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爸爸從來都沒有跟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也許,是娜娜實在是太討厭這個小狐狸精,聽爸爸衝她大嚷大叫,她“哇”的一聲就哭了,扭頭就要跑。
老顧是不能讓她哭着出去的,立刻把她抱在了懷裡。
雯雯開開門就走了出去。她來到樓下大廳的前臺,問服務員,剛纔那個小姑娘是跟誰來的。
服務員說沒看清,她進來後就跟她們說,她爸爸是市委書記彭長宜,她叫彭小娜,問她爸爸在哪個房間吃飯。這些服務員是不能隨便將市委書記的房間透露出去的,她們有紀律。她們告訴娜娜,說不知道她爸爸在哪個房間。娜娜便借了前臺的電話,給爸爸打了好幾個,爸爸沒接,這纔給老顧打了電話。
雯雯聽明白後,就走出來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沈芳的影子,但是娜娜從哪兒來?又是誰把她送到這裡來的呢?
丁一再經歷的羞臊和尷尬過後,她看着彭長宜,心裡就有了深深的歉意。但她又不知說什麼,坐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娜娜被老顧抱在懷裡,不停地哭着。
這時,就聽彭長宜說道:“不許哭,過來!”
娜娜抽泣着,看了看他,不敢過去。
“過來,爸爸有話問你。”彭長宜緩和了語氣說道。
娜娜這才走向膽膽怯怯地走向爸爸。
“是誰告訴你爸爸在這兒?”彭長宜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和一些。
“是姥姥,姥姥說爸爸在跟小狐狸精吃飯,我就跑來了。”
“你怎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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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爸爸說沒說過你,你這樣說阿姨是不禮貌的行爲,今天,你必須給阿姨道歉。”
娜娜一聽,噌地從彭長宜身邊逃開,尖聲說道:“我不,就不!她就是小狐狸精,就是破壞別人家庭專門鉤引男人的小狐狸精,是騷貨……”
“啪。”彭長宜擡起手,就給了娜娜一巴掌,這巴掌就打在娜娜的臉上。
儘管他沒有使太大的勁,但是,足以在女兒的臉上留下了紅紅的指印。
娜娜突然不叫也不哭了,她驚恐地看着爸爸,半天,才轉過身,撲到老顧的懷裡,“嗚嗚”地哭出了聲。
丁一坐不住了,她看了看進來的雯雯,雯雯說:“彭叔兒,要不這樣,我領娜娜出去玩會兒。”說着,就去拉娜娜。
哪知,娜娜甩開她的胳膊,說道:“別碰我,你是拉皮條的。”
彭長宜氣壞了,他明明知道,孩子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的。掏出電話,就要給沈芳打。
老顧奪過他的電話,說道:“別打了,我跟娜娜玩會吧,娜娜,走,跟顧大叔到邊上去吃點飯,你不是說還沒吃飯嗎?我領你去吃你最愛吃的軟炸蝦仁。”說着,就領着還在抽泣的娜娜走了出去。
面對一個十歲孩子的辱罵,丁一不知說什麼好,她呆呆地坐在椅上,臉一陣白一陣紅的,真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即便當初袁小姶羞辱自己,她也沒感到像今天這樣無地自容過,正因爲是一個孩子,她才更加的沒有了顏面。
雯雯嘆了一口氣,勸道:“好了,小孩子不懂事,一定是受到大人的影響了,你別介意。”
丁一苦笑了一聲,心說,我哪有介意的資格啊!亢州,以後真的是不能來了,自己成了過街老鼠了……
雯雯又說道:“彭叔兒,你也是,不該打她的,一個小女孩,經不住你那一巴掌的。”
彭長宜此時也是氣得夠嗆,他渾身都在顫抖,他明明知道娜娜今天來這裡,肯定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不然,她是說不出“騷貨”這個詞的。他喘着粗氣說道:“我能不打她嗎,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狐狸精、拉皮條的,這是她該說的話嗎?”
