咱們了。”田衝說道。
“放心,他拿不住咱們,你們繼續去工作,給我熬他。也別生氣,也彆着急,你們就當在哪兒練磨牙。”
劉忠說:“不生氣是假的,他拿着不是當理說,能不生氣嗎?不行就強拆吧。”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儘量不走那一步。”
“現在好多戶按着規劃蓋起來的房子都放慢了進度,大家把提高補償款的希望都寄託在老巴身上了。”劉忠說道。
“我去跟任主任商量一下。”說着就往出走。
田衝說道:“別去了,沒在。”
“回來了,跟我一塊進的大門。”彭長宜說道。
“你跟老胡說話的時候他又坐車走了。”
彭長宜笑了:“這麼快。”
“他根本就沒進來。”田衝說道。
彭長宜在屋裡踱來踱去,說道:“老巴家哥仨個有超生的嗎?”
劉忠笑了,說道:“沒有,該琢磨的都琢磨了,包括他做買賣,交沒交工商管理費等等,祖孫三代我們都琢磨了,沒大毛病。”
“老巴說下次不叫我們去了,再去的話他也不見了,如果非要談的話就叫江市長來,他要跟市長對話。”田衝說道。
“哼,想得美!我還想見市長呢。”彭長宜撇着嘴說道“他要是見了市長,估計咱們就該組織部報道去了,動動腦子,好好想想。”
田衝說道:“任主任忙着給自己跑官,你心就不動,也趕緊跑跑,我們好跟着沾沾光。”
“我?別逗了,我幾斤幾兩心裡有數,不幹那事。”彭長宜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劉忠說道:“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看你自己是不是去爭取了?”
“呵呵,我不爭取可能還好點,我要是去爭取保證把我罵出來。”彭長宜說道。
他無意一句話,進一步表明了他和王家棟的關係。
“對了,我得趕緊打個電話,辦一件火燒眉毛的事。”說着,他就呼了丁一,留言道:方便請回電話。
劉忠和田衝見他打電話就走了出去。
丁一接到彭長宜的傳呼時,正在幫高鐵燕收拾屋子。高鐵燕在外地工作的丈夫下週要回來,高鐵燕兒子也不在身邊,屋裡亂七八糟的,又髒又亂。上次她家搞大掃除就是丁一幫助收拾的。丁一邊收拾邊感慨道:“市長,你們家裡的東西太多了,有的可以處理一下。”
高鐵燕說道:“歸置一下就行了,現在處理掉了以後再用到還要花錢買。”
丁一看到一捆燈管,就說道:“這些燈管還能用嗎?”
高鐵燕說道:“都是憋的,不能用了。”
丁一笑了:“既然不能用了還留着幹嘛?”
高鐵燕說:“掛東西用啊,我們結婚的時候就是用了一根舊燈管當做毛巾杆的。”
“哈哈,可是您現在用不着這些了,還留它幹嘛,佔地方。”
高鐵燕想了想說:“也對,要不扔了?”
“我現在就給您扔了。”說着她就下了樓,唯恐高鐵燕反悔再把那捆燈管留下。
“唉,過苦日子過慣了,什麼都捨不得扔。”高鐵燕自言自語道。
等丁一回來時,她的呼機就響了起來。丁一看了看是彭長宜,沒回話,直到幫助高鐵燕收拾完後,她們才坐了下來。高鐵燕拿出冰鎮飲料,讓丁一喝,丁一一看全都是過期了,就說道:“這不能喝了,過期了。”
高鐵燕說:“我喝着什麼異味都沒有。”
“我看了您還有好幾箱飲料呢,還是先喝新鮮的吧,這些別喝了。”
高鐵燕剛要喝,聽丁一說得有道理,就將冰箱裡的飲料全部掏出,放進去新鮮的,說道:“這不浪費了嗎?”
