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繼續說道:“我當時就納悶,舒主任在政研室大小也是個副主任,級別是副廳級,跟彭長宜一樣,她被省委下派,怎麼也得是前呼後擁的,但是沒有,她謝絕了單位來人相送,她說,我也算是閬諸人了,閬諸是我的家,回自己的家用不着別人送,沒人比我更熟悉家裡的人。就這樣,自己拿着調令就來了,不光這樣,還提前收拾行囊,順便叫來搬家公司的車,連家一塊搬來了,我說你爲什麼不給長宜留點活兒幹,她說,家裡那麼忙,他忙得好幾天都顧不上我了,能自己乾的還是不勞煩她了。這就是爲什麼我一開始叫她舒先生的原因,就是出於對我們家屬的尊敬。”
說到這裡,有人帶頭鼓掌。
彭長宜偷偷看了一眼舒晴,就見舒晴的臉微微地紅了,也正在偷偷看他。
江帆又說:“所以,上級簡化了的程序,我們不能簡化,我上午就跟志剛市長商量好了,今晚要給長宜同志一個驚喜!要隆重爲舒晴接風!明天志剛市長和家實書記還要隆重送咱們舒校長上任!”
殷家實矜持地說:“我提前一點都不知道這回事?”
江帆說:“你怎麼還計較知道不知道?別說你不知道,我知道嗎?你問問長宜知道嗎?”
彭長宜摸了摸後腦勺,說:“我到現在還蒙圈着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他看着舒晴說道。
舒晴想說什麼,怎奈跟彭長宜中間還隔着鮑志剛,她就沒有解釋。
肖愛國看出舒晴坐在正位上的不自在,就說:“江書記,我看還是讓舒校長做到長宜的身邊吧,您沒看到長宜有些着急嗎?”
江帆看看彭長宜,又看看舒晴,說道:“你真的就那麼想挨着他坐?”
大家被江帆的話逗笑了。
舒晴也笑了,她微微點點頭,說道:“不瞞您說,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如坐鍼氈。”
江帆說:“那好吧,我幹嘛非要當法海把人家分開吶,那好,大家都挪一挪。”
何金趕緊過來,幫領導們挪座位。
江帆坐到了主位上,他的兩側仍然是鮑志剛和殷家實,但這次彭長宜卻沒坐在鮑志剛的身邊,鮑志剛的旁邊是舒晴,然後纔是他。
舒晴趁大家在說別的話題的時候,輕聲跟彭長宜說道:“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向衡副部長找我談的話,後來我又見了樊部長,樊部長說,現在省委有文件規定,各單位不許搞迎來送往,先從機關做起,你自己拿着調令去找長宜去吧,本來我們主任說明天來送我,我一想,既然樊部長都這麼說了,讓我自己來,我就自己來吧,就這樣來了……”
彭長宜小聲說道:“你該提前跟我通個氣……”
哪知江帆聽見了彭長宜這話,他插話道:“幹嘛跟你通氣,這是省委組織部的決定,再說了,如果通氣的話,也輪不上跟你通氣啊,該跟我通氣纔是,小舒,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舒晴只是笑,不回答。
鮑志剛說:“江書記說得沒錯,如果事先跟你通氣的話,那叫泄露組織機密,小舒做的對,就是不該跟他所。”
舒晴聽鮑志剛這麼說,就趕緊說道:“那倒不是,是因爲昨天晚上有特殊情況,我們單位給我送行,吃完飯後太晚了,我又收拾東西,又找搬家公司,忙到半夜後就忘了跟他聯繫了,他給我發的信息我也沒及時看到,再想回信又太晚了……”
鮑志剛看着彭長宜:“說白了,一句話,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包括今天的晚宴。”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我知罪了,我不敢說話了……”
江帆說:“彭市長,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彭長宜搖搖頭,說道:“我剛纔都說了,不敢有疑問了。”
大家又都笑了。
江帆沒有笑,他又看着殷家實,說道:“殷書記,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需要問明白的嗎?”
殷家實看看他,又看看舒晴,說道:“我跟長宜一樣,不敢問了。”
殷家實說完這話後,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笑。
江帆說:“你們要是都沒有要問的話,老肖,上菜,開席!”
何金聽市委書記這麼說,趕忙從另一桌上站起,走到門口,吩咐服務員走菜。
彭長宜見殷家實的表情有些尷尬,顯然他不太適應集體活動的氣氛了,因爲沒人烘托他了,就連蔡楓都不呼應他了。
彭長宜便轉移了話題,看着茶水櫃上的那束鮮花說道:“這是誰這麼心細,當着我的面就敢搶我的馬屁,給我老婆送花?”
