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過往(完)
司鐸直挺挺地跪在書房的正中央,小腿的肌肉還在隱隱抽搐,如果書房有鏡子的話,他也會被自己猙獰的表情嚇到。從訓練回來到現在,除了被逼着吃了一碗飯,所有的時間都在這裡跪着,大腿的肌肉因爲蛙跳的緣故而痠痛不已,膝蓋被硬地板硌得生疼,右手掌破了的水泡更是不斷提醒着他什麼。
戒尺就擺在桌上,他卻已經沒有那個心力去想那個東西何時會上身了。
“起來。” 修奕走進來淡淡命令道。
司鐸很想說反正起來還是要被你踹到,不如這樣直接揍吧。可是還是站了起來。
修奕從櫃子裡取出藥箱放在桌上,一絲詫異在司鐸眼裡一閃而過。
修奕眼神示意司鐸,後者乖乖地擡起右手。
“打了這麼久球,還能出水泡。”語氣裡雖還是七分冷漠,卻有一分心疼,一份責備,一分不捨。
司鐸將頭埋得低低的。
修奕從藥箱裡拿出酒精和棉籤,細心熟稔地爲他消毒,再用消過毒的針將還沒磨破的水泡挑破,最後用紗布輕輕地包好。司鐸看修奕要裹紗布先是抗拒,但終究扭不過修奕。
司鐸將頭偏向一邊並不看修奕,眼裡淡淡的霧氣讓他的視線模糊了起來。
對他的罰,對他的打,可以不皺一下眉毛,可是卻是爲這一點點憐惜而溼了眼睛。
收起藥箱,修奕又收起了那僅有的一點憐惜。
“去把球拍拿來。”
司鐸不明所以地去外屋取了球拍回來,雙手呈給修奕。
修奕拿起球拍,用側面的楞快速地朝司鐸的膝蓋上抽去,左右膝各重重的5下,司鐸用手指狠狠掐着腿側的肉才強迫自己沒有倒下去。
司鐸知道修奕是在罰他訓練時用球拍打自己膝蓋的事。
“跪着。”淡淡的音節,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司鐸強忍着膝蓋上的痛,賭氣般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修奕完全不看他,聽那聲音就知道司鐸又在跟自己較勁呢。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卷止汗帶,認認真真地纏在司鐸的球拍上。想起第一次帶他訓練的時候,就是這樣幫他纏好了止汗帶。
司鐸心裡一陣酸澀,仰起頭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是咬着嘴脣什麼也沒說。
又過了半個小時,修奕終於沉聲道:“自己說,做錯了什麼?”
“太多了,數不過來”儘管悶悶的聲音透着任性,可這倒也是司鐸的實話。臉上雖是通紅,卻依舊倔強地用俯臥撐的姿勢撐好,“你打多少下我都認。”
“委屈了?”修奕蹲下身子,柔和地看着他,只是一個哥哥對弟弟的眼神。
“不是。”不敢和他對視。
“跟我鬧彆扭?”眼裡似是還有一些溫暖的笑意。
“沒有。”甚至有些淺淺的撒嬌意味。
可是修奕翻臉比翻書還快,一伸手用力一提就拽起了司鐸原本撐着的身子,然後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下。
“既然什麼事都沒有就給我起來數錯,數不過來就一項一項數。”冰冷的語氣沒有一絲質疑的餘地,恢復了冷血隊長模樣的修奕眼裡再也沒有半點憐惜。
修奕知道司鐸對他是弟弟對哥哥的依賴,只是,這永遠不能成爲隊員犯錯時隊長原諒他的理由。如果這是動機,那隻能是更加不可饒恕。
司鐸被摔痛了肋骨,卻只得快速地起身跪好,如果剛纔他還是有一些恃寵稱嬌的弟弟,那麼現在他已收起了所有的任性,只有一副好隊員的冷漠外殼。
“司鐸不該帶病比賽。”語氣是疏離的冷默,一如葉凱溱走開時孤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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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奕在心裡苦笑一下,看來自己的突然離開還是讓他們無法接受吧。儘管他們什麼都沒說,可是修奕知道那就像是愛到深處的無言一樣,痛到深處一樣是隻有沉默。這種滋味他曾經比誰都更明白。
修奕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司鐸。司鐸看不到修奕內心的情感洶涌,只是觸及到那雙漆黑淡定的眸子時,被裡面的默然深深刺傷了。
司鐸甚至自暴自棄地扯出一絲笑容,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着內心的傷痛和失落,讓自己不要露出那種棄犬一樣的表情。當感情退避三舍的時候,自尊感有時候會要命的強烈。奇異般的沒有了恐懼,彷彿一切疼痛都無法再傷害到他一樣。
“只有這一條嗎?”
