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霽菡說道:“媽,以後我再告訴您,這錢給您拿着。 爸爸出院後也需要營養的,我不再你們身邊,你們要多保重的。”
夏霽菡內心有些酸楚,有心想辭職回老家,關昊又牽引着她的心。
媽媽見她眼圈又紅了,就不再追問了,說道:“你爸爸說你的那個朋友來了,走了嗎?”
不問還好,這一問她的淚水就出來了。她趴在媽媽的肩頭,低低的哭了起來……哭了一會說道:“媽媽,當初你是怎麼來南方的,姥姥沒要求你回北京嗎?”
“孩子,問這幹嘛?告訴媽媽你有什麼心事啊?”媽媽爲她擦着眼淚說道。
夏霽菡輕聲說道:“媽媽,您先說。”
“哎,我的心都交給了你和爸爸,沒法回呀?你知道的呀。”媽媽說。
是啊,她知道,後來媽媽就把姥姥接來和她們過了一段時間。
“媽媽,也許,我也跟你們回不了老家的。”夏霽菡淚如雨下。
“菡菡,是不是在那邊又有了意中人?”媽媽關切地問道。
“媽媽——”她更緊的靠在媽媽的肩頭。
“菡菡,我們不會託你後腿的,你別爲難。”
聽媽媽這樣說,她的淚水流的更歡了。
此時,北京解放軍某部醫院的病房裡,關昊和羅婷還有蘇姨,在陪伴着羅榮。
關昊很奇怪,沒有任何先兆的羅榮,忽然病的這麼厲害?據蘇姨介紹,早在關昊和羅婷離婚前,就查出是肝癌晚期,他給醫生下了死命令,不告訴任何人,只有蘇姨知道。
羅婷早就泣不成聲……她瞞着爸爸去了美國,春節回來又走了,她不難想象爸爸在經受着病痛折磨的同時又是怎樣忍受着思女的煎熬。
羅榮已經進入彌留之際,瘦削乾枯、佈滿皺紋像泥土一樣暗褐色的臉上,幾乎沒有一絲生氣,無力的胸膛微弱的呼吸着,預示着他的生命已到了盡頭。這就是平時那個嚴厲冷峻、說一不二的老首長嗎?
是的,沒錯,就是他,儘管他此時是那麼的孤獨無助,但頭頂上花白的稀發依然修剪的紋絲不亂,傲然挺立的的眉毛依然充滿鬥志。就是這個身上有着多處傷疤的人,此時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許是羅婷的哭聲,把他的意識又喚了回來,他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他最想見的人都在,那一對有力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他的手臂已不能動,他的嗓子已不再能吐出聲音,他的身體已經失去活力,但那一對有力的眼睛已足夠代替一切了,他用他的眼睛在發號施令。此時,這對眼睛看看羅婷又看看關昊,目光就在他倆之間遊動着,充滿了渴盼。
蘇姨握住了他枯瘦的手,對羅婷和關昊說道:“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婷兒,小關,他希望你能照顧羅婷。”
關昊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羅婷,衝着羅榮點點頭,但是他的目光依然不從他的身上移走,蘇姨拉過關昊的手,又拉過羅婷的手,把他們摁在一起,那對有力的眼睛就亮了一下,隨後就黯淡了……
戎馬倥傯一生的羅榮走了,部裡按照規制給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國家領導人發來唁電,新華社發佈了訃告。按照他的遺囑,他的骨灰一半給了羅婷的母親,一半撒在了陝北李光犧牲的地方,他說要跟他做伴。
這幾日,關昊始終陪着羅婷,從陝北迴來後,羅婷就病了,蘇姨陪在她身旁。關昊把他們倆住過的房子給了羅婷,他希望蘇姨和羅婷搬過去住。羅榮的遺囑裡對蘇姨進行了周到的安排,願意跟着羅婷就跟着羅婷,不願意就去養老院,而且羅榮已經佈置好這一切。
考慮到這個房子單位早晚要收回,羅婷接了關昊給的鑰匙,抱住他痛哭。
關昊沒能參加陶笠的婚禮,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好友說明,在送羅榮骨灰回陝北的頭天晚上,關昊纔給陶笠打電話說明原因,陶笠表示理解,說他回來後再聚。緊接着又給她發了信息,告訴他在北京有很重要的事情做,讓她有事打電話。其實,他很清楚她不會麻煩他的。
自從那天中午關昊消失後,夏霽菡一連三天都沒有他的消息,直到三天後的晚上接到他的短信,才知道他在北京忙老領導羅榮的喪事。
儘管她對關昊的背景關係知道的不多,但羅榮是他的前岳父她還是清楚的。所以在爸爸出院時,她都沒敢告訴他,唯恐分了他的心。
最後這次接到他的信息時,她正和爸爸坐在自家院裡,邊泡茶邊閒聊,面前的小茶臺上,插着一支剛剛露出尖尖角的荷葉。得知他已經回督城上班了,她的心也在瞬間不安分了。她給爸爸倒了一杯剛剛沖泡的茶水,就站起身,來到院裡的紫藤架下,坐在矮凳上,給他回着信息,告訴他爸爸情況很好,過幾天她就回督城。關昊最後回了一條短信,讓她心跳加快,那就是“想你。”
爸爸見她坐在一邊發短信,就說:“菡菡,是不是單位的領導,過兩天你就回去吧。”
“爸,不是領導,是個朋友。”她站起身,爲了掩飾內心的慌亂和不安,端詳着已經結籽的紫藤。可心緒根本就沒在這架紫藤花上,早就在想物外家園中的那架紫藤,還有那極盡纏綿美好的兩天,想到了那五隻小碗,還有盤山路,還有他說的“羞日落山”,最有意思的是那個噙着手指頭的小男孩,呵呵……
她不由的笑出了聲。
爸爸看她笑,就說道:“菡菡,想什麼美事呢?”
