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說:“好的,那您替我跟翟書記解釋一下。 ”
“放心,翟書記會理解的,某種程度上說也是在給他幹工作。既然要走,就快點走吧。”葉天揚催促他說道。
“好,葉總,有時間我再去拜訪您。”彭長宜說着,轉身就走了出去。
葉天揚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綠色長廊拐彎的地方後,回到屋裡,就看見翟炳德和申書記倆人在互相舉杯。翟炳德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天揚,彭長宜幹嘛去了?”
葉天揚笑了,說道:“倒是書記,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他呀,單位有急事,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不敢跟你請假,是我批准讓他走的。”
翟炳德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有多大的急事?”
“很大,也很急。”葉天揚就把彭長宜跟他說的話,簡要地跟翟炳德又介紹了一遍,翟炳德臉上就有了怒氣,說:“他急着回去幹嘛,上有書記市長,下有北城的書記和主任,就是逃避喝酒。”
葉天揚笑了,說道:“他對北城的情況瞭解,另外東方公司的許多事他都參與了,他擔心農民趕着牛堵國道,國道斷交別說是他們縣級領導,就是你這個市委書記,也有責任。”
申書記說:“對呀,老翟,咱們喝酒事小,這纔是大事,你這個基層的副市長能想到這層很不簡單。”
翟炳德臉上的怒容就消失了許多,轉怒爲喜,他說道:“他沒有車怎麼走?是我把他叫回來的,讓我的車送他回去吧。”說着,就要出走去叫司機。
葉天揚想了想說:“他不傻,還不會打車回去,這你就別操心了。”
翟炳德想了想,就沒再往出走。
再說彭長宜,果然如葉天揚說得的那樣,他出門後,就打了出租車往回趕。
等他回到市政府後,已經快到了下班的時間了,他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來到江帆辦公室,小金一看他回來了,就說道:“彭市長,江市長讓鍾書記叫上去了。”
彭長宜愣了一下,說道:“情況如何?”
“您說的是北城的事嗎?”
“是。”
“北城的林主任陷裡了,出不來了,被圍住了。”
“哦?”彭長宜想,難怪在路上給林巖打電話接不通呢。但是即便陷在裡面,也不至於不接電話呀,除非被限制人身自由了?彭長宜打了一個冷戰,他說道:“賈東方聯繫上了嗎?”
“沒有,手機一直關機,副總也沒在。”
彭長宜想到了王圓說得話,他來不及回自己辦公室,而是給部長打了一個電話,部長沒在屋裡,他的額頭就冒出了汗,他沒有了顧慮,直接來到鐘鳴義的辦公室,一看,市委和市政府主要負責人都在,王家棟一看彭長宜進來了,就皺了一下眉頭,瞪了他一眼。
江帆說道:“長宜,回來了?”
彭長宜說:“鍾書記,江市長,情況我都知道了,我有個建議,應該採取非常手段,凍結東方公司的賬戶。”
江帆一愣,鐘鳴義冷着臉,說道:“你什麼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我聽說東方公司老總和副總一個都沒在,而且也聯繫不上,不能不防。”
“啪。”鐘鳴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衝着彭長宜吼道:“亂彈琴!就憑我們找不到他們,就要凍結企業的賬戶,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我們有什麼權利凍結企業的賬戶?如果那樣的話,以後誰還敢來我們亢州投資?那樣我們跟這些外來企業承諾的保護投資者的利益就是一句空話!你開什麼國際玩笑!”
彭長宜沒想到鐘鳴義會這麼大火氣,自己現在也是副市長了,說話也是有一定分量的,怎麼能叫開玩笑,而且還是國際玩笑?他有些委屈地說道:“我說是凍結他們的賬戶,也沒說沒收他賬戶上的錢,這樣也好對那些村民有個交代。”
“這有區別嗎?”鐘鳴義仍然怒氣衝衝地看着彭長宜說道。
王家棟想說什麼,他看了看江帆,見江帆似乎有話說,就等着江帆說話。
江帆站起來,說:“鍾書記,我看長宜的建議可行,凍結不是沒收,一來可以暫時安撫那些村民,二來我們也好掌握他企業必要的資金情況。”
“你怎麼也這麼說,隨便凍結一個企業的賬戶,那是要有一系列的法律手續的,你憑什麼?”鐘鳴義轉向江帆說道。
“就憑他們欠老百姓的錢,而且連人影都找不到,這一點就足矣。”江帆堅持着說道。
“他們是欠老百姓的錢,但那是正當的往來,人家又沒詐騙,你憑什麼凍結人家的賬戶!”鐘鳴義仍然是這個態度。
江帆想了想說:“種種跡象表明,我們應該高度重視這次的事件,儘管我們現在無法證明他們到底是不是詐騙,但是有一點很明確,這件事最終離不開用錢解決。”
王家棟說道:“我同意江帆和彭長宜兩位同志的意見,無論是否詐騙,我們都要保護老百姓的利益不受損失,如果事態擴大的話,他們就有可能擁堵國道,造成國道斷交,那樣影響就大了。”
鐘鳴義瞪着眼衝王家棟說道:“大什麼大?你是政法委書記,眼下你最該知道自己怎麼辦!”