司鐸甚至作認真思考裝,然後又認真而恭敬地答道:“隊長,司鐸認爲就這一條了。司鐸不該自不量力地強行比賽,如果輸掉的話會影響球隊的成績,而且???”
“你知道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修奕冰冷地打斷他的話。
司鐸舔了下嘴脣,重新道:“報告隊長,答案就是答案,不爲個人意志左右。”
言下之意是我只能給這個答案,你喜歡不喜歡是你的事情。
修奕看他因爲一天的疲累而有些蒼白的臉,做了難得的讓步,提醒道:“忘記以前說髒話是怎麼罰的了麼?”
司鐸心裡暗暗抽了一下,如何能忘記,罵一個字便是100下戒尺,而他以前罵人常常是一串一串不帶停頓,後果可想而知。
可是畢竟今非昔比了吧。
“隊長,司鐸認爲說髒話是一種個人語言習慣,無關打球,也無關球隊利益。所以司鐸認爲這並非是隊長的管轄範圍。”如此不知輕重的話在以前是司鐸想也不敢想的,可是如今,既然他只將自己當作一個隊員,自己何必苦苦糾纏呢。
修奕也不說話,拿起戒尺輕輕點點司鐸的左手手背,司鐸咬了咬牙,猶猶豫豫,終於還是輕聲說道:“隊長,後天還有比賽???”
修奕揚起戒尺就抽下去,破風聲過後,一道鮮紅的印子赫然刻在了司鐸的左臂上,聲音是比刀鋒還要冰冷,“快點!”
司鐸被這一下狠抽打得失去了一切希望,筆直地伸出左手,任由修奕將他的手心由白抽到紅腫。他死死地咬着嘴脣,固執着地盯着自己逐漸滾燙的手掌,努力跟自己做着鬥爭,保證自己不會在下一秒就把手撤回來或者是慘呼出聲。
狠而快的起落三十次,修奕放下戒尺,聲音沒有任何的變化,“繼續。”
司鐸沒有回話,而是輕輕動了一下左手的手指,儘管痛得直吸氣,卻依舊固執地像好像沒捱過打一樣用左手去拆纏在右手上的紗布,等他費力地解開,頭上早已是密密地出了一層冷汗。
倔強的小孩伸出右手,露出已經磨了水泡的掌心。
修奕眉頭緊緊一蹙,抓起戒尺毫不猶豫地砸在了司鐸的右手上,司鐸抑制不住痛呼了一聲,修奕又連着砸下狠狠的三尺,然後“啪”的一聲將戒尺摔到牆上,臉上是司鐸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怒氣。
“傷害自己來跟我慪氣,值得嗎?”
話語裡濃濃的憐惜讓司鐸情不自禁地一抖,原本已經如死灰般的心,竟是奇蹟般的又復燃了,僵硬的身子也彷彿被重新注入了血液,開始熱起來。
在司鐸的記憶裡,戒尺或者是其他任何教訓他的工具都是無限威嚴的,修奕雖然未對那些東西賦予什麼神聖的意義,但是從修奕的態度上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褻瀆的。
司鐸看着不遠處地板上靜靜躺着的戒尺,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修奕很少這麼失控,也是從未如此粗暴過。
修奕見他不吭聲,也便不再費力氣,深深吸一口氣,又恢復到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語調:“既然你只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隊員,那麼我這個已經退任的隊長也沒資格對你的言行指手畫腳,我現在叫齊叔備車送你回去。”說完竟是擡腿向門口走。
司鐸如大夢初醒般,急急地起身一把抱住修奕的胳膊,緊張地擡頭看着修奕,“修奕哥,你生氣了?”
修奕停下腳步,直直地盯着他,“你叫我什麼?”
