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人們說起這事,牛寶林並不避諱,他說一輩子都會真心對老婆好,對女人的愛好也不會變,他說這輩子最愛的就是女人和美食,由於他在村裡一手遮天,村裡的企業就跟他自家的一樣,企業的錢回來後他先花,村裡最好的宅基地他先佔了,羣衆對他一直有反應,告狀的不斷,但是他總是有辦法讓自己平安無事。
鐘鳴義來了後,還把這個牛寶林弄到了人大常委的位置。按照規定,人大常委會必須有一個支部書記就任,至此,牛寶林就更牛了。身邊就有了多名打手,打手們不叫打手,他們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司機秘書助理。
所以,溫陽才說“他所謂的司機。”
宋向前這時回來了,他笑着跟彭長宜說道:“還看見熟人了,大牛帶着兩個女的在這裡,他問我跟誰來的,我沒說你也來了,就說是來錦安辦事,聽說這裡不錯就來開開眼,他要過來,我沒讓他過來。”
“嗯。”彭長宜點點頭。
他們吃完飯後,也觀察的差不多了,彭長宜這纔給美食城經理玉瓊打了電話。玉瓊聽說是亢州江市長介紹來的客人,就走了過來,跟他們握手見面後,就把他們領進了自己一個江南風格的房間裡,這個房間從外面看很大,但是裡面卻很小,一看就知道還有個套間,估計套間應該是經理休息的地方。
這個房間很簡潔,但很溫馨,不但裝潢上有着典型的南方地域特色,而且傢俱也是藤製的,彭長宜進來後發現,東牆上,特地闢出一個佛龕,那裡鑲嵌着一尊小佛像,佛龕前面有一個小巧的香爐,裡面落滿了香灰,估計是“香火”不斷。房間的中間有一個小八仙桌,上面安放着一個茶臺,玉瓊就請他們坐了下來。
彭長宜接過玉瓊親手泡的茶,說道:“我們來向您取經學習來了。”於是,彭長宜就跟玉瓊說了想加盟這個美食城的想法。
玉瓊輕啓朱脣,笑盈盈地說道:“其實,所謂的加盟,也就是我們的連鎖經營模式,你們也有獨立的經營權力,不收你們的加盟費。”
彭長宜說:“那怎麼操作?”
玉瓊說:“我們只負責給你們建設溫室空調大棚,負責全面的綠化,具體經營什麼菜系,你們有絕對的自由。可以免費用我們的名號,就這麼簡單。”
彭長宜又詳細詢問了建設溫室大棚的費用和施工方的資質,以及綠化的具體措施。他感到就這兩項,如果自己做的話就會節省一大筆錢。於是就說:“這兩項工程我們可以自己請人做嗎?”
“這是加盟的條件。”玉瓊輕聲說道,但是口氣卻很堅定。
彭長宜笑了,他說道:“您該清楚,您這個模式沒有什麼技術壁壘,要複製並不難。”
玉瓊笑着說:“是的,但是鋼結構施工也是要資質的,我們有資質,而且技術也都是成型的技術,你找別人未必省錢。另外這些花卉都是我們公司園林裡自己培育的,價錢也低於市場,我們有高級園藝師來給你們做規劃,從運輸到種植,我們的經驗也是成熟的,你自己去南方買這些植物,人力物力保證會超過我們。”
彭長宜明白了,他們在推銷這個生態美食城的同時,也把鋼結構施工和園林美化等打包推銷了,這倒是一個很新鮮的營銷理念。
彭長宜又跟玉瓊談了一些具體情況,玉瓊就領着他們參觀這個玻璃溫室大棚,還叫來一個技術副總,給他們詳細介紹了一些施工情況。最後,彭長宜說:“我們回去研究一下,選好地點後,再請你們過去具體談。”
玉瓊握着彭長宜的手說道:“那好,希望我們合作成功。回去後向江市長問好。”
“好的,一定轉告。”彭長宜說着,就跟玉瓊告辭。
老顧說:“這裡好是好,也有一個弊端,就是太潮,長期在這裡工作不好。”
彭長宜說“女孩子喜歡,因爲潮溼,膚色肯定好,你看這裡的服務員個個都很水靈,保證不長青春痘。”
老顧笑了,說道:“那倒是。”
他們上了車,駛出美食城,上了旁邊的公路,剛要上往高速路口拐的時候,彭長宜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喂”了一聲,就聽裡面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彭長宜,我是翟炳德。你馬上下車,讓其他的人回去,我找你有事,你就站在原地,一會有車去接你。”
彭長宜說:“您好,您在哪兒呀?”