“怎麼辦我們也不能激化矛盾,公安的力量只是維持秩序,絕對不能跟老百姓發生衝突。”王家棟毫不相讓。
鐘鳴義說道:“維持秩序也行啊,你下命令了嗎?現場有公安的人嗎?我看你是不作爲!”
王家棟面無表情地說道:“對不起,鍾書記,我在第一時間已經佈置了,維持秩序的民警已經在現場。”
鐘鳴義愣了一下說道:“不能只維持秩序,對於鬧事的還要勸阻,必要的時候要採取非常手段。”
王家棟嚴肅地說道:“勸阻工作應該是黨委和政府應該做的,而不應該是公安部門,非常手段是應對一些暴力事件的,眼下的老百姓是在爭取自己正當的權益。”
鐘鳴義看了看王家棟,說:“你是在將我吧?”
狄貴和說道:“好了,你們兩位也不要較勁了,鍾書記,我看彭市長的建議可行,當務之急還是凍結東方公司的賬戶,以防意外發生。”
鐘鳴義看着狄貴和說道:“老狄,怎麼你也這樣說,本來老百姓鬧事就是我們工作沒有做到位,我們憑什麼要凍結企業的賬戶?如果傳出去後,誰還敢來我們這裡投資,保證投資者在亢州的利益就將成爲一句空話,再說了,這充其量就是一個合同糾紛的事件,我們不能有了這種糾紛就凍結企業的賬戶,這是亂彈琴!懂嗎?”
狄貴和看看鐘鳴義,又看看周圍的人,自嘲地說道:“我亂彈琴了嗎?”然後就不再說話了,坐了一會就出去了。
屋裡,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崔慈也出去了。
鐘鳴義說道:“給任小亮打電話,問問情況怎麼樣了?”
江帆看了看錶說道:“估計他這會還沒到。還是給林巖打個電話吧。”
範衛東就用鐘鳴義辦公室的座機給林巖打了電話,半天,林巖才接通,範衛東摁下了免提鍵,說道:“林巖嗎?你那裡情況怎麼樣?”
林巖聽了半天,才聽出是範衛東的聲音,他說道:“範主任,我是林巖,我進來後就出不去了,他們不跟我對話,非要跟任書記對話,我正在做解釋工作,說任書記不在市裡,他們說任書記不在市裡可以等。”
鐘鳴義湊到電話前,說道:“林巖,我是鐘鳴義,現在有多少警力?”
林巖說:“來了許多警察,他們都在外圍站着,儘量把這些人往路邊歸攏,爲的是保證交通暢通。”
鐘鳴義鬆了一口氣,說道:“你還出得來嗎?”
“我估計出不去了,外面到處都是人。”
“你也出不來了?他們不讓你出來嗎?”
林巖說道:“鍾書記,他們現在把我車圍住了,看架勢是出不去了,我也沒打算出去,我也不想去試,如果我試着出去唯恐會化矛盾,所以我也不能出去,我出去後人羣就會騷動,我擔心他們有過激行爲,我在這裡他們情緒還好些。”
“嗯,你做得對,林巖,跟賈東方聯繫上沒有?”鐘鳴義又問道。
“沒有,他們公司的人說有十多天沒有看見他們老總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鐘鳴義想了想又說:“目前都有幾個村的人來了?一共有多少人?”
“我大致看了一下,現在有十多個村了,他們都把牛拉來了,人越聚越多,院子裡得有一百多人,外面我看不到。”
“你跟他們說,讓他們先回去,有什麼事市委和政府會給他們解決的,這樣鬧下去沒有好處……”
林巖不等鐘鳴義說完,就說道:“鍾書記,能說的,我都說了,嘴皮都磨繭子了,不頂用,他們根本就不和我對話,他們說跟我說了也白說。”
“任小亮現在還沒到嗎?”
林巖聽鐘鳴義問任小亮,愣了一下說:“任書記剛給我打了電話,說馬上到。”
鐘鳴義顯然聽出了林巖口氣裡的猶豫,就說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到?”