司鐸條件反射地要改口叫隊長,卻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麼,眨眨眼睛,甚至還將毛茸茸的腦袋靠過去輕輕蹭了蹭修奕的手,有點彆扭有點撒嬌地道:“修奕哥???”
修奕真是又氣又無奈,恨不得立刻狠抽這小子一頓,可是看着司鐸緊緊抱着自己的手,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在此刻甩開他。轉過身來,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髮。
只是溫柔瞬間而過,沉沉的嗓音再次響起,“既然還認我是哥,就給我跪好了。”
原本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孩如當頭被潑了一桶冷水,渾身一顫,小心翼翼地去探尋修奕的眼光,一如以前的深邃,還有不容辯駁的堅定。
司鐸不捨卻不得已地放開手,認命地跪直身體,不敢再有半點鬆懈。
修奕坐回到書桌後的椅子上,盯着跪在那裡跟自己作鬥爭的小孩。
司鐸瞟了一眼地上的戒尺,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撿起來,他知道修奕在等,可是想到要像小孩子一樣認錯,又真是開不了口。不過想到剛纔修奕瞬間的憐惜,心裡終究是溫暖的。既然做錯了事,便也沒什麼可辯駁的,暗暗鄙視了一下自己的幼稚,然後咬咬牙終究是起身過去拾起了戒尺,又移步到修奕面前,恭恭敬敬地雙手呈着。
“我不該帶病去參加比賽,不該在球隊裡對凱溱哥任性???”
說到這,修奕擡頭看了一眼司鐸,心裡暗想:虧還知道自己任性。
司鐸臉紅得要命,卻依舊繼續道:“不該說髒話???”
修奕迅速的站起身點了下頭,司鐸立刻充滿戒備地後退了一小步,修奕拿過戒尺,說道:“今天晚上就只懲罰你這三個錯,至於你這半年來消極訓練的帳,回頭慢慢跟你算。”
司鐸沒好氣地小聲嘟囔說:“還不如一次打完了來得痛快。”
修奕的眼神立刻嚴厲起來,“讓我幫你把規矩都找回來嗎?!”
司鐸連忙搖頭。
修奕看來一眼司鐸紅腫的左手和磨了水泡的右手,心裡頓時一軟,也就不再要求他用俯臥撐,只是淡淡地說道:“牆邊撐好。”
司鐸走到牆邊,閉上眼飛快地褪下褲子,臉上宛如飄過一朵晚霞。□□的臀暴露在空氣中,再沒有一絲防備。
修奕慢慢走到他身邊,在手裡翻轉一下戒尺,毫不猶豫地對着那裸臀打下去。清脆的兩聲,肌膚上立刻浮現出兩道紅印子。
修奕知道司鐸這個愛慪氣的孩子脾氣,這半年他狠下心不去理睬他們,本以爲到了這個年齡,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教訓他們了,如今看來,他們欠收拾的地方還真是多得很。想到這裡,手下的戒尺又狠了起來。
戒尺靈動的翻飛,每一道傷痕都叫囂起來,司鐸的手指在牆上不斷的摩擦撥劃,手臂上都是冷汗。
□□與喘氣交織在一起,司鐸逼迫自己深呼吸,來平復自己如雷的心跳。
戒尺似有似無地停在臀上,司鐸便覺肌膚一陣發麻,心跳登時又快了幾分。
“作爲十二中網球校隊的成員,什麼最重要?”
司鐸咬着嘴脣,默不作聲。
修奕知道他的逃避,卻並不縱容,猛烈的十下真打得司鐸連喘氣都是來不及反映。戒尺抵上司鐸腰間,冰冷又不容拒絕地道:“回答。”
司鐸好不容易平復了心跳,低垂的頭有氣無力,聲音也小得幾可耳聞:“一切以球隊爲重;訓練不得懈怠;還有???尊重隊長。”
戒尺從腰際抽離,剛一離開卻又迅速找回到到他的身體上,豎着抽了五下,頓時原本都是橫着羅列的傷痕變成交錯的田埂。
一動一靜之間,戒尺又重新停在腰際。彷彿開關一樣,離開時便是疼痛如閘開一樣洶涌而來,可是當停下時,緊張卻又幾乎將他淹沒。
“你做到了哪一條?”淡淡的問句,卻帶着濃濃的質疑。只一句話,就讓司鐸恨不得鑽進地板裡。
這是修奕最強調的三條原則,早已被他破壞殆盡了。
即使臉上比屁股還紅,可是司鐸卻並不敢不答,只是很小聲地道:“沒有???”
