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聽完舒晴的講述之後,他舒了一口氣,說道:“就這事啊,我還以爲是什麼事呢?你做得對,以後再有這樣的機會,就多說着娜娜,這個孩子,受她媽媽影響太深了。”
舒晴說:“只要娜娜不討厭我就行。”
彭長宜說:“不會的,儘管她有犯渾的時候,但是你只要用道理把她拍悶,她就會服氣,這一點隨我。當年因爲她罵小丁的話,我還打了她,那也是我第一次打她,我估計她之所以還這麼念念不忘,很可能和我打她有關。”
舒晴說:“呵呵,這個,她倒沒說。”
彭長宜笑了,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謝謝你。”
舒晴開心地說:“不用跟我客氣,只要我沒給你添亂就行。”
彭長宜說:“怎麼會呢?你是在替我管教孩子,感謝還來不及呢,怎麼能是添亂?”
“你這樣認爲就好,我心裡就踏實了,彭書記,晚安!”舒晴愉快地說道。
“晚安。”
由閬諸市委宣傳部主辦、閬諸市總工會、閬諸電視臺承辦的五一晚會,經過緊張的籌備,今天晚上正式開始直播。
今天這臺晚會由丁一、翁寧和洪偉還有另外一位男主播共同主持。市四大班子領導和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們共同觀看了晚會。
本來,丁一認爲自己不適宜主持現場這樣的大型節目,因爲她的嗓子不適合,她提議讓翁寧和洪偉主持,但是郎法遷不同意,郎法遷擔心翁寧沒有經驗,而且又是直播,怕她砸場。
丁一今天並沒有盛裝主持,考慮到這是勞動者聯歡的節日,她還是一慣的清新、優雅的風格,甚至都沒特意準備服裝,而是拿出了江帆在深圳給她買的那件白色的連衣裙,一如當年那麼美麗清新、端莊優雅,姣好的容顏、玲瓏有致的身材,爲這個舞臺增色不少。翁寧和洪偉的表現也不俗,
晚會在一曲《咱們工人有力量》的大合唱中開始。
頒獎和文藝演出是穿插的進行的。佘文秀、江帆、殷家實、蔡楓等主要領導上臺,爲受表彰的“五一勞動模範”頒獎。
電視臺的主持人們向來多才多藝,節目進行到最後,翁寧表演了一曲印度肚皮舞,洪偉吹了一曲蘆笙,輪到丁一的時候,洪偉問丁一你今天準備給廣大的勞動者們奉上什麼節目時,丁一說:“我不會跳不會吹,我就給大家唱一段黃梅戲吧,因爲我看到今天來的大多數勞動者的年齡,已經是不再年輕了,可能對戲曲的愛好比年輕人更癡迷一些。”
洪偉衝着臺下的觀衆喊道:說:“她說的是這樣嗎?”
前排做得都是受表彰的勞動者,的確年紀都偏大,他們大聲迴應着:“是——”
洪偉轉過身,問丁一:“那你唱給大家的是黃梅戲的哪一段?”
丁一輕輕說道:“夫妻雙雙把家還。”
“譁——”臺下有人帶頭鼓起了掌。
洪偉說:“請問,誰來當董永?”
臺下市領導席裡,就有人高聲喊道:“江市長——”
立刻,就有人跟着起鬨:“江市長——”
丁一笑了,看着臺下鬨笑的領導席,就說道:“今天我是董永。”
洪偉故作大吃一驚,說道:“你當董永,那誰當七仙女……”
這時,一個聲音傳過來:“各位聽衆,收音機前的司機朋友們,這裡是閬諸交通臺……”
洪偉回頭一看,就見七仙女打扮的嶽素芳上來了,她一身古裝打扮,那字正腔圓的聲音,立刻博得臺下觀衆的一片掌聲和歡笑聲,洪偉立刻就將注意力轉向了嶽素芳,丁一轉身快速向後臺走去,她去換服裝去了。
洪偉說:“小月姐,你是七仙女下凡還是爲交通臺呼號來了。”
嶽素芳說:“我是來向今天獲得表彰的各位勞模表示祝賀來了。”
“那您今天這打扮分明是七仙女啊,是不是給我們表演節目來了?”
