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瞪着他說道:“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要給你上刑似的,再說了,你這麼高調地進了大樓,不就是想讓我推銷一下你嗎?還再說了,你要不想這樣,幹嘛不悄悄地來,既然你來了,我要是不讓大家陪好你,那是我的不對,我的同事們也會說我不夠意思,同學來了都不讓大家認識認識,你是瞭解我的爲人的,我哪是那樣的性格?”
吳冠奇說:“你看,亢州不是三源,亢州是經濟發達的地方,爲什麼經濟發達,就是幹部們都忙,忙着搞活,忙着工作,你還是讓大家都忙去吧,我呆會就回去了,不然我家裡的兩個女人就亂套了。 ”
盧輝聽他這麼一說,眨了眨眼,沒敢言聲。
彭長宜說:“你看,你的話都讓我們盧書記浮想聯翩了。是這樣老盧,他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媳婦,一個是他的掌上明珠,出生一百多天的女兒。他這輩子也不想有多大出息了,就準備把這一百多斤都交給媳婦和女兒了。”
盧輝這纔敢笑出聲,說道:“是這樣啊,您要是不解釋,我還真不敢刨根問底呢?吳總真是好福氣,這麼大歲數了還又有了女兒,真是好福氣啊,您有幾個兒女了?”
“哈哈。”吳冠奇自豪地笑了,說道:“不瞞您說,本人一直混的比較慘,目前,就剛剛有了這麼一個女兒。至於以後還會不會有兒子,還得跟我家夫人商量。”
“哈哈,吳總真幽默。”盧輝說道。
彭長宜說:“他是老牛啃嫩草,前半生遊戲人生,後半生迴歸了。”
“嗨,別揭短啊,對你有什麼好處嗎?”吳冠奇急了。
彭長宜哈哈大笑,這時,他桌上的電話響了,呂華剛好出去通知人後又回來了,他剛進來,就順便接了這個電話:“喂,你好。”
“是彭長宜書記辦公室嗎?”電話裡的人問道。
“是的,。請問您是哪位?”
“哦,他在嗎?嶽市長找他。”
呂華一聽,感覺說道:“在,在,我馬上叫他。”說着,緊捂着話筒,小聲說道:“彭書記,嶽市長找您。”
彭長宜一聽,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桌邊,接過了電話,:“喂,嶽市長,我是彭長宜。”
電話裡就傳來了嶽筱的聲音:“彭長宜啊,你在忙嗎?”
“還行,市長請指示。”
“哪來那麼多指示?我晚上去北京,先到你那裡歇個腳,晚上把鄧章記叫上。”嶽筱說道。
“好的,好的,太好了,我這就去安排。”彭長宜故意激動地說道。
放下電話後,他跟盧輝和呂華說道:“嶽市長去北京,點了鄧章記的名字,老呂,你告訴一下國慶市長,一會我們三人去路口接一下,老盧,你和老呂陪好我這個老同學。”
吳冠奇說:“既然有事你就去忙,我一會就走,趁着天還沒黑。”
“走不行,咱倆酒沒喝、話沒說,走哪兒行啊?我給羿楠打電話,給你請假。”說着,就打開手機,翻了半天,說道:“說呀,電話號碼?”
吳冠奇說:“你打電話幹嘛讓我告訴你號碼?”
彭長宜說:“我手機裡誰的號碼都可以存,唯獨不能存你老婆的號碼。”
吳冠奇說:“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就變味兒了?”
“哈哈,我說什麼了?”彭長宜大笑着說道:“快點,告訴我號碼,別耽誤我迎接領導。”
吳冠奇不慌不忙地說:“別打了,她有準備,知道我一到你這兒來,十有八九就回不去了。”
彭長宜說:“竟給我製造緊張空氣,原來你留着後手呢?早點說不就得了,讓我心懸着了半天。”
呂華說:“彭書記,接下來怎麼安排?”