說完,竟是委屈了起來。
即使知道自己做錯很多事,可是如此這樣去揭示自己的過錯,畢竟還是難堪的。尤其是修奕話語裡的失望,一點點都負荷不起。
修奕倒是也不廢話,直接用戒尺迴應。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痕,竟沒有一塊完整,於是也不再挑地方,只是狠狠地砸着。
司鐸知道那懲罰裡失望多過於憤怒,委屈,又不敢委屈;失落,又不甘失落。這半年來雖然沒少被葉凱溱教訓,也有過痛到連喘氣都是小心翼翼的時候,可是心裡卻並不害怕,疼地徹骨,卻只有疼。
可是當修奕站到身邊,不用一絲一毫的慍怒,不必拿任何東西,那種壓抑與恐懼已令他窒息。但是比起他給的罰,他的冷漠更讓他難以承受。幼稚如孩子般用力任性,犯錯,只希望他能再回來拿着戒尺訓自己,即使疼痛,只要他還要自己,就好。
修奕明白他在想什麼,這頓打也並不真是因爲他的那些錯。司鐸是從小調皮又任性,但是做事也是有分寸的。這樣發狠教訓他,就是氣他的自怨自艾。
戒尺終於停下來,一時間只有濃重的喘息和汗水滴在地上清晰的聲音。
修奕安撫似地揉了一下司鐸毛茸茸的頭髮,司鐸緩緩轉過頭來,臉色蒼白,幾縷頭髮被汗水浸溼,聽話地貼在額頭上,但是那眼神清澈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不再是倔強的堅硬的線條,臉龐都柔和起來,如此孩子氣。
司鐸靜靜地望着修奕,睫毛溼溼的,他在修奕漆黑淡定的眸子裡,尋到了自己清晰的身影。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跌碎在地上,哽咽地聲音,低低沉沉,卻如在修奕耳旁轟隆而過,“我以爲,你再也不管我了???”
修奕微微低下身子,輕輕地幫司鐸提起褲子,儘管小心地避着身上的傷,司鐸還是死死皺着眉忍着痛,可是這體貼的溫柔又讓眼睛溼了幾分,即使痛卻還是留戀他給的溫暖。
修奕撫去了司鐸眼角的淚水,“下不爲例。”雖是命令,卻是寵溺的口氣。
司鐸按規矩自己把戒尺擺到原處放好,以前每次打完,修奕都還會罰他去跪一個小時,這次卻是破例的沒有再罰。想他白天訓練吃了不少苦頭,病又纔好,如何也是不忍心的。
不過某小孩倒是出奇的自覺,沒等命令就自己一步一步捱到屋子中央,標準地跪好了。
修奕走過去輕輕拍拍司鐸的肩膀,“起來吧,今天不罰了。”
司鐸固執地搖搖頭,一臉堅定。
修奕眉毛微蹙,還未顯示出不悅,司鐸立刻緊張地小聲道:“我不是任性,我只是???”
我只是害怕你會氣我的不乖,然後不想再管我。
司鐸咬咬脣,這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修奕心裡清楚,但是看他猶猶豫豫的樣子也不點破,依舊淡淡地道:“起來吧,很晚了,洗完澡睡覺去。”
司鐸卻好似沒聽見一樣,只是跪着,甚至閉上了眼睛。
修奕的好脾氣用盡,啪啪兩巴掌打在司鐸的屁股上,隔着褲子不怎麼痛,可是響聲卻一點也不含糊。
死小孩被打得哼了兩聲,委委屈屈地睜開眼睛看着修奕,“哥,我是真的在反省錯誤???不是任性???”