雯雯說:“彭叔兒,冷靜,一個孩子,她是不知道狐狸精和拉皮條的真正意思的。不怪她。”
彭長宜看看丁一,說道:“小丁,你別生氣,是我沒有管教好她。”
丁一的臉紅了,她尷尬地笑了笑,機械地說道:“我不生氣……”
雯雯起身,開開門,聽了聽,沒有聽到娜娜的哭聲,走廊裡只有服務員,她回頭說道:“這樣,我看看娜娜去,彭叔兒,你先陪小丁呆會。”說着,就走了出去。
丁一愣愣地看着彭長宜,半天,才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看着彭長宜,說道:“對不起,科長,我又給你找麻煩了,沒辦法,我興許就是這樣的命……”說道這裡,她的眼圈溼潤了。
彭長宜擡頭看着她,端起杯,也沒跟跟她碰,一下子就喝乾了杯裡的酒,說道:“小丁,今天實在對不起了,我彭長宜這一輩子都沒有想到是,我能給你帶來痛苦,讓你受委屈了……”說着,就去拿酒瓶。
丁一制止住了他,說道“科長,我不怪,真的不怪……”
彭長宜感到了深深的自責和內疚……
看着彭長宜自責和內疚的表情,丁一心裡有些心潮起伏,她的眼圈就紅了。
這個男人,很多年以前就跟自己說過,遇到困難就找他。事實上,她也的確找過他,從老房子他們第一次接吻,彭長宜便成爲她手上的那根食指。但是彭長宜出於道義,沒有再進一步交往,直到她成爲了江帆的小鹿,他們一直都保持着超越一般朋友又有別於戀人的那種關係,她也真心地感到了來自彭長宜那裡無私的愛。
她無法忘記,當她興沖沖趕到金盾,準備去見江帆的時候,發現了袁小姶的陰謀,她急得蹲在樓梯上流出了眼淚,當她把電話打給他的時候,是他搞定了一切,而且,始終都沒有讓她露面;當擊斃賈東方的槍聲響後,她嚇得昏了過去,又是他第一個衝過來,不顧一切把她抱上了救護車;還是他,爲了彌合她跟江帆,做她的工作,帶她去草原……
她能感到來自這個男人心靈深處的那種寬厚的、深沉的、無私的愛,她知道,如果她有什麼困難的話,第一個衝出來的可能不會是別人,而是彭長宜,但是他們彼此都十分清楚各自的位置,所以,一直以來都保持一個很良好的關係。
她的心,能感到來自彭長宜心靈深處的那種自責和內疚,這是真實的,是不容質疑的,她眨巴了幾下眼睛,忍住了眼裡的淚水,微笑着說道:“科長,不要這麼說,我也可能是這命,我差不多習慣這個角色了……”
她的話,刺痛了彭長宜,彭長宜擡眼看着她,說道:“你別這麼說,你這樣說會讓我……讓有些人難過的,小丁,這句話比把人打入十八層地獄還難受。”
彭長宜本來想說是自己難受,但話說出來後,他臨時轉移了指向,轉到了江帆身上,是在,他不能夠,丁一在他心目中是聖潔無暇的,甚至是至高無上的,他既然當初有顧慮,沒有和她進一步發展,那就要守住底線,儘管他現在也是單身,也有追求她的權力,但是,有一點他知道,遠在北方的江帆,比他更愛丁一,他們已經愛得太久、太苦了,最終成爲眷屬的,當是他們倆個人,既然當初自己選擇了自己的位置,那還是不要破壞他們三人這種美好、和諧的局面吧。
本來,在得知丁一來亢州的消息後,他立刻就給江帆打了電話,可惜,江帆無法動身,他說恐怕過年都回不去了,從上到下,機關裡裡的人,幾乎全都下到災區,幫助農牧民抗災,因爲,內蒙古遭受了十多年不遇的大雪,連續發生的寒潮、暴風雪天氣,導致內蒙古自治區的部分地區的農牧業遭受巨大損失,受災人口達兩百多萬人,五萬多頭牲畜死亡,三千多萬頭牲畜嚴重缺乏飼草。
這次強降雪造成的重災區就是江帆蹲點的那個地區,大雪封住了所有交通,給當地造成了嚴重的災害,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帶領當地所有幹部、部隊官兵、老百姓甚至學生在清理道路上的積雪,道路不通,救援物資的無法送到。國家財政部、民政部緊急撥付內蒙古的自然災害生活補助資金以及棉衣棉被,農業部協調周邊地區向內蒙古緊急調運飼草,交通部還下達了運送飼草車輛全線免費通行的指令,確保農牧民過上圓滿的春節。