彭長宜說:“都安排在金盾,別挨着,老吳,我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見嶽市長嗎?”
“別呀,你嚇死我啊?”吳冠奇往後縮了一下身子。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就好,他耽誤不住,吃頓飯,晚上就去北京了,接下來就是咱們的時間,晚上咱們好好喝,好好聊,唉,別說,還真想你了。”
吳冠奇說:“隨你們安排吧。”
彭長宜交代盧輝和呂華,先好好陪他這位老同學,他和朱國慶、鄧章記要馬上去高速路口迎接領導。
每一級政府官員,都會有相當一部分時間是從事各種各樣的接待工作的。其中,接待領導,是重中之重,是一項不容怠慢、不容忽視,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大事。
儘管嶽筱說明,只是路過,到亢州歇下腳,但絕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即便真的是這麼簡單,下邊的人也不能那麼簡單對待的。
這個時候,如何接待、如何借領導路過吃便飯的機會彙報工作,給領導留下好印象,就特別要體現各人的水平了。
彭長宜之所以要和朱國慶、鄧章記去高速路口等領導,就是因爲嶽筱喜歡這樣。記得孟客跟他說過,嶽筱有一次從北京回來,到清平市歇腳,孟客就在市裡等的,嶽筱到是沒有表現出什麼,他的秘書抱怨市委門口不好找,那次把孟客嚇得不輕。
彭長宜讓朱國慶上了自己的車,鄧章記已經從人大出來,在路邊等他們。彭長宜的車到後,鄧章記緊隨其後,兩輛車向高速路口駛去。
朱國慶在車裡說:“又不是不認識路,也不是工作視察,咱們有必要去高速路口接嗎?”
彭長宜笑笑,沒說話。他知道,即便自己無心的抱怨,將來也有可能傳到領導的耳朵裡去,作爲一個地方的主政官員,有理由保持矜持。
到了高速路口後,彭長宜給嶽筱的秘書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已經在路口等。
朱國慶說:“在我印象中,除去那天宣佈咱們上任,老嶽似乎是第一次來吧?”
彭長宜一愣,不明白他爲什麼跟自己稱呼嶽筱爲“老嶽”,是表明他們關係近,還是表明他這個市長並不把上級這個市長放在眼裡?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還別說,還真是第一次來。”
“咱們跟他都彙報什麼?開發區的事,還是準備和北京公交對接的事?”
“看看再說吧,也許他就是路過。如果非要彙報,就彙報一下咱們當下乾的工作,比如路網建設、前階段的治污工作,這些就差不多了。”
其實,彭長宜一路上的腦子都在飛快地想着要跟嶽筱彙報點什麼?誰都願意跟領導彙報一些當下乾的工作、準備乾的工作,甚至一些宏偉的設想和規劃。但如果在領導面前一味地展示成績和願景,有的時候未必是好事。就算不被認爲是浮誇糊弄,也可能會被因此認爲形勢一片大好,進而在安排下一階段的工作時,層層加碼,對你這個地方就會提出更高的要求,結果就是自作自受,最後你就是咬牙也要撐着。
彭長宜記得周林剛來的時候,就向錦安亮了亢州所有的家底,打那以後,稅收任務年年加碼,亢州成爲錦安市的第一納稅大戶,把第二名都甩得遠遠的,弄得基層怨聲載道,樊文良還因爲瞞報被錦安市委通報批評,說他是地方主義,沒有大局意識。
其實,藏豐補欠,是基層官員普遍的一種工作方法,儘管拿不到桌面上來,但卻被普遍使用,也是基層的一種工作技巧。
彙報的時候,成績和設想不能過多炫耀,領導對付那些“說大話使小錢”的幹部最精通的一招就是秋後要賬,所以,彭長宜纔跟朱國慶說只彙報前段的工作和正在幹着的事情,至於公交線路和北京對接的事先不要彙報。