林巖說:“估計很快,他到了我讓他給您回電話。”
“好,有什麼情況及時和市裡聯繫。”鐘鳴義說完,就掛了電話。
江帆見鐘鳴義掛了電話,看了看錶,說道:“鍾書記,我先去金盾賓館,估計他們快到了。”
鐘鳴義說:“好,你先去吧。”
江帆又說:“您還露個面嗎?”
鐘鳴義不耐煩地說道:“不露了,這攤子事還不定怎麼着呢。你跟他們解釋一下,就說我有事走不開。”
“好的。”江帆答應着,就看着彭長宜說道:“長宜,跟我去應付一下。”
彭長宜說:“好的。”說着,轉身就要走。鐘鳴義說道:“長宜還去呀?”
江帆說道:“長宜在省裡跟他們接觸過,他比較瞭解情況。”
鐘鳴義點點頭,就不再說什麼。
江帆看了一眼王家棟,說道:“那王書記您坐,我們下去了,有事的話再聯繫我。”
彭長宜也跟王書記打了招呼,就跟在江帆的後面走了出去。他們下了樓,走進江帆辦公室,金生水也跟了進來,江帆問道:“小金,客人來了嗎?”
“沒到呢,高市長和農業局的兩位局長去高速路口等去了。”說着,就給兩位領導倒了水。
彭長宜是真渴了,他端起杯就喝,剛喝了一小口就燙得咧着嘴說道:“小金,有涼白開嗎?”
金秘書趕忙就出去,從自己的辦公室端過來一個保溫瓶,說道:“這個暖水瓶不保溫了,裡面就是涼白開。”說着,就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
彭長宜連着喝了兩三杯水,才喘了一口氣,說道:“市長,今晚就得用我陪嗎?”
江帆看着他說道:“怎麼了?你還有別的事?”
彭長宜說:“我是不放心那裡的事,我還是想說服鍾書記先凍結東方的賬戶,保證賈東方不會露面了。”
江帆說:“你的意思是?”
“我有預感,賈東方肯定遇到了麻煩,所以他十有八九不會露面了。”
江帆皺着眉說:“你這麼肯定?”
“我也不敢完全肯定,我感覺他不出面就是遇到了麻煩。如果凍結了他的賬戶,就能把他逼出來。”
江帆說:“現在銀行也到了下班的時間了,凍結不凍結也要等到明天了,而且你沒見嗎,鍾書記不同意這樣做,他要保護投資者的利益。”
彭長宜臉上露出愁容,說道:“是啊,我也怕再這樣說會惹他不高興,哎——”彭長宜嘆了一口氣,說道:“市長,今天晚上什麼事?”
江帆說道:“省裡財政廳來幾個人,對省裡重點扶持的農業項目巡迴檢查,檢查資金使用情況。”
“啊?”彭長宜張大了嘴,說道:“那怎麼辦,東方公司眼下這種情況,要是讓他們知道了……”
江帆說:“有咱們鍾書記坐鎮,明天應該沒事了。”
彭長宜想了想說:“但願吧。”他的口氣裡有了很濃郁的擔憂情緒,說道:“要想根本解決老百姓的問題,光靠嘴上功夫是不行的,要拿出真金白銀才行。”
江帆說:“長宜,咱們有真金白銀,我忘了,東方公司的錢咱們一直還沒有給他們。”
彭長宜舒了一口氣,是啊,自從王圓跟他說了之後,他就跟江帆說,讓這筆錢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儘管北城幾次來要這筆錢,但市裡都以配套資金沒有到位往後推遲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彭長宜說道:“哎,真要是出了事,那點錢夠幹嘛的呀?”
“總比沒有強啊。”江帆說道:“長宜,你是不是對這個賈東方比較瞭解?”
“差不多,他從基金會貸了這麼多的錢,要真是出事,那麻煩就大了。”彭長宜憂心忡忡地說道。
江帆說道:“長宜,北城的事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吧,你要打起精神,應付晚上的酒局。”
“嗯,好吧,喝酒沒有問題,我跟他們交過手,他們不行。”彭長宜說。
江帆看着他,說道:“那好,咱們先去金盾酒店吧,提前去等客人。”
江帆和彭長宜就下了樓,分乘各自的車駛出大院。到了酒店房間後,江帆就讓金生水去安排飯菜,金生水出去後,彭長宜站起來,他想去找王圓,瞭解一下東方公司的情況,江帆見他有些心神不寧,就說道:“長宜,你還有事?”