“是的,今天我和丁一爲大家表演一段黃梅戲天仙配的經典唱段,夫妻雙雙把家還。”
洪偉說:“難怪丁一說她要唱董永?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她真的要唱董永?”
嶽素芳說:“是的,的確是這樣,她比較善於演董永。”
洪偉面向臺下說道:“觀衆朋友們,你們見過有那樣嬌小、那樣柔弱的董永嗎?”洪偉說着,還走了一個凌波微步。
“沒見過——”臺下立刻有人附和着說。
這時,音樂響起,嶽素芳首先唱了第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立刻,從幕後傳來一個滄桑渾厚的聲音:“綠水青山帶笑顏 ……”
“譁——”臺下觀衆鼓起熱烈的掌聲。
丁一頭上用布帶子挽了一個髮髻,一身布衣布褲布鞋,邁着方步,從幕後走了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這個滄厚的聲音是從她的嘴裡唱出。
佘文秀碰了一下江帆,說道:“江市長,有兩下子呀!”
看着她那俏皮可愛的模樣,江帆也笑了,他換了一個坐姿,專注地看着臺上的她一舉一動。
“從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夫妻雙雙把家還……”
一首歌唱完後,殷家實在臺下大聲嚷道:“再來一曲——”
立刻有人附和着:“再來一曲——”
江帆“哈哈”大笑。
丁一手握話筒,穿着董永的布衣繼續主持着節目,她說:“不好再來了,那樣就露餡了,下面,由五一勞動獎章獲得張立忠爲大家演唱京劇,甘灑熱血寫春秋,有請——”
晚會結束後,江帆沒有離開,他在大廳裡等丁一,等着跟她一起回家。
郎法遷和汪軍過來跟他打招呼。江帆讓他們去忙,別管他。
這時,丁一手裡提着一個大袋子,抱着自己的東西就跑了出來,她身上董永的布衣布褲布鞋不見了,而是再次換上了那件白色的連衣裙。
江帆打量着她,說道:“慢點,小心腳底下,急什麼?”
丁一來到他跟前,迫不及待地說道:“我唱得好嗎?”
江帆說:“閉着眼聽還行,如果睜着眼聽,總有一種精神錯亂的感覺。”
“哈哈。你又在損我。”丁一嬌嗔地看着他說道。
江帆接過她懷裡的東西,幫着她拎着大袋子,就陪着她走出演播大廳。
正在臺上指揮搬運設備的汪軍,注視着他們,直到他們走出他的視線。
回到家裡,丁一脫下高跟鞋,坐在圓凳上,揉着腳。
江帆問道:“是不是腳疼?”
丁一點點頭,看了一眼那雙細高的高跟鞋。
江帆說:“幹嘛穿那麼高?”
丁一說:“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叫什麼?”
“恨天高。”
“哈哈。”江帆笑了,說道:“太高了,以後少穿。”
丁一說:“我平時根本不穿這麼高的,但是在臺上,就得穿高高的高跟鞋,那樣顯得身材婀娜。”
江帆遞給她拖鞋,等她穿上後,把她拉起來,抱在懷裡,說道:“真沒想到,這件衣服你還留着?”