“哈哈。”
大家就是一陣鬨堂大笑。
肖愛國說:“是江書記安排的,我親手送的,要不,彭市長你再送一次?我們大家看看?”
殷家實也想擺脫自己被孤立的處境,他說:“老肖,這你就不對了,誰吩咐的就該讓誰去送,那樣意義才直接。”
本來想爲自己營造一點氣氛,沒想到出口說的話還是讓大家聽着不舒服,他說完這話後,全場立刻鴉雀無聲。
江帆笑了,歪頭看着殷家實,說:“老殷啊,我怎麼感覺你這話有點陰啊?你這不是明擺着攛掇瘋狗咬傻子嗎?我作爲大伯子,直接給弟妹獻花,而且還當着長宜老弟的面,你這不是成心讓長宜老弟歪看我嗎?”
殷家實聽江帆的話得的坦蕩,就梗着脖子說道:“看你把我說的,我哪是那個意思啊?”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應該親手將花送給舒教授,是舒校長的手中,因爲您最有資格代表我們大家。”
江帆顯然不想給殷家實留有餘地,哪怕是開玩笑的話,他步步緊逼,說道:“你的意思是肖秘書長不足以代表你們大家?”
殷家實一聽,拍了一下大腿,沮喪地說道:“得,我今天算是自找苦吃,說着說着怎麼意思全變味兒了?”
江帆說:“不是話變味兒了,是你的話原本就有味兒,是臭味,酸味兒,你們大家說對不對?”
大家只是笑,沒有人答話。
最近,這種江帆和殷家實這種舌戰現象比較突出,江帆一反常態,對殷家實哪怕的無關緊要的玩笑話也不再容忍,而是公開揭發,批判,這種情況下,你說是玩笑就是玩笑,你說是有意反擊就是有意反擊。
殷家實無可奈何地搖搖腦袋,說道:“我認輸,我說不你,行了吧?”
江帆笑了,說:“不是你說得過我說不過我的問題,你想想你說的話,我們不妨根據你的話想象一下,小舒從外面進來,我一個大伯子,自認爲還有些風度,全然不顧老弟在場,手舉鮮花,送到弟妹懷裡,老弟怎麼看我?大家怎麼看我?服務員們又怎麼看我?”
殷家實還在爲自己爭辯,說:“那老肖不也是大伯子嗎?”
江帆說:“老肖是大伯子沒錯,但是老肖送你們誰都說不上什麼,假如這花我要是親手送,你敢說你心裡就乾淨得沒有看法嗎?”
殷家實笑了,說:“這倒是。”
江帆說:“所以,這花我不能親手送。小舒啊,你以後就知道了,殷書記是搞政工出身的書記,凡事,他都想透過現象看本質,不過有一點他忘了,有時我們雙眼看到的現象也有不真實的時候了。”
舒晴只是微笑,她是不好加入到他們的理論中的。
菜上來了,江帆下令喝好酒。很快,何金指揮着辦公室兩名工作人員擡上來一箱五糧液。大家立刻發出一聲歡愉,段金寶小聲跟李汝明說道:“要開戒了。”
江帆說:“是的,開戒,我剛纔不是說過了嗎?兩個意思,一個是犒勞大家,一個是給小舒接風,敞開了喝,有句歌詞說的好,不醉不歸!”
最近,省委下達禁止吃喝風,閬諸市委也下達了這樣的文件,所以大家都不敢公開喝酒了,冷不丁見了酒,興奮是必然的。
肖愛國和何金同時打開酒瓶,他倆分頭給領導們滿酒,何金走到舒晴這裡的時候,舒晴輕輕用手捂住了酒杯,衝他搖搖頭。
殷家實說:“小舒,這個酒宴就給你設的,你不喝我們大家怎麼喝?”
舒晴微微一笑,說道:“我喝不了酒。”
殷家實說:“你是喝不了還是不能喝?”
舒晴微笑着反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喝不了也許是你從來都沒試着喝過,不能喝是一種主觀的表現,是從心裡就不想喝。”
江帆笑着出來打圓場,說道:“老殷啊,別看你是殷書記,論摳字眼,我還真不看好你,你未必摳得過小舒,你別忘了小舒是幹什麼的?”
“哈哈哈。”殷家實趕緊投降,他笑着說道:“江書記啊,你是真不向着我說呀?”
“廢話!我能向着你說嗎?那樣太讓小舒也是咱們的弟妹看不起了吧?”
殷家實說:“怎麼看不起?”
江帆說:“道理明擺着,喝不過人家男人,就撿薄弱對象欺負,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