“別管我在哪兒。”
彭長宜的心就跳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是躲不過去了。就說:“我和大家是坐一個車來的。”
“你們市長在錦安,一會你坐他車回去。”
“哦,市長來了。那好吧。”彭長宜多了個心眼,他故意說了這麼一句話,以免讓宋向前懷疑是玉瓊叫他回去。掛了電話,彭長宜說道:“向前,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一會再回去,老顧靠邊,我下車。”
其實,老顧已經減速靠邊行駛了,溫陽說:“您怎麼回去?”
彭長宜說:“聽說市長來了,不行的話我就搭他的車回去,另外還有公交車。你們回去吧。”
“那一會我給小許打個電話?”
彭長宜一聽是個招兒,最起碼可以減少跟翟炳德單獨相處的時間。就說道:“好的,讓他半個小時後再跟我聯繫。”
老顧點點頭。
彭長宜剛下車,立刻後面就來了一輛奧迪車,翟炳德的秘書在上面,彭長宜認識,上次去閬諸喝酒,他見過翟書記的秘書。於是,彭長宜就坐了進去,車子掉頭又往回開去。
令彭長宜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又回到了生態美食城,這次沒有進就餐區,而是汽車直接把他帶到了後院,後院是一個三合院,這個三合院仍然是蘇州的建築風格,他們下車後,秘書把彭長宜領進一個樓上的大房間裡,裡面同樣是滿目綠色,有着涼爽適宜的溫度。就見翟炳德正在一個大條案上寫字,玉瓊站在旁邊給他託着宣紙。
彭長宜有些差異,但是沒敢表現在臉上,他恭敬地叫了一聲“翟書記”後,便站在旁邊看翟炳德寫字。等翟炳德寫完後玉瓊說道:“太好了,灑脫大氣剛勁有力。”
彭長宜注意到,他寫的是一行大字,“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這是白居易《錢塘湖春行》裡面的詩句。
翟炳德擡起頭,揉揉手腕說道:“長宜,怎麼樣?”
彭長宜說:“太好了,儘管我不懂書法,但是看得出,翟書記的書法底蘊深厚,而且古詩詞造詣也頗高,我那天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亂花漸欲迷人眼的後一句是什麼來,今天終於知道了。”
翟炳德對於彭長宜的誇獎很滿意,跟玉瓊說道:“收了吧,給我們沏點你帶回來的碧螺春。”
玉瓊說:“請彭市長寫幾個字吧?”
翟炳德看着彭長宜說道:“長宜,玉瓊經理的建議怎麼樣?”
彭長宜連忙拱手說道:“不行不行不行,我鋼筆字都寫不好,更別說這要人命的毛筆字了。”
翟炳德笑了,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可能都對書法不感興趣了,只有我們這樣年紀的人才對書法情有獨鍾,以後就是計算機時代了,書法藝術,估計要被時代遺忘了。”
彭長宜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說:“不是不感興趣,是根本寫不了,連筆都拿不起來。”
玉瓊給他們端上熱茶,然後,將一塊溼毛巾遞給翟炳德,翟炳德擦完手,把毛巾放到一邊,玉瓊收起毛巾就走了出去。翟炳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你在市委工作幾年?”
彭長宜不知他問這是什麼意思,就說:“不到四年。”
“那你沒跟你們樊書記學寫毛筆字?”
彭長宜有些暗笑,心想,怎麼大領導也這樣啊?有點像女人吃醋。他就說道:“我們很少見到樊書記的書法,只是聽懂書法的人說不錯,我們這些小夥計只是在書法展上見過樊書記的作品。”
“哦?你們組織部和樊書記走的最近,是他的貼心部門,你們小夥計都沒見過他練書法?”
“是啊,還真沒見過,因爲我們小夥計畢竟和領導之間是有距離的。”彭長宜偶然見過樊書記寫字,但是翟炳德話裡透着一種酸酸的意味,他還是少說樊書記爲妙。
翟炳德笑笑,又端起杯喝了一口,說道:“現在你也是領導了,而且還看見了我寫書法,這下和領導就該沒有距離了。”
彭長宜注意到,他說樊書記的時候是用的“練書法”,說到自己的時候是用了“寫書法”,就不由地笑了,說道:“是啊,長宜的確是三生有幸。”
翟炳德放下蓋碗,說道:“樊文良的字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特點,我見過他的字。”
“哦?”