修奕看着他說道:“反省錯誤到牀上趴着反省去,現在給我立刻起來去洗澡,再敢胡思亂想我讓你給我到外面練發球去。”
見司鐸沒動,修奕火大地立刻揚起巴掌,司鐸突然反應過來般在修奕的巴掌落下來之前趕緊站起來,對着修奕撒嬌道:“哥,可疼了。”
修奕本也沒打算真的揍他,原本揚起的巴掌輕輕落在他肩上,攬過他的肩膀,扶他回他的房間。修奕在衣櫃裡找出一套乾淨的睡衣,便要扶司鐸進浴室,他知道這孩子幾乎潔癖的習慣。
司鐸臉上紅了紅,想要把修奕抵在浴室門外,修奕瞪了他一眼,司鐸便也不再抗拒,以前哥哥也曾幫自己洗過澡,可是想到被打紅的屁股,又將頭埋低了一些。
溫暖的水流灑在司鐸的身上,修奕的白襯衫被打溼了一半,卻依舊毫不在意地替司鐸揉着頭髮,司鐸用手指佔了一塊洗髮水的泡沫,趁修奕靠近的時候快速地摸到他臉上。修奕只是溫暖地笑,在他額上敲了一個不輕不重的毛栗子。
都洗好後修奕拿一個大浴巾將他包起來,又拿了一條毛巾讓他擦頭髮,讓後就把他推出了門,而自己來收拾浴室。盥洗室這些私人的地方司鐸一向不喜歡陌生人來碰,即使是修家的傭人也讓他覺得不舒服。
等修奕都收拾乾淨出去,司鐸已經換好睡衣舒舒服服地趴在牀上昏昏欲睡了,修奕走過去拿起空調遙控器,輕拍了一下司鐸的腦袋,訓道:“說沒說不過不許把冷氣打這麼低?”說着已將溫度從16調到了25.
司鐸哼哼一聲,卻並不動身子。
修奕不慣他這毛病,“記20。”
這回司鐸清醒了一些,不情不願地應着。
修奕看他那副模樣,心裡笑笑,只是拍拍他的頭轉身欲走。
司鐸拉住修奕的衣袖,原本就被水打溼了的襯衫因爲冷氣的緣故變得又冷有硬,冰得他手一縮,卻又立刻重新拉住。想了又想,卻又怕修奕穿溼衣服久了會感冒,於是下定決心般問了出來,“你還要回美國嗎?”
修奕將司鐸的手重新放回到被子裡,又替他掖了一下背角,才道:“放心吧,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雖是這樣的話,司鐸聽了卻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道晚安。
修奕關掉燈,走出了他的臥室。
想到司鐸的孩子氣,脣邊也忍不住漾起笑容。
修奕走到自己的專用書房門口,瞟了一眼樓下,思考了兩秒鐘,又走下樓梯吩咐下人道:“做兩道清淡點的菜來。”自己則去廚房拿了幾個新鮮的橙子,仔仔細細地剝皮去籽,甚至一點一點把橙子瓣上白色的絲都剔淨。修奕暗暗感嘆了一下這種麻煩得要死的剝法,好在從小受過無數訓練的他手指十分靈活。修家的傭人看到後要來幫忙,修奕卻只是搖頭拒絕。終於剝好了幾個,榨了滿滿一杯果汁。
修奕洗過手,端着果汁走進一樓書房。
果然,葉凱溱直挺挺地站在牆角面壁思過。
修奕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葉凱溱身後,幽幽地問道:“喜歡罰站?”
葉凱溱默不作聲。
修奕的口氣頓時嚴厲起來,“我的問話也可以不回答了嗎?!”
葉凱溱的心頓時一顫,立刻答道:“對不起,隊長。”儘管現在自己纔是十二中的隊長,可是這習慣的稱呼一時也改不過來,以前在挨罰時,修奕是不允許他們叫哥的。
修奕看到葉凱溱緊張的樣子,也不再嚇他,只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隨口道:“過來坐。”說完自己已經拉了張椅子坐下了。
葉凱溱站着沒動,說道:“我還是站着吧。”
修奕知道他還在跟自己慪氣,葉凱溱與司鐸不同,即使是反抗也從不會選擇暴烈的方式,叛逆都是一種恭敬的姿態,只是骨子裡認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
“不願意坐着的話,就用俯臥撐的姿勢吧。”語氣輕得像是建議一樣,但葉凱溱知道這話語裡的命令是多麼的不可違抗,也不猶豫,直接伏在地上擺好了姿勢。只是他轉身的剎那看到了桌上的果汁,心裡一陣感動。
修奕盯着葉凱溱左手臂上一塊細小的疤痕,難得的語重心長,“你自己也知道小鐸該罰,就是忍不住心疼,看我罰他就是覺得委屈,是不是?”