彭長宜聽江帆這麼說,就又坐了下來,說道:“沒什麼事。”說着,就端起服務員剛倒的水,又是喝了一大口,又是燙得吐了出來,咧着嘴說道:“我今天這是怎麼了,嘴脣都燙沒皮了。”
江帆看着他,說道:“長宜,我知道你擔心北城的事,別慌,真要出事,咱們誰也攔不住,有的時候,不是咱們能掌控的,你別急。”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我明白。”
江帆又說:“你今天去錦安,怎麼又回去了?”
“嗨,別提了,我都出來了,不知道翟書記怎麼看見我了,又把我叫回去了,您說他叫我幹嘛,閬諸的申書記來了,讓我去陪酒,結果等申書記來了一看,您猜還有誰,還有京洲日報社的總編葉天揚。”
“哦?”
“葉天揚您可能不熟,他就是葉桐的爸爸,上次發生在蓮花村的那次哄搶事件,就是他跟葉桐看見了,我也是從那次事件中認識的他跟他的女兒葉桐的。”
這些情況江帆都知道。彭長宜又說:“但是我沒有陪到底,劉忠和林巖就給我打電話,葉天揚見我很急的樣子,就讓我先出來了。我出來的時候,翟書記都不知道。”
“哦,你沒跟翟書記說嗎?”
“我是想說,但是葉天揚不讓,他說他給我請假,他進去給我拿的包,我就打了出租車回來了。其實我半路就想好了,要凍結東方公司賬戶的事,所以才貿然去書記的辦公室找您,誰知道沒被採納,還惹得他發脾氣。”彭長宜委屈地說道。
江帆說:“長宜,你想過嗎,東方公司如果有問題,早晚會出事,不是咱們能掌控的。再有,也未必是壞事。”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您說得有道理,是膿,早晚要破的。”
這時,金生水推開門說道:“市長,客人們來了。”
江帆和彭長宜趕緊站起,出門迎接客人。
再說任小亮,他從鐘鳴義辦公室出來後,並沒有即刻趕往現場,而且繞道來到了老吳這裡。自從娜塔莎事件出了以後,任小亮和老吳就疏遠了許多,和賈東方更是疏遠,幾乎不怎麼接觸。這麼長時間以來,任小亮還是第一次來老吳這裡,老吳一見他來了,就跟見到了親人一樣,親切地急忙握住他的手說道:“任書記啊,任老弟啊,你可來了,我還以爲你不會理吳哥了呢?”
任小亮連老吳十分之一的熱情都沒有,他冷着連,坐下,老吳立刻吩咐手下上茶。任小亮擺擺手,說道:“沒時間了,老吳,我問你,這個賈東方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吳一愣,說道:“什麼怎麼回事?”
“他人吶?”
老吳說:“怎麼了?”
任小亮說:“怎麼了,現在十多個村的老百姓把他公司的大門口圍住了,他到好,不見人影,電話也找不到,林主任去做工作,進去也出不來了,老吳,你跟我說實話,這個賈東方到底想幹什麼?他去哪兒了?”
老吳收住笑,說道:“跟你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前兩天我也找他着,電話打不通,我就沒再打。”老吳說道,就掏出手機,又撥了一下賈東方的號碼,果然是關機的提示。
老吳看了看任小亮,想了想,就撥了一個號碼,仍然是關機的提示音。
任小亮的臉色更不好看了,說道:“老吳,現在書記和市長都在爲這事操心呢,必須要找到他。”
老吳面露難色,說道:“我也沒有辦法,我剛纔打的那個電話是他的女助理秋月的電話,現在也是關機。”
任小亮說:“吳哥,你說咱倆交往的好好的,你突然給我介紹了這麼一個人,我算看出來了,這個賈東方就是我的剋星,我的政治生命遲早要在他的手裡終結。”說着,就站起來。
老吳聽了他這話,也有些不高興,心想,你玩弄洋妞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你大把花錢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但是老吳畢竟年紀大了,而且也是經過一些事的人,就說道:“你別急,我繼續和他聯繫,一有消息,馬上就告訴你。”他見任小亮要走,就說道:“你幹嘛去?”
任小亮沒好氣地說道:“我能幹嘛去?去給他擦屁股。”說着,就要往出走。
老吳說:“林巖陷進去了,你還去?”
任小亮說道:“我如果不去,鍾書記就敢免了我!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硬着頭皮去呀。怎麼也是死,還不如死得的悲壯一些。”
老吳笑了,說道:“看老弟說的,自古哪有農民鬧事鬧成功的?要不,我叫幾個弟兄跟着你一起去?”
任小亮暗罵老吳愚蠢,竟然有些後悔怎麼跟他們這些人打上交道了,就生氣地說道:“叫弟兄幹嘛?我又不是黑社會!”說着,就走了出去。
老吳心說,真是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