“浪費也比喝進去鬧毛病強。”
“唉,別人送的東西多,家裡平時就我一個人,我都不在家裡吃飯,這些東西真是太可惜了,這裡的凍魚凍肉還有春節前的呢。”
丁一咧着嘴說道:“你送給親戚或者朋友,讓他們幫您吃。”
“唉,不是我捨不得把東西給他們,你不知道,不節不年給他們這些東西影響不好,他們會亂說得,其實這些東西能值幾個錢?不給比給好。”
丁一點點頭,沒說什麼。
高鐵燕說道:“你去洗個澡,今天晚上咱倆就在家吃了,一會我給你炸帶魚。”
丁一說道:“您要是沒事,我洗完澡就回去,我還有點事。”
“你回去幹嘛?對了,人家王部長夫人那天給我打電話,問我你和小圓進行的怎麼樣了,好像沒見他來單位找過你。”
丁一最怕她提這件事,就說道:“市長,我不是都跟您說了嗎,我現在年紀小,不考慮這個問題。”
“不小了,先談着,我跟你說過無數次了,小圓儘管腳有些小毛病,但是追求的人可多了。他眼光高,誰也看不上,能看上你還真是不錯了。再說了,他家的情況你也瞭解,說不定你幹幾年就能當上哪個局的局長呢?如今這年頭,幹什麼都得有關係,我看那老倆真的挺喜歡你,你可不能辜負了……”
“高市長,這件事我拜託您不要再提了好嗎?”丁一對她這種說法有些反感,固然她覺得對不起部長,每次心裡看到部長也有些過意不去。有一次部長看見她就說道“小丁啊,怎麼躲着我了?”如果再高市長再這麼說下去她非得躲着部長不可了。
“市長,我真的很感謝您,感謝部長一家人對我的關照。我父親年歲也大了,我肯定要回去的,是不可能在外地成家的,您以後千萬不要再提了。”丁一這次說得很堅定,記得上次高市長第一次跟她說起這事的時候,丁一就藉故自己年齡小不考慮戀愛的事回絕了她,要說這件事就該到此爲止了,可是高鐵燕總是時不時的拿出來說。有一天雯雯特意問她這事是不是真的,她說不是,王總事業有成,自己配不上的,弄的雯雯說她酸。既然不可能的事,丁一覺得有必要跟高鐵燕再次申明自己的態度,不然以後自己沒法在亢州呆了。
高鐵燕見丁一說得堅決,就有些不理解,心想一個女孩子能找到王圓這樣條件的人就已經不錯了,她仍然不死心,說道:“你看不上小圓?我跟你說追小圓的人我就知道的都有好幾個哪。”
丁一本來是起身去洗澡的,聽了她的話她搖搖頭說道:“真的不是,王總年輕有爲,而且家庭條件好,如果不是有父訓,我還是高攀了哪,您真的不要再說了,跟誰也別說了。”說着走進了衛生間洗澡去了。
高鐵燕撇了一下嘴,心說裝什麼裝,誰不知道你跟王圓去約會還喝咖啡,怎麼有人公開提親到不樂意非要偷偷摸摸的纔好?哼,真是地。
高鐵燕正想着,就見丁一探出腦袋說道:“市長,你們家的太陽能是不是壞了,水是涼了。”
高鐵燕說:“是壞了,但是現在這水曬了一天了也沒事,不太涼,湊合着洗吧,我早上還洗了一個澡呢?”
丁一無語了,今天一天都陰天,現在這水都涼,她早晨洗的時候應該更涼,真是鐵燕子!她感嘆了一聲,只好接着洗,身上和頭髮已經溼了,不然高鐵燕又該說自己嬌氣了。想到這裡,便加大了水流量,洗完後,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出來後說道:“太涼了。”
高鐵燕打量了她一眼,就見她的嘴脣都是紫色的了,露着的地方都起滿了雞皮疙瘩。就給她拿過一條毛巾被說道:“你這小身子的確嬌嫩,快點披上吧,別感冒了。”
丁一接過毛巾被裹在了身上,又喝了一杯高鐵燕遞過來的熱水,感覺好多了,就跟高鐵燕告別出了她家,司機就把她送了回來,到了辦公室纔給彭長宜打了電話。彭長宜上來就說道:“這麼長時間,又下鄉了?”
“沒有,高市長愛人要回來,我們去她家搞衛生去了。”
“搞衛生?”彭長宜心說這個高鐵燕可真是會使人。
“嗯,剛回到單位。”
“就你一人?”
“是的,林秘書跟江市長出去了。”
“哦,是這樣,你帶回的禮物都送出去了嗎?”
丁一說道:“嗯,送出去了,就還剩下給家裡帶的。怎麼了?”
