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設不成立。 ”方春水掩飾着內心的震驚，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可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有種酸澀之感，如果自己有這個後臺，現在恐怕早已進入更高的層次了。
林小冬看得出方春水內心的複雜，也不更深一步地去談：“我也只是隨便一說。”
方春水不淡定了。
回首他任書記的這段時間，與立之間並沒有過非常大的分歧，唯一的一次還是地下的鬥爭，當時如果不是林小冬的介入，他無疑是一場完敗。雖然最終依賴於林小冬挽回了敗局，但在內心深處，方春水還是頗爲自哀的。
無論在手腕還是在手段，立都表現出了超出他的能力，哪怕那些都是陰謀詭計，可是在官場裡，只要能獲得成功，誰又在乎你用什麼手段？
挫敗感如潮水般襲來，以前被伊天仇壓了一頭，他還有些理所當然的想法，畢竟人家是一把手，又在滄州浸淫多年，所以輸得並不難看，可是立卻讓他難堪之極。現在林小冬冷不丁地提及立要離開，這顯然不是信口開河，像林小冬這種既有來歷又有能力的人，又怎麼會說出空口無憑的話來？
信息的來源勿庸置疑，那麼應當考慮的不是信息的可靠性，而是信息之後的應對，立調離，這座讓他覺得甚至伊天仇給他帶來的壓力更大的大山一走，頓時讓他感覺輕鬆了不少。
想通了此節，方春水如釋重負，雖然這種狀態一閃而過，但是卻被林小冬捕捉到了，嘴角微微一扯，方春水在常委會的大獲全勝看來並沒有給他帶來成感，或許他也有一種拳打空處的失重感，非但沒有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反而使得自己的胳膊因爲甩空而疼痛了。
方春水眯着眼睛道：“這個消息可靠？”
林小冬微微一笑：“未成事實之前，誰能又保證一切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呢？不過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方春水摸着鼻子微微點了一下頭，半晌才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省裡一定會有所考慮。”
林小冬的內心嘆了一口氣，方春水的表現根本配不市委一把手的位置，空有野心沒有霸氣，如果說沒有地方可以體現他的霸氣，那根本沒這個可能，他做書記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而眼下的方春水給林小冬的感覺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明明希望能夠有一個能夠被他壓制乃至於控制的二把手，卻又偏偏不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表露出來。
從某種角度來說，方春水的所謂“矜持”還是很符合他的身份的，然而那要看在什麼地方面對什麼人。在他與立的鬥法，是林小冬一個人力挽狂瀾，將慕秋雨安然解救，保住了他的顏面。在前幾天抓捕樓運城的行動，林小冬雖然有利用他搞大聲勢之嫌，但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很高的聲望，並且在他的面前顯露了自己的身份。
綜合這些，他們之間完全可以形成一個攻守同盟，然而方春水卻是拿捏着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與林小冬共進退的機會。
林小冬微微一笑，道：“也是，廳級幹部的人事權在省裡，尤其是政府一把手，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的了，方書記，那您先忙。”
看着林小冬轉身離去，忽然之間，方春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張了張嘴，最終卻還是沒要叫住林小冬，與最後的一絲之機失之交臂。
點燃了一根菸，方春水擰着眉頭消化着林小冬的話，很顯然，立的離開已經是勢所必然，那麼誰會來接替他的位置呢？
思來想去，方春水覺得在滄州產生的可能性不大，畢竟近來這段時間，滄州出現了種種情況，無論是玉林的軍火案還是市裡的樓運城殺人案，影響都極其惡劣，他甚至覺得，出了這麼多的事，他還能安然坐在市委書記的位置簡直是一個跡，他並不知道，如果不是林小冬拉他當擋箭牌，從而使得他在省裡大佬裡的眼裡還有那麼一絲擔待之能，他的政治生涯恐怕也要終結了。
既然滄州產生的可能性不大，那麼空降或者從其他地區調入是定局了，只不過這個範圍更廣，不是方春水所能猜測和判斷的了。
想到這裡，方春水不由有些頭疼，走了立這麼一個狼，又會來哪一隻虎呢？
忽然間，方春水有些後悔，如果剛剛自己能夠放下身段與林小冬促膝談心，搞不好能夠將這個位置納入囊，只可惜，機會稍縱即逝，此時即便是再與林小冬聊起此事，林小冬也會有所保留了。
出了方春水的辦公室，林小冬有些意興闌珊，剛剛他倒不是想把這個位置收入囊，而是想跟方春水好好聊一聊。
林小冬有意紮根滄州，所以無論政治方面如何博弈，但發展是一個永恆的主題，如果能夠少一些爭鬥，多一些和諧，那自然對發展有着毫無疑問的推動作用，只是方春水顯然還是出於政治方面的考慮，對自己也未能打開半分心扉，林小冬也只有劍走偏鋒了。
週末，林小冬打了一個電話給岑前，說希望能夠去拜訪一下，彙報一下近期的工作。
臨近年底，作爲省委一把手，要考慮的工作是方方面面，不過對於林小冬的要求，他還是滿足了。
約定了時間，林小冬又跟魏玉乾聯繫了一下，說了自己去拜訪岑書記的事情，問他要不要一起。
魏玉乾心頭大動，他跟着岑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他們之間“人走茶涼”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毫無疑問的是，感情是會隨着時間淡泊的，尤其是他沒有正當的理由再和岑前有更多的接觸，所以林小冬問起的時候，魏玉乾的內心極其感動，他感覺得到林小冬的心思，深情地說道：“兄弟，謝了。”
“又開始說胡話了。”林小冬接受了對方的善意，“準備一下，我一會兒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