別說是江帆,就是一個普通幹部,這個時候也是不可能回來談情說愛的,彭長宜非常理解他,想到這裡,彭長宜說道:“小丁,不瞞你說,我給市長打電話着,但是他回不來,因爲他們那裡遭了雪災,所有的人都下去了,他蹲點的地方,是最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小丁,給他打個電話吧,於情於理你都該慰問一下抗災的勇士。”
儘管彭長宜努力讓自己的話變得風趣一些,但是他天生就不是一個幽默分子,或者是在丁一面前不是,這話說出後,無論是他的聲音和表情,都不輕鬆,更不幽默。
其實,對於內蒙古雪災的報道,這幾天新聞裡反覆播送,丁一昨天晚上也看到了這條新聞,儘管她沒有從剷雪大軍中發現那個熟悉的身影,但是她想,他一定會在抗災的最前沿,這一點無需置疑。
丁一看着他,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什麼都不想了,真的。”
說不想,但她端水杯的水卻有些微顫,喝了幾口水,壓下她並不平靜的內心。
彭長宜看着她那微微顫抖的手,很想握住它,給她一點力量,但是他剋制住了自己,而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把裡面的酒一飲而盡。
丁一拿過酒瓶,她給科長的杯子倒了一點點,放下酒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說道:“科長,您永遠都是小丁的科長,無論您將來當多大的官,也是小丁的科長,我敬您。”說着,衝彭長宜舉起了酒杯,她的眼睛就溼潤了……
彭長宜看着她,知道她心裡難過,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這麼說,難道,是丁一鑽進自己心裡,她看透了自己的內心嗎?
他怔了怔,機械地跟丁一碰了一下杯,仰頭喝乾了杯裡的酒。
不知爲什麼,彭長宜內心裡有了一種隱隱的擔憂,他知道丁一是個心重的人,娜娜剛纔的話肯定是打擊到了她……
他說:“小丁,我不但是你的科長,還是你的兄長,這一點不能忘記,還是那句話,以後遇到什麼困難,記住,找我,別找警察,他們不頂事,你的事,必須是我管,明白嗎?”
丁一低頭笑了,低頭的瞬間,兩滴淚珠掉在了身上……
雯雯回來了,丁一看着她,目光裡充滿了詢問。
雯雯衝她笑了一下,說道:“沒事了,孩子的確還沒吃飯,一小盤軟炸蝦仁,一小盤素炒黃瓜片,一小碗米飯,吃得精光。肚子都鼓起來了,跟我們也有說有笑的了。老顧送她去了。”
彭長宜和丁一都沒有問娜娜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丁一不想讓彭長宜內疚和自責,彭長宜不想讓丁一尷尬和難堪。
其實,這個謎不難破解,老顧趁娜娜吃得高興,幾句話就套出了前因後果。
原來,沈芳和沈母支完錢又到超市買了一點東西后就回家了,本來這母女倆就沒有停止爭執,到家後繼續爭執。
沈母埋怨沈芳不該這麼武斷地離婚,培養的男人成了市委書記,到頭來送給別的女人,讓別的女人撿了現成的,得了實惠。
沈芳當然不能把自己做的事情讓媽媽知道,就說:“誰願意得實惠誰就得實惠,他就是金磚,我也不稀罕,不管誰撿到,都是我沈芳丟棄的。”
沈母說她目光短淺,自以爲是,愚蠢。
沈芳被母親磨叨急了,說道:“我一點都不愚蠢,我忍氣吞聲跟他過,這一輩子我都擡不起頭,都得仰着頭看他臉子,我受不了,這樣我心安。”
沈母又說:“當初就不該跟那個什麼局長攪在一起,人家誰做了這事都沒像你這樣,四鄰皆知。”
沈芳的臉紅了,母親一直給她留着面子,從沒有涉及過這個話題,這時聽母親這樣說,她的確有些無地自容。就搶白母親說道:“你要是看着他好,何不再生個女兒嫁給他?”