“看看能不能勻出一份,老胡今天跟我要禮物了,我根本就沒有給他帶,真是不合適。”
“哦,我想想,我給爸爸買了衣服,但是他穿不了,他太瘦小。只能給他龍眼乾和荔枝酒。”丁一想了想說道。
“好好好,有一種就行了。”其實這些東西彭長宜也買了,就是沈芳有個毛病,東西進家再往出拿她就心疼,還不如跟丁一要着痛快。
“呵呵,兩種都給他吧。沒事的,爸爸每年都有機會去深圳的。”
“嗯,你準備出來吧,明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我去拿。”
“嗯。好的。”丁一說着就要掛電話。
“等等,怎麼聽着你情緒不高呀?是不是心疼了。”
丁一聽了就說道:“是啊,何止心疼,肉疼,哪兒都疼。累死了。”丁一的確感到了渾身緊巴巴的難受。
彭長宜也是想多和她說兩句話才這麼說:“以後別給她搞衛生去了,她可真會使喚人。”
“呵呵,是誰跟我說讓我好好向她學習的?”
“兩碼事。”
“又是誰跟我說不光要當好領導的工作秘書,還要當好領導的生活秘書?”
“話是這麼說。”
“話是這麼說也要這麼做,怎麼,彭大書記也口是心非了?”丁一挪揄道。
“還不是爲你好嗎?狗咬呂洞賓!”
“嗯,爲我好,我可是一點都不好啊——阿嚏”
“呵呵,這麼熱的天還把你累感冒了?難怪高市長說你……”
“嬌氣,是嗎?不光她說你也再說了。”
“呵呵,怎麼我聽着對我有意見啊?”彭長宜逗她說道。
“當然有意見了,我好心好意給你買的剃鬚刀,你倒好,北城區人手一份,而且我看見市長和盧部長也有,你該不會給每個市委成員也一人買了一個吧?”
“嗨,你這小丫頭怎麼還找後賬啊?當初我可是徵求了你的意見的,你說不介意我纔買了那麼多,不興這樣。”彭長宜說道。
“話是這麼說,可是看到別人也在用,我心裡就彆扭。”
“江市長用你也彆扭?”
“江市長用我當然不彆扭了,我彆扭的是……是你讓別人分享了我的眼光和智慧”丁一嘻嘻地說道。
這時就聽看見門開了,林巖和江帆站在門外,江帆說道:“背後說我什麼壞話呢?”
丁一一看,臉就紅了,趕緊說道:“我掛了。”
江帆進來說道:“給誰打電話吶,我都聽見了。”
丁一站了起來,抿着嘴笑不言聲。
“肯定是男朋友,不然這麼晚了還不下班,在這裡煲電話粥。”江帆說道。
丁一如水的雙眸在他的臉上轉了幾轉後就移開了,眼珠就漸漸往左上方飄移,江帆就看到了兩隻白眼珠。他哈哈大笑着,就走了出去。
江帆不能不出去,他現在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丁一了,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讓她喜歡。爲了掩飾自己內心的躁動,他坐在班臺前,拉開了一側的抽屜,這裡面放着兩件東西,一個是彭長宜送他的剃鬚刀,一個是丁一送他的袖釦和領帶夾。這個裝着袖釦和領帶夾的小禮盒不知被他打開多少次了,每次心煩的時候打開看看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剛戀愛的小青年,喜歡遐想和憧憬。
這時林巖進來了,江帆就勢拿起剃鬚刀,推開開關,就在下巴上來回的蹭着。林巖笑着說:“有了這個剃鬚刀,我也變得愛刮鬍子了。小日本的東西的確精緻好用。”
江帆笑了笑,說道:“依你看,今天市政公司的石經理能在國慶節前完成所有的市政工程嗎?”