“沒有的。”她重新坐回爸爸的身旁,眼睛看着前面的荷塘,裡面已經長滿了綠油油的荷葉。記得小時候,每當這時她就特別留意這個荷塘,特別留意是不是有荷花秀出,因爲只要有含苞的荷花秀出,她的生日也就到了。生日裡,不但會得到爸爸做的一碗長壽麪,有的時候還會有個不大的生日蛋糕,而最美的享受是爸爸親自彈《祝你生日快樂》,這個時候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菡菡,現在可以告訴爸爸你的事了?”爸爸溫和地說道。
“我的……事?”夏霽菡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你的事。”爸爸語氣很肯定。他並不看她,他不想讓女兒心裡有壓力,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媽媽都告訴您了?”夏霽菡怯怯地詢問。
“你媽?她知道?”爸爸的臉立馬陰沉下來,他嚴肅地說道:“看來我的猜測是真的了?”
她走過去,依偎在爸爸身邊,手搭在爸爸的膝蓋上,說道:“爸,我沒打算要瞞您的,您不是病了嗎?”
“哦,知道跟爸爸長心眼了?無論你離家多遠,你長到多大,你都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孩子,你的一切我們都有知道的義務,你也有義務如實稟告,明白嗎?我們是一家人,是永遠都不會離心離德的一家人。”
聽了爸爸的話,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覺,她衝爸爸點了點頭,便告訴了爸爸自己離婚的事。
爸爸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說道:“菡菡,你爲什麼離婚爸爸不問,想必你們年輕人各各的理由,爸爸只想問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爸爸沒有對她的離婚做任何的評論,也沒有追問她到底爲什麼離婚,這一點讓她感到輕鬆和安慰,如果爸爸追問她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聽爸爸這樣說,她就如實地說:“我開始想回老家,可是單位剛給我轉了正式身份,另外我還在要聞組,這個位置比較重要,局裡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這會要辭職恐怕……”
她不敢看爸爸的目光,她覺得在爸爸面前她什麼都隱藏不了。果然,爸爸平靜地說道:“菡菡,想聽聽爸爸的意見嗎?”
她的心提了起來,衝爸爸點着頭。
“如果你在那邊沒有意中人的話,爸爸想讓你回來,如果你在那邊已經有了意中人或者有了很好的工作,無法捨棄,你就在那邊發展。不過我希望我們一家人團聚,不想讓你一人呆在那麼遠的地方了,我們照顧不到你。”爸爸最後這句話語氣很重。
“這個?”夏霽菡不好說了。
“爸爸不逼你,其實我當初不捨得你去北方,但是既然你選擇了,爸爸就尊重你,那麼,現在既然沒有這方面的牽掛了,爸爸還是希望你回來。”爸爸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低下了頭,她不知怎麼跟爸爸說,她當然理解爸爸的心情,但是,儘管她離婚了,可是她的心還在北方那個小城市裡呀?確切的說是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菡菡?”
聽到爸爸的招呼,她仰起頭,看了爸爸一眼,又低下頭,輕輕的咬着自己的嘴脣,欲言又止。
“你不要急於表態,什麼時候決定了再告訴爸爸也不遲。”
她點了點頭,她想告訴爸爸關昊的事,就說:“爸爸,如果有個人願意照顧女兒,你同意嗎?”
“哼!當初小田還這麼說呢……算了,不說他了,誰說照顧你都是假的,只有爸爸媽媽纔是真的,萏萏,記住,只有自己才能照顧好自己。”爸爸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