沈母見她開始犯渾,就說:“我是沒有本事再生女兒了,也沒有本事再讓他做我女婿了,他有可能成爲姓丁人家的女婿了,你看,就這麼幾步路,他都讓車來接她們,你能說他不會關心人,你能說他心不細嗎?”
是啊,在沈芳的印象中,類似這樣的關心,她從來都沒有享受過,儘管彭長宜回來當書記,沈芳也的確有過失落,但要說她有多後悔離婚,還真冤枉了她。她也曾想過,誰將來能跟了彭長宜,但是一想,誰跟了他都不會得到溫暖,不過剛纔彭長宜的那個舉動,絕對也刺激了她,他不是一個不懂釋放溫暖的人,丁一住院時,聽說彭長宜也在醫院,陪了她一天一夜,如果彭長宜跟了她不認識的女人,她可能心裡會好受些,尤其是跟了她一貫看着如同眼中釘肉中刺的丁一,就跟打翻了五味瓶那樣不是滋味,有了一種戰敗者的屈辱和仇恨。
想到這裡,她狠狠地說道:“我總感覺他跟那個小狐狸精早就有一腿,看來還真是啊,一聽說我們離婚了,她立刻就湊過來了,江帆都不要的人,他到撿了起來。”
這時,正在和沈芳弟弟的孩子玩的娜娜走過來,說道:“媽媽,爸爸說不能稱呼別人小狐狸精,那是不禮貌的行爲。”
沈芳賭氣說道:“禮貌?他都要把你爸爸搶走了,我能跟她禮貌嗎?”
娜娜說:“她沒有搶走爸爸,爸爸還在單位上班呢?”
沈母故意說道:“你爸爸現在在金盾酒店正陪着她吃飯呢,這大過年的,你看誰家的爸爸不是陪着自己的孩子,他倒好,把自己的孩子撇在一邊不管,真是狠心。”
娜娜就沒有話說了,半天才說:“爸爸給我打電話着,說明天接我回老家,他工作忙。”
“工作忙怎麼有時間陪別的女人?”
娜娜看着姥姥,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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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見娜娜不再爲爸爸辯護,知道她的話起了作用,就故意漫不經心地說:“聰明的孩子,這個時候就該去找爸爸,把爸爸搶回來,不能讓她把你爸爸勾走,爲什麼你媽媽跟她叫狐狸精?肯定她心地不善良,早就對你爸爸別有用心。你想想,她跟你媽媽是有過節的,如果她將來當了你的後媽,她就會把對你親媽的恨,都會發泄到你的身上,你會有一個非常厲害的後媽,你再想爸爸,就不容易見到了,如果她再給你生個弟弟妹妹,你爸爸就會更加顧不上你了……”
娜娜聽了姥姥的話,眼淚就圍着眼圈轉,她哭着說道:“我找爸爸去。”就這樣,娜娜穿上棉猴,就出門來找爸爸了。
姥姥家就住在酒店後面,娜娜走出前面的衚衕,走幾步就到了酒店門口,這纔有了她大罵丁一的情形。
丁一當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此時的彭長宜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