林巖見市長問到了工作,就說道:“客觀的說由於之前工期拖沓了,在國慶節前完工確實有點緊張,但如果抓得緊也不是不能完工。關健看怎麼抓。”林巖想了想又說道:“我看孟市長很懂行的,石經理剛說工期太短,人手不夠的時候,他馬上就給他們算了一筆賬,直算的石經理大眼瞪小眼。”
江帆笑了,孟客是誰呀,跟了翟炳德好幾年,又任政府副秘書長三年,而且主要分管和城市建設工作。市政公司裡面有什麼貓兒膩他都門清。亢州這兩年加大了城市建設步伐,許多工程光靠市政公司根本無法完成,所以每年都會把這些過程加碼後外包出去,張懷和市政公司經理石亞水每年都會從中得到很大的好處,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市政工程向來是一塊肥肉,即便是個小工程最後都有追加投資的時候。早就有人寫信舉報石亞水,要求對所建的市政工程進行審計,他也曾經跟張懷交流過舉報信的事,張懷當時就勃然大怒,說道:“市政變化這幾年有目共睹,花了多少錢幹了多少事都在那裡擺着呢?你就是不能幹事,幹事就有人找你的不是,如今乾的越多,找你茬的人就多。”江帆當時對他這個態度很反感,他接到了舉報信,只是想跟溝通一下,也沒說要拿石亞水怎麼着,江帆明顯感到了張懷的有恃無恐,那時這個石亞水就留在了江帆的腦子裡。
今天在召開的調度會上,他就對這個石亞水沒有好印象,見他一副不把孟客和江帆放在眼裡的勁頭,就有些好笑。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話,上帝讓你滅亡,必先讓你瘋狂!他今天對建設局新任局長黃金非常滿意。據說原來石亞水有張懷撐腰,根本就不把徐保國放在眼裡,什麼事都是直接請示張懷,許多工程發包建設局跟本就不知道,弄的徐保國經常跑到市委市政府告狀訴苦。但是今天黃金顯然不是以前的徐保國,他上任調研的第一個單位就是市政公司,召開的第一個會議就是以加快建設步伐縮短市政工程工期的名義,將市政公司部分權力收回,強調了建設局對市政工程監管、督導和審查的力度。
按說今天這個調度會是用不着江帆出席的,但是由於前期工程進度太慢,如果不嚴加督導,有可能就會拖了新城杯檢查的後腿,再有這是孟客給城建口召開的第一次會議,他出席也顯示了對這一塊工作的重視。
這時,孟客開門進來了,江帆說道:“曹操來了。”
孟客笑着說:“是不是正在說我?”
林巖也笑了,說道:“正跟市長說您算的那筆帳呢。”
孟客笑了,說道:“好多我也是瞎蒙,關健是他們心虛。市長,我要回去一趟,岳母住院了,呼了我好幾遍了。”
江帆一聽,站起來,說道:“你就趕緊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別太趕。”
“已經住進了醫院,如果沒大事我明白一早趕回。”
江帆說道:“老人的病要緊,有需要幫忙儘管打電話。”
“謝謝市長。”說着就往出走。他從錦安帶來的車和司機早就等在門口,孟客上了車後便疾馳而去。
江帆對林巖說道:“把丁一叫過來。”
丁一這時正好出來,見林巖叫她就進了市長的屋子。江帆說道:“小丁啊,你晚上有安排嗎?”
“沒安排,您有事嗎?”
“呵呵,剛纔沒有約出去?”
丁一笑了,搖搖頭。
“你送我禮物了,我還沒請你吶,林秘書,看看彭大書記幹嘛呢?”
林巖點點頭趕緊走了出去。
丁一小聲說道:“市長,不用請,這麼一個小禮物要請吃飯的話,我得請您多少頓呀?”
“哈哈哈。”江帆不由的高聲大笑,然後又小聲地說道:“那是你執行任務的報酬,以後不許提了。”
丁一笑笑,趕緊縮了縮脖子,她知道市長去深圳從某種程度上說屬於秘密的範疇。
江帆笑了,這時林巖進來了,說道:“彭書記在單位,我讓他在單位門口等。”
“好,走,吃飯去。”江帆今天興致很高。
丁一聽說還有彭長宜,就說先到宿舍去拿點東西,馬上下來。
江帆利用這會時間,洗了臉,又洗了頭,又換上了一件乾淨的襯衣,他跟林巖說:“真想洗個澡,渾身的煙味。”
林巖笑着說:“你就洗吧,跟女孩子吃飯要講究一些,我第一個對象就是因爲我身上的汗味跟我吹的,說我不尊重她。”
“哈哈。”笑過之後他說道:“對了,你和小許回去吧,我總霸着你們不合適,感覺像是在犯罪。”
林巖想了想說道:“也行,反正今天跟彭書記出去我也放心。”說着就出去了。
這時曹南手裡拿着記事本進來了,曹南自從當上主任後跟從前大變樣。從前恨不得不到點就開溜,現在往往都是機關的人走淨了他才下班,而且天天老早就到,尤其是加大了對市長工作和生活的服務力度,用一絲不苟來形容絲毫不過分。讓江帆真正有了政府一把手的感覺,他曾經給曹南開玩笑說:“曹主任啊,將來如果有人說我架子大了,我就說是你慣出來的。”曹南嚴肅地說道:“做的太不夠了,以前也是我的失職,不過這要是按照部隊首長的服務標準來要求,差的太遠了。”
江帆見曹南進來說道:“孟市長的岳母病了,你明天想着問問情況。”
曹南說:“小許聽說您自己要開車,他有點不放心。”
“爲什麼?”