“你說我說的對嗎?”翟炳德盯着他問道。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對書法和畫畫真的是一竅不通,更不會鑑賞了。”彭長宜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丁一曾經用了八個字來形容樊書記書法的特點,是:方勁古樸,藏鋒逆入。但是在翟炳德面前,顯然不能說這八個字的,他就說道:“我的確不懂書法,稍微變換一下字形我就認不得了。”
翟炳德笑笑,說道:“的確如此,外行人很少有認得書法家寫的字的,有人說只要把中國字寫的讓人認不出就是書法,這話不全對。有點時候書法是意到手到,有書寫者的率性而爲,他不是讓人故意認不出。”
彭長宜見他不再說樊書記的書法了,就趕快說道:“是啊,您說得的太對了。原來我們組織部來過一個女學生,我就認得她寫的書法作品,工整,一筆一劃,就跟印刷體一樣,好認。給我拿來齊白石的字,我這水平還真欣賞不了,反而我看她的字,到覺得很好。呵呵,您剛纔說得對,以後我也要加強這方面素質的培養。”
翟炳德說:“哦?女學生寫書法?她寫的怎麼樣?”
“呵呵,儘管她自己說這不是書法,是抄書匠的印刷字體,但是她寫的書法能讓我認得,我就認爲不錯。”
“哦?抄書匠?印刷體?”
“是啊,就是蠅頭小楷。”彭長宜補充道。
“蠅頭小楷?這個女學生有多大?”翟炳德問道。
“來的那年有二十二三歲吧。”彭長宜估計想着說道。
“這麼年輕?”
“是啊。”
“那真不簡單,蠅頭小楷幾乎失傳了。”
“您說得太對了,當初她爸爸讓她學寫這個體,就是這麼跟她說的。”彭長宜高興地說,他似乎又覺得自己過於欣喜,就趕忙說道:“當然,她寫的無法和您這樣大氣磅礴的書法作品相比。她最大的特點,我認爲,就是整齊劃一。能把每筆都寫的一模一樣,這一點很不簡單……”彭長宜不敢往下說了,本來是說翟書記作品,怎樣跑到丁一身上去了,有喧賓奪主的意思,他的臉就有些微紅。
好在翟炳德並沒有注意到彭長宜的心緒變化,說道:“有時間把她的作品拿來,我看一下。”
“好的,下次我一定帶來,請您給指導一下。”
“小彭,你看你在樊文良身邊呆了那麼長時間,你都沒見過他練書法,你我只見過幾次面,就看見我寫的書法作品了,我們是不是有緣?”
“當然,當然,長宜能夠得到翟書記的栽培,的確是三生有幸。”
翟炳德說:“所以,對於有緣人來說……”他突然就停住了話頭,因爲這時見到秘書急匆匆地進來了,他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着他的秘書。
秘書也因爲打斷了書記的話而不知如何是好,這會看到書記望着自己,就說道:“翟書記,申書記他們到了,已經安排他們坐在了蘇州間。”
“呵呵,好啊,長宜,知道爲什麼把你叫回來嗎?”
彭長宜看着翟書記,故意不解地眨着眼睛。
“哈哈,你飯也吃了,要好好發揮發揮,閬諸的申書記來了,還有一個你認識,京州日報社的總編葉天揚,你給我好好陪陪他們,尤其是老葉,幾次跟我提起過你,我接到他們的電話就過來了,後來才聽說你剛走,就把你叫回來了。”
彭長宜心裡懸着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站起來,腰板一挺說道:“沒問題,保證做到他們喝一杯我喝兩杯。”
翟炳德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跟領導喝酒有你這膽量就行,你就把老申陪好,葉總編喝不了酒,咱們過去吧。”說着就往出走。
彭長宜跟在翟炳德身後下了樓,他們走出小院,從另一個偏門進了美食城的裡面,第一個門口就是“蘇州”雅間。秘書緊走了幾步,搶先開開門,翟炳德就走了進去,彭長宜沒有立刻跟着進去,他停頓了一下,向翟炳德的秘書伸出手,意思是請他先進去,翟炳德的秘書瞄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衝他揮手示意,意思是讓他先進去。彭長宜一看他的表情,就不再客氣,衝他點頭說道:“謝謝。”就昂頭走了進去。
翟炳德的秘書沒有跟進來。
裡面果然坐着葉天揚和閬諸市委的申書記,葉天揚看見彭長宜愣了一下,彭長宜連忙走過去跟他們握手打招呼,說道:“申書記好,葉總編好。”
葉天揚看看彭長宜又看看翟炳德,說道:“長宜,你怎麼在這兒?”
“長宜今天是來考察這個飯店的,本來他都已經走了,我接到你們的電話後就趕到這裡等你們,後來聽說他剛走,我就又把他叫回來了,讓他陪兩位領導喝喝酒。”
申書記一看是彭長宜,就伸出大手,說道:“哈哈,亢州的小彭,對吧,翟書記?”