葉凱溱咕噥了一聲,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賭氣近乎是任性了,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凱溱,我知道你怨我丟下你們一走就是半年,儘管你瞭解我的用心,卻也並不能完全接受這種方式。”
“修奕哥,我不怨你???”悶悶的聲音,卻是誠懇的很。
修奕無聲地笑了笑,繼續說道:“10歲的時候跟我學打球,13歲的時候正式認我作哥哥,葉伯父和葉伯母雖然從來都不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他們心疼你”葉凱溱想反駁什麼,但是修奕制止了他以後繼續說道:“可是比起把你送到英國去,這樣的方式他們也容易接受得多。凱溱,我們都是沒有選擇的人,所謂的精英教育,也只是剝奪了一個人夢想和自由的權利後,再給他一堆金錢與名利,這是不平等的交易,可是我們卻只有交換。”
修奕蹲在他面前,揉了一把他的頭髮,寵溺地道:“還不起來?”
葉凱溱哦了一聲,站起身,等修奕坐了後才拉了一個椅子在修奕身邊輕輕坐了。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橙汁,伸手就去拿。
修奕瞪他一眼,“說是給你的了嗎?”
葉凱溱笑得眼睛彎彎的,“我最愛喝橙汁的。”
“那是我榨給自己喝的。”
“修奕哥,再裝就不好玩了。”
修奕拍了一下他的頭,葉凱溱吐了吐舌頭,開心地把橙汁湊向嘴邊。
“葉伯父他們好嗎?”修奕等他喝完幾口才問道,這兩天回來還沒有好好談過話。
“我姐剛從澳洲回來,陪爸媽去歐洲旅遊了,可能要去一兩個月吧。公司的事是安叔叔在打理着。”
修奕皺皺眉毛,“你怎麼不陪一下伯父他們?”
葉凱溱知道修奕是十分重視孝道的,陪笑道:“學校要上課,還有球隊的事也抽不開身的。”
“你那個成績就算現在去參加高考估計全校老師沒有一個敢有意見的吧,至於球隊的事,昨個打你是爲了什麼?”
葉凱溱知道找錯理由了,見修奕如此不留情面地點破他,面上一紅,又端起杯子認真喝橙汁。
修奕不計較,他自是知道葉凱溱留下來是爲了迎接他回來,因此只是說道:“留下來也好,幫着安叔打理一下公司。”
葉凱溱不以爲然,“我爸媽說再放我兩年自由的。”
修奕知道他內心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牴觸的,也不再勸,擡手看了一眼表,說道:“今天休息好了?”
“很久沒睡得這麼足了,精神好得很。”葉凱溱答道。
“從明天開始,我會重新回到球隊。”
“真的?”葉凱溱兩眼發亮,差點嗆道,原本不敢奢望的事情現在居然成真了。
修奕繼續道:“隊長還是你,我作球隊顧問,已經跟學校談好了。”
既然修奕已經做了決定,葉凱溱也不敢再說什麼,雖然是顧問,但是總比不在球隊要好很多。
“所以”修奕話鋒一轉,葉凱溱立刻認真聆聽,“明早9點之前交給我一份詳細的球隊分析報告,包括每個隊員的現狀及發展方向,球隊的整體情況。我想你應該清楚怎麼做。”
明顯的隊長語氣,葉凱溱不自覺地起身立正,大聲答道:“是,隊長。”
表面上答得乾脆,心裡卻是暗暗叫苦,看來今晚是睡不了了,怪不得要問自己休息得好不好呢,這是絕對的陷阱。
修奕沒空管他心裡如何糾結,又命令道:“待會把廚房做得菜吃了,晚飯你吃的太少了。”
“我也真餓了呢。”
修奕橫了他一眼,“一賭氣就不吃飯,這都是什麼毛病,下次再這樣就罰你們三天不許吃飯。”
“是,凱溱記住了。”
修奕點了下頭,用一秒鐘思索了一下,確認了事情都吩咐完了,也就不再跟他搶這個書房了,自己還有一大頓事情要做,那些文件要是處理慢了父親要發火的。
作者有話要說:回顧結束,新的故事要開始了,小藍可以出場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