“您那老爺車總出毛病,後天是星期天,他說您要是不用車的話就送去大修。我從中直單位借好了一輛車過來頂缺。”
江帆點點頭,自己坐的這輛車的確該換了,許多人都給他建議,樊文良也說不行就換了,維修費也不少的錢。但是江帆今年不想換車,如果要換的話,就會換好幾輛。
狄貴和、王家棟都要換,孟客坐的還是錦安帶來的車,今年城市改造花錢不少,開支過大,他不想讓財政吃緊。另外,自己頭上代字還沒去掉就換車,跟代表們不好交待。
“市長,不行的話就先長期借一輛車用吧,說真的您那車我現在真有點不放心。”曹南擔憂地說道。
“先湊合一段再說吧。”
曹南又說:“今天溫局找您和孟市長,沒找到,跟我說了說,下週一電視發射塔奠基,不知您是否有時間參加。”
“這樣吧,讓高市長參加吧,市委肯定也要去人。以後這種事你要掌握一個原則,誰分管誰去,我不能總是去摘花。”江帆說道。
曹南又低頭看看了本子,說道:“還有省防總來電話,說是萬馬河可能會有洪峰經過,讓我們加強做好防大汛抗大汛的準備。”
江帆說:“嗯,明天通知各單位,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強調一下,許多洪水都是發生在防汛的後期。”
“我已經擬好了通知,明天就以防汛指揮部的名義下發。”曹南想了想說:“今天晚上是您值班,如果您有事我就不走了。”
江帆說:“我沒事,就是一會出去吃個飯。”
“那您回來我在走,反正到家也休息不了,太熱了。”
江帆笑笑了,又說道:“又去看張市長了嗎?”
曹南想了想說:“最近兩天太忙了,沒抽出時間。”
“嗯,勤問候着,別讓市長覺得咱們把他忘了。”
“我明天讓龔主任去吧。”
龔主任,龔衛先,是這次調整中新提拔的辦公室副主任,也是轉業幹部,作風乾練,認真,和曹南脾氣很投。
“我還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想提前組織人手構想政府工作報告。”
江帆想了想說:“是不是太早了,這剛進入第三季度。”
“時間是很寬裕,但是可以做的更細。我有個想法,我們這次要有一些新的東西出爐,要有新的主體戰略,儘管您說早,不瞞您說,我都想了好長時間了。去深圳參觀的時候就想了,這次要提出一些前沿的理念。”
“你的主意不錯,等有時間我和一把交換一下思路,咱們到時可以拿出一個基本設想,然後在交給市委那些筆桿子們操作成型。”
江帆對曹南很滿意,儘管他是自己提議當上的政辦主任,但是他們無論是以前還現在都沒有深入交談過。
對他印象的建立完全是平時一兩句話的印象,今天他的話不多,但是能反應出他對眼下的工作甚至以後的工作的確是用心了,並且也有自己的見地,不由的有些欣慰,自己沒有看走眼,辦公室這塊工作交給他是可以放心的。
想到這裡他又補充道:“如果明年這個市長還是我,也不想動靜過大,只要一年比一年好就滿足了。”
其實,對於政府這塊的工作,江帆是有想法的,但他不能把自己的這些想法過早暴露給下面的人,唯恐適得其反。眼下不缺熱情幹事的幹部,而是缺那些有思想有謀略的懂章法又穩重的幹事者。
每個人都想幹事,都想大有一番作爲,就連孟客來了都摩拳擦掌大談項目和形象工程,他甚至想將來高速路通車後,在開發區的出口弄一個凱旋門,作爲開發區標誌性的建築,江帆說如果當做標誌性的景觀建築,那麼還是廣泛徵求民間的意見爲好,前一階段就有個縣在十字路口的交叉處,花巨資搞了一個景觀是埃菲爾鐵塔,結果遭到了民衆的普遍反對,人大代表年年上書,強烈反對拿這個外國的建築當做本縣的標誌性建築,結果第三年就把這個塔拆了,換成了本縣的一個民族英雄的雕像。