“對,彭長宜。”
彭長宜趕忙雙手握住了申書記的手,說道:“您記性真好,還能記得我。”
申書記說:“怎麼不記得!你們那天晚上喝倒了我兩員大將,我豈能忘?不但我忘不了,那兩個人也忘不了,憋着勁等下一年跟你們雪恥呢。”
“呵呵。”彭長宜笑了,說道:“那天我們倆也都多了。”
申書記說:“你們哪裡多,他們一個就地臥倒,一個抱着馬桶進入夢鄉,過後我罵他們,我說,就你們,再怎麼發誓,也洗不掉丟人之恥了。”
彭長宜聽了這話沒敢笑出聲,就點頭哈腰謙虛地說道:“您千萬別這樣說,我們那天也夠嗆,相當夠嗆了。”他只用了“夠嗆”,口氣裡透着驕傲和自豪。
“你們再怎麼夠嗆,沒有當下出醜。我們這兩個人喝酒在閬諸是出了名的,從來都沒有過失敗的記錄,沒想到讓你們給撂倒了。”申書記大聲說道。
聽他這麼說,一旁的翟炳德不幹了,他說道:“我說申書記啊,敢情那天你是有組織有預謀的呀?帶的那兩個人原來都是喝酒冠軍呀?是你特地挑選出來對付我的?幸虧我還有亢州這兩位同志保駕,不然我那次就會在你們閬諸出大丑的呀?”
申書記自知語失,就急忙分辨說:“哪有的事啊?咱哥倆有約定,喝酒不找人陪,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就是司機秘書也不讓他們上桌敬酒,約定好的事,我怎麼能破壞規矩呀?對了——”說道這裡,申書記一拍巴掌說道:“老翟你說實話,那天亢州的兩位同志是不是你特地叫去對付我的?”
“怎麼會?我當下就跟你解釋了,他們是跟我去北京辦事,爲了一個項目上的事,如果真是我有意叫去對付你的,怎麼也得從錦安帶人啊,也不會麻煩下面的同志?”
申書記看着翟炳德,說道:“哼,看來也值得懷疑。”
“哈哈。”翟炳德笑了,說道:“不用懷疑,我從來都不做破壞規矩的事。不過今天小彭是我特地叫回來的,因爲葉總來了,而且跟你也有一面之緣,陪兩位領導幾杯酒也是加深感情嗎。”翟炳德說道。
“對,對,對。”彭長宜連忙說着,就開始給每位領導的杯裡倒上酒。
申書記坐下,說道:“反正我到了你們這一畝三分地了,要殺要剮隨便吧。”
翟炳德說:“什麼話,我請你吃的是飯,不是鴻門宴?”
“不是鴻門宴幹嘛人家小彭都走了,又把他叫回來?”
“這個,你讓他自己說。”
彭長宜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是實事求是的說還是……
翟炳德看他打愣,就說道:“說呀,怎麼回事就怎麼說。”
彭長宜的手心就緊張的冒汗了,他說:“的確如翟書記所說,我本來是在這個飯店用餐着,已經吃完走了,翟書記又把我叫了回來。”
“叫你回來幹嘛,還不是想灌我?”
“得嘞,我哪敢呀,這樣,您灌我,行不?”彭長宜看着他,真誠地說道。
“哈哈,這還差不多。”申書記笑了,又說道:“不過啊老翟,說我縱容幹部我承認,怎麼你這帶兵出身的,也這麼縱容幹部呀?”
翟炳德說道:“我怎麼縱容了?”
“縣級幹部來錦安辦事,就敢在這裡用餐,不是縱容是什麼?”申書記說道。
彭長宜的心就跳了起來,他緊張地看着翟炳德。
翟炳德笑了,說道:“呵呵,長宜是來考察這個生態美食城項目來的,亢州是錦安的試點,他們那裡黨政部門都在搞實體經濟,而且他們來了四個人,只要了四個菜,四碗米飯,這麼熱的天,連一瓶涼啤酒都沒喝,呵呵,你要不說我還把這茬兒忘了呢,我還要對他們提出口頭表揚呢。”
“哈哈。”申書記大笑,說道:“我這本湊得很是時候啊,長宜,你要感謝我。”
彭長宜趕忙傾起身子,連連點頭稱是。
葉天揚這時說道:“老申,你這本湊得的確不怎麼樣,要說別人我不清楚,彭長宜的工作作風我是親眼見證過的,我就跟他們一起啃過乾燒餅,把我噎得都咽不下去,那也得吃,不吃餓得慌,就連我那丫頭都吃了三個乾燒餅,現在都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