丁一說:“當然了。選了半天服裝,都沒選到合適的,我就靈機一動,把這件衣服熨了熨,結果拿到臺裡,穿上讓大家看了看,他們都說太漂亮了,非常適合在燈光下穿。”
“是,這件衣服還真不過時。”
“對啊,本來這件衣服就有禮服的元素,所以,主持晚會恰到好處,洪偉說,有一種低調的奢華,在勞動者的晚會上,不宜穿得太豪華。我今天對這件衣服也很滿意,說明我的身材還沒有變。”
江帆推開她,打量了半天說道:“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個樣子,天生麗質,冰清玉潔。”
“哈哈。老太婆了。”
“你要是老太婆,我就是老太爺了……”說着,一把就將她抱了起來,向臥室走去。
丁一急忙說道:“不行,不行啊,我臉上的妝還沒洗呢……”
她的話沒說完,江帆抱着她就進了臥室,用腳將臥室的門踹上了……
五一放假第一天,江帆由於惦記着去看王家棟,就帶着丁一一塊來亢州了。
他頭天沒給彭長宜打電話,知道他今天肯定在家。哪知,快到亢州後,他打電話,彭長宜居然帶着孩子和父親去泰山旅遊去了,要兩天後才能回來。
江帆當然失望了,說道:“長宜啊,你能不能以後每天爲我開會機,你說我們回亢州居然見不到……”
彭長宜歉意地說道:“好的,好的,以後我開機先給您請示,您找我沒事我再關機。”
“哈哈,那就對了,別忘了,我們曾經可是有喝酒熱線啊。”
“哈哈,那麼美好的回憶,一輩子都忘不了。”
“哈哈,有人要跟你說,張着小手要電話多時了。”
丁一看着江帆,她根本就沒張着小手要電話,但聽他這麼說,就接過了江帆的電話,親切地叫了聲:“科長,是我。”
“哦,你好。”
“去哪兒了?”
“泰山,主要是孩子該升學考試了,他們只放兩天假,我帶着一老一小的出來轉轉。”
“這個日子泰山人多吧?”
“是,我們就在下面看了看,一會去曲阜孔廟看看,不想搞得太累,明天就往回走了。”
“科長,謝謝你的花。”
“不客氣,你喜歡就行。”
“非常喜歡。那就不打擾你們遊玩了。”
“好,有機會再聊。”
掛了電話,江帆還在回味着笑,丁一就說:“想什麼,那麼陶醉的樣子?”
江帆說:“在想剛纔我說的喝酒熱線。記得第一次給市領導配備呼機的時候,我就跟郵電局多要了兩個,一個給了長宜,一個給了盧輝,我說以後我想喝酒,就呼你們,呵呵,一晃十來年過去了……”
“是啊,我們都老了……”
“哈哈, 是我們老了,沒你的事。”
“我也不年輕了,三十歲了。”
“可是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第一次見到你時候那樣,從煙雨中走出來。”
丁一笑了一下說:“你那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江帆又說:“不過你們部長是真顯老了,也可能是這幾年折磨的,自己的事,兒子的事,老伴兒的事,可能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就是他的孫子了。除此之外,我還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可以寬心的事。”
丁一說:“如果要是往寬處想的話,他寬心的地方還是不少的。比如科長,樊部長,你,最起碼,這些人是沒有忘記他的。至於他的事,兒子的事,本是人爲因素造成的,只有生老病死,是防不勝防的。”
江帆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說道:“夫人高見,高見啊。有些事,在爲之的時候,是很難考慮到以後的,只有爲了,以後出現了,再拍大腿就晚了。”
丁一笑了,抽出自己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拍了兩下,學着他的口氣說道:“夫君高見,高見啊。”
“哈哈。”江帆笑過後說:“明天我們看完樊部長後,說說看,以後幾天你準備都去哪兒玩?”
今天來亢州,明天去看樊部長,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事情。
丁一說:“哪都不想去,我要值班。”
“你昨天晚上不是說節日期間新聞改錄播了嗎?那還值什麼班?”
“那也要值班的,防止突發新聞。”
江帆說:“他們照顧我,沒讓我值班,我想帶你去趟大西北,看看我出生的地方,就當度蜜月。”
“好啊,我想去。”丁一高興地說。
“你不是要值班嗎?”