所以,穩健、求實、發展是江帆做事的宗旨,也是儘管考量新一屆政府工作的標準,他不想把步子邁的太大,給這個地方留下許多後遺症,將來讓這裡的百姓唾棄。
曹南知道,眼下說什麼都是紙上談兵,只有自己將完整的思路拿出來以後纔有理由跟市長探討。他又說道:“李園小學校六間校舍倒塌,還好教室沒人,正好在放暑假,我告訴高市長了。她說明天去現場。”
“光去現場不行,督促教育局,克服一切困難,在頭開學的時候修繕好新教室。另外,要對全市的中小學校的危房進行一次徹底排查。”江帆急忙說道。
曹南猶豫了一下說道:“這項工作每年都做,據我所知,李園倒塌的這六間校舍沒在今年上報名單中。”
江帆的眉頭皺在了一起:“這種情況絕不能發生在學生上課的時候,你明天告訴高市長,就說是我的意思,徹底排查學校危房,絕不能大意。”
這時,林巖進來了,手裡拿着汽車的鑰匙,說道:“小許說這車又燒機油了,明後天準備送去大修的,如果不行的話還是讓他開吧。”
曹南說道:“這車我知道的都大修了兩次了,不行就換輛吧。”
江帆說:“真的非修不可了?”
“等拉缸再修就更麻煩了。”
“行,明天就去修吧。”
江帆出來時,看見小許正在擦撣車。江帆說道:“你還沒回家?”
小許說:“我回去也沒事,老婆帶着孩子跟朋友去吃飯去了,這車現在燒機油,要不還是我開吧。”
江帆說道:“行啊,那就走吧。”
小許一聽,高興的把撣子放進後備箱,給江帆拉開了後車門,回頭看了屋裡的林巖一眼,就鑽進了汽車。原來林巖是擔心車況不好,江帆沒有經驗,所以讓小許能留下就儘量留下。
坐進車裡後,江帆才發現丁一早就等在車裡,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浴後特有的香氣,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江帆感到神清氣爽。
江帆突然想到小許的愛人在李園教學,就問道:“李園學校坍塌了六間教室,你聽說了嗎?”
“目前還沒聽說,但是早就該塌。”小許說道。
“哦,爲什麼?”
“每年市裡都撥錢,每年都草草修一下,治標不治本,錢都……”小許打住不往小說了。
“接着說。”江帆說道。
“再說就是道聽途說了,沒有多大把握。”小許說。
“那也說。”
小許說:“別看這幾間危房,卻給個別人賺了大把的鈔票了,終於還是塌了,這下有人可能要說不清了。”
難怪曹南說這幾間房子沒在今年危房之列,原來早就被“改造”多次了。他問道:“校長是誰?”
“張市長的親外甥。”
該死,居然連這錢都敢貪!江帆不再說話,他知道出格的話小許不會再說什麼了,他長出了一口氣,往後靠去,手無意碰到了丁一旁邊的紙袋,他拿起說道:“什麼東西?”
丁一說道:“給彭書記帶的。”
“禮物?”
“嗯。”
“我怎沒有?”江帆脫口說道。
丁一笑了,剛要解釋,就見車子已經到了北城區門口,小許伸出胳膊推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子,彭長宜坐上後,才發現後面還有丁一,就說道:“丁秘書也在。”
江帆舉着手裡的東西說道:“丁秘書給你行賄來了。”
彭長宜一聽,又回過頭來說道:“帶來了,等等,我先把它送出去。”說着,從江帆手裡接過東西,看了看說道:“拿這麼多,我沒說就要一樣就行了嗎?”