但領導單獨到你這個地方來,往往都是想聽到你下一階段的工作打算的,有些事如果你連想都不敢想,就會給領導造成你這個幹部固步自封、保守,沒有開拓性,甚至會認爲你不思進取。領導不怕你有想法,也不怕你的想法不成熟,更不怕擺困難,因爲,只有工作上有了不成熟的想法和困難,才能顯示出領導的智慧。
坐在車裡的幾分鐘裡,彭長宜仍然在想,一會跟嶽筱市長彙報的時候,擺點什麼困難合適,無論擺什麼困難,都要有個度,如果一味地在領導面前擺困難也不是明智之舉。這樣會讓領導認爲你庸碌無能,工作不力,甚至可能因此產生調整你位置的想法。所以擺成績,也要講困難,三七分比較好,五五分也合適,而如何運用,前提就是要如何掌握好彙報的度,首先就要摸清領導的意圖,然後在逢迎配合。
“能不能跟市長提提,咱們再新建市委和市政府辦公大樓怎麼樣?看看市長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朱國慶突然說道。
對於朱國慶這個想法,彭長宜並不感到意外,他早就有重新規劃土地,新建市委、市政府辦公場所的想法。在他進行市委和市政府大樓內部粉刷之前,他就私下談過這個意思,那個時候,彭長宜剛回來,對於他這個建議也就沒入耳。後來,他在私下又幾次提過,彭長宜都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沒想到他今天突然想跟市長提這個問題。
按理說,就某件事,私下跟領導請示,或者叫諮詢,不是不可以,但彭長宜意識到,朱國慶的確是想新建市委和市政府辦公大樓,但這畢竟是他個人的一種不成熟的想法,甚至都沒和他這個市委書記達成一致意見,這個時候跟領導彙報,領導不會認爲你們兩個沒有形成一致意見,任何一方跟領導彙報,領導最起碼會認爲是你們兩個黨政一把手對這件事是形成共識的,不然,不會跟他彙報,哪怕只是一個還停留在頭腦中的想法。
反正領導還沒來,彭長宜就想就這個問題,專門聽聽朱國慶的想法,就說道:“你看,你提過兩三次新建辦公大樓的事,也加上我剛回來,而且一直沒有靜下心想這個問題。你說,咱們有什麼理由新建?”
朱國慶見彭長宜對這個事情感興趣了,就說道:“其實,新建市委和市政府大樓的想法,不是起源於我,早在鐘鳴義時期,一些老幹部就提過這個建議,咱們目前這個大樓,已經遠遠不適應新形勢的需要的,統共六層,剛建的時候,還覺得很寬裕,現在,每個屋子的辦公桌擠堆兒了,就是現在,許多政府機構都出去租房辦公了,還別說整人大、政協早就搬了出去,不用說別的,就是兩邊這點車輛,都停滿了這個小院子,下邊辦事的車輛,往往都要停在外面的馬路兩邊,實在太擁擠了。”
彭長宜點點頭,他說的倒是目前這個辦公大樓的實際情況。但是省委省政府三令五申,對政府部門新建樓堂館所早就是明文禁止的事情,所以,只要有地方辦公,就沒人願意冒這種政治風險。既然他的話說到這裡,彭長宜就問道:
“打算怎麼建?在哪兒建?”
顯然,朱國慶早就深思過這個問題,他說:“地塊早就規劃出來了,就在開發區下高速路口附近。”
“開發區高速路口?那裡沒有空地啊?”
“怎麼沒有?就是省高速交警中隊後面臨街的那一片空地,現在是林業局的一個苗圃,種着各種花草樹木。”
“哦——”彭長宜點點頭,別說,那的確是塊好地方。
朱國慶又說:“其實,當時給省高管局想要這個地方,但那個時候韓冰就不給,他就是想着在那裡新建辦公大樓,還沒建他就出事了。”
“這我還真沒聽說,不過,的確是個好地方。”
“好地方當然要給自己留着。”
“那個地方可是夠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