“我可以跟他們調換。另外,我還想跟你回草原。”
“草原完全可以去,只是這個季節還沒什麼可看。最好的季節就是你們那年去的時候……”
江帆忽然不往下說了。丁一知道他此時心裡想到了什麼,就拍了拍他的手,說道:“那我們就去大西北吧,最好叫上爸媽,一塊去。”
“呵呵,可以考慮,晚上給他們打電話,跟他們商量。”
他們一邊說着話,就到了亢州路口。
下了高速路,駛進了亢州市區,江帆不由放慢了車速,感慨地說道:“多麼熟悉的地方啊——”
他見丁一沒有迴應,就扭頭看了她一眼,就見她的兩隻眼睛早已溼潤了,他握過她的小手,說道:“今天,是我們倆一塊回來了,就不要傷感了……”
江帆這麼一說,兩串眼淚奔涌而出,她低低地道:“總是總是這樣想起,畿南錦北,沃土京州,巍巍太行,伴我七載的第二故鄉;總想總想這樣遺忘,長河落日,萬馬河畔,紅雲淚光,夕陽下那牧歸的牛羊;總在總在夢裡回望,淳樸勤勞,勇敢忠厚,包容善良,亢州啊,我那九十六萬的老鄉……”
“呵呵。”江帆笑了,握着她的小手在腿上,說道:“好了,好了,別煽情了,讓你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了……”
丁一噙着眼淚,扭頭看着他,說道:“江帆,你知道嗎,你後面那句話,謹以此詩告慰我那些沒來得及說再見的朋友們,我一遍遍地在想,我是在這其中還是在其外?”
江帆使勁握了握她的手,說:“說在其中就在其中,說不在其中就不在其中,因爲,你在我心裡。”
丁一又說:“我後來回來辦手續,公交車走到市政府門口的時候,我就想,如果在這個地方你出現,我會不顧一切的撲進你的懷抱,不需要任何解釋,只要愛還在……”
眼淚,從丁一的眼裡流了出來。
“我知道,長宜跟我說過,說你是一路流着眼淚回來的……”
“呵呵,是啊,不知爲什麼,眼淚就是控制不住,一直見到雯雯還在流眼淚,呵呵……”丁一低頭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江帆攬過她的肩,讓她儘可能地靠近自己,說道:“好了,別傷感了,一切都過去了,擦擦眼淚,一會讓他們看見不合適。”
丁一坐直身體,抽出紙巾,將上方的遮陽板放下,對着鑲嵌在裡面的小鏡子,小心的擦拭着眼淚,很奇怪,眼淚越擦越多,她不由地自嘲地笑了一下,說道:“怎麼回事啊?”
江帆看了她一眼,說道:“因爲,這裡是你刻骨銘心的地方。”
“呵呵。”丁一不好意思地笑笑,努力看着兩邊的景物,說道:“是的,是我步入社會的第一站……”
江帆拍着她的手說道:“好了,到了,擦擦眼睛,你好朋友該說我了,怎麼總是讓小丁流眼淚啊?”
“呵呵,雯雯的確這樣說過。”丁一說道:“不過,這次的眼淚跟以往不同,上次純屬是傷心、悲情,這次不是。”
江帆說:“這個沒有明確的界定,一言蔽之,就是人不傷心不落淚。即便是你激動地、幸福地流眼淚,也是有前面衆多的傷心做鋪墊的。”
“是——”丁一不跟他擡槓,知道擡不過他。
她再次對着鏡子擦了擦眼淚,然後扭頭說道:“能看出來嗎?”
江帆笑了,說:“看不出來的是瞎子。”
“那怎麼辦?”眼看快到部長家了,就是江帆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十分鐘的時間了。
江帆看了看她紅紅的眼睛,就說道:“咱們先去萬馬河看看,我想那個地方了。”
丁一說:“不能,那樣的話我的眼淚更要流了……”說着話,眼睛又溼潤了。
江帆猶豫了,說道:“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