丁一笑着說道:“老胡喜歡喝酒,就把荔枝酒也拿來了。”
“他喜歡二鍋頭。”彭長宜說道:“行啊,甭管什麼酒了,老同志看見酒就高興。”說着拿着東西就走了下去。
丁一這才告訴了江帆是怎麼回事。
等彭長宜上車後,江帆說道:“彭書記,丟人啊?自己的東西拿回家不敢跟老婆再要出來,跟人家小姑娘要,有失尊嚴啊。”
彭長宜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還真被您說着了,你說這女人是不是都是這樣,東西一旦進家,你再往出拿就跟剜她心一樣,即便是給她孃家有時都心疼。”
“那還不好,知道過日子。”丁一說道。
江帆說:“他是在跟咱們炫耀他有個把家的好媳婦,還說女人都是這樣,放擺着丁一就不是這樣。”
彭長宜說:“她呀,那是還沒成家,成了家就知道東西是好的了。”
“你這話有失偏頗,無論成家與否,丁一都不會是這樣的人。共事那麼長時間,這一點都不瞭解,小丁你還給他救急?可惜了那荔枝酒和龍眼乾嘍。”
丁一笑了,說道:“下不爲例。”
“是沒有下次!”江帆強調說。
“嗯,對,僅此一次。”丁一附和道。
“看這市長和秘書一唱一和的,我不就有這麼一個優點懼內嗎?要是真想拿也能從家裡拿出來,要廢很多的話,還要解答她一連串的疑問,唉——”彭長宜說道。
江帆說:“對了,我怎麼聽說有個女記者對你頗有好感?”
“得嘞您吶,饒了我唄!怎麼您也跟着這麼說呀?”彭長宜一臉的無辜。
“女記者?省報的那個?”丁一問道。
“這個,讓彭大書記自己說吧。”江帆壞笑着說道。
丁一不言語了,似乎心裡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彭長宜說道:“爲這個天天半夜起來查我呼機,跟個神經病似的。”彭長宜並不忌諱丁一在場。
“你現在正是魅力四射的時候,弟妹當然要留心了。”江帆打趣着說道。
“哪兒呀?真正魅力四射的是市長您,我就聽一個女幹部說最喜歡開市長的會了,不但講話幽默風趣旁引博徵,而且長相英俊瀟灑,穿的乾淨利落,氣質儒雅,還是……”
“還是什麼?”
彭長宜往下不能說了,趕忙改口說道:“呵呵,說了您也不信,那些女幹部們說主席臺坐着的從這頭看到那頭,就數江市長有魅力。”
“哈哈,小丁,看到了吧,當上書記後練的嘴都不吃虧了。我說他一句他說我十句。不過說真的,我最近發現比較愛聽好話,尤其是當着漂亮的女士說我的好話我更加的愛聽。”江帆自我解嘲地說道。
“說不定這裡面好多的話都是小丁私下說得哪?別忘了她是學中文的,有的是辭藻。”
丁一突然想起在深圳市長說她用詞跟農民撒化肥一樣,不由撲哧樂了。
江帆也想起了這點,就說道:“人家小丁用詞非常吝嗇的,從不大把大把的揮霍辭藻。再說了,如果小丁能這麼恭維我的話,那怎麼不把給自家人帶的禮物給我,卻給了你?”江帆說道。
丁一一聽,歪着頭看着市長。江帆知道她看目光裡有不滿,故意不看她。
彭長宜說道:“那不是送我的,是我借的,以後要還的,再說了,那一對精美的袖釦,我從來都沒見識過,昨天晚上看電視,偶然看見理查德彈鋼琴,剛想換臺,突然看見他也戴了個袖釦,呵呵,爲這個袖釦我居然看了半天彈鋼琴的。要知道我對音樂一點都不感興趣,完全是爲了看袖釦。”
江帆這才知道丁一送給他的袖釦彭長宜見過,他趕緊說道:“那個袖釦可不是惟一的,人家給她哥哥買的,順便給了我一對,對了丁一。”江帆轉過身,衝着她說道:“你光給我袖釦不行,還得送我一件法式襯衣,普通襯衣無法使用袖釦,你看着辦吧。”
“哈哈哈。”彭長宜笑了,說道:“還有這樣要禮物的,那如果丁一送您一個馬鞭子,是不是您還得跟他要匹千里馬呀?”
丁一把頭扭向窗外,不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