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的天氣不錯。
事先與柳愛東通了電話，林小冬沒有讓他安排人來接，更沒有通知謝天，就這麼一個人悄悄地來了。
下了飛機，林小冬打了車直奔柳愛東的住處而去，在樓下的店裡買了幾條煙就算是拜年禮了，本來是想帶點千佛情的，不過那東西的“後遺症”不小，喔喔，有點邪惡了。
早在國慶假期的時候，他們就曾經聚過一次，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自然不會有什麼新的政治動向，所以只是淺談數語，便不多說。
陪了二老一下午，聊了些不相干之事，晚間柳愛東有飯局，自然都是政界有頭有臉之輩。林小冬自然不會跟着一起去，孟昭蘭覺着把林小冬一個人晾在家裡不是太妥，林小冬便笑着說：“我正好晚上也要見一些老朋友，你們忙你們的，晚上我也不一定回來睡，你們不必等我。”
隨二人一起出了去，林小冬自然沒什麼朋友可會，當然，要真是打電話給謝天，謝天也不會不來，只不過大過年的，林小冬不想麻煩別人，所以在二老離去之後，林小冬便踱着步子隨意在街頭走着，看一看城市繁華，想一想百態人生，倒也不錯。
這麼閒庭信步地走着，不知不覺間便到了一個大型的購物商場，雖是春節期間，生意倒也紅火，林小冬中午吃了不少，肚子也不是太餓，索性邁步而入，隨意走走看看，如這般率性地倒是極其難得。
這麼走着逛着，看人頭攢動，倒也其樂融融，心頭想着明日便要回玉林，又要見到伊娃，好歹與自己有肌膚之親，儘管是剪不斷理還亂，終究佔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大過年的少不得要買份禮物送上。
有了這個想法，林小冬便開始留意起來，說到送禮物，還真不是他的強項，衣服首飾什麼的不太妥當，其他的又不知道送什麼纔好。
走了幾步，忽然看到有賣水杯的，便走了過去，見到其中一款很是漂亮，進行了一番比較之後，便將其拿下，只是想到送人家一水杯，也實在是太小氣了，真不知道伊娃看到自己送給她的禮物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這時，電梯邊上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林小冬極目看去，竟是一位坐着輪椅的老人被擠翻在地，身邊圍了一圈的人，竟沒有一個敢伸手相助，當真是世風日下，想到此前曾經有過的一個新聞，說是一位老人跌倒在地，被人扶起之後反而誣陷人家說是扶他者所撞導致摔倒，後來這事還鬧到了法院，那混蛋法官還說了一句直接導致道德淪喪的話來，不是你撞的你幹嘛要扶，這是特麼滿嘴屁話，這樣的鳥人也能當法官，簡直是沒有天理。
心裡這麼想着，林小冬倒也不願做那種道德鄙薄之人，擠開人羣，上前扶起那老人道：“老人家，你怎麼樣？”
老人擡起頭來，與林小冬打了個照面。
兩人目光相觸，林小冬驚訝萬分，他恐怕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見到這個人。
這老人赫然是已經卸甲歸田的前安南省委一把手穆紹平。當初他的卸任與其女兒喬恩妮有着莫大的關係，但再不濟也是省委一把，林小冬萬萬沒想到他會落得如此境地。
穆紹平目光有些呆滯，顯然已經認不出林小冬來了，喉間格格作響，卻是說不上話來。
林小冬將輪椅扶正，抱起他坐在輪椅上，心想他肯定不是一個人出來，正要擡頭尋找監護人，身後一陣亂拳打了過來，還聽得一名女子痛罵道：“你這人真是過份，怎麼把……”
話還沒說完，林小冬已經轉過了頭，喬恩妮的拳頭便僵在了半空，嘴裡的話語也是硬生生地嚥了回去：“怎麼是你？”
林小冬是知道喬恩妮回來的事情的，沈碧茹還要自己小心她又搞什麼鬼，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面，一愣之下才道：“我剛剛見他跌倒在地，所以……”
喬恩妮有些尷尬：“謝謝你。”
“客氣什麼。”林小冬幫她將穆紹平在輪椅上放好，這才道，“穆書記怎麼會這樣？”
喬恩妮苦笑了一聲：“他中了風，幸好保姆發現得早，纔沒有出危險，只不過他現在誰都不認識了。”
林小冬不由大是愴然，心說人這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想當初老穆在臺上的時候，呼風喚雨，好不得意，不曾想現在竟是如此淒涼。
“有你在身邊，他應該會好一些吧。”林小冬忽然覺得大是尷尬，當初的一些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現在再見面，卻又浮現在眼前。
喬恩妮抿了抿嘴脣，低聲道：“剛纔是我誤會了。”
“不說這個了，這裡人多，帶着老人不方便，以後還是少到人多的地方來，免得發生什麼意外。”林小冬囑咐了一句，揮了揮手說，“再見。”
走進了人羣之中，林小冬心頭大是感慨，人生啊，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此一時彼一時，將來的境地又有誰能想得到？就比如穆紹平，他自己恐怕怎麼也不會知道臨到老時會這樣的淒涼吧。
在商場裡又轉悠了一圈，林小冬也只買了一個杯子，下了樓來，付了賬，出了來，便又在門前見到了喬恩妮，正費力地將輪椅小心地一點點推下臺階。
林小冬搖了搖頭，輪椅通道上停了幾輛電動車，也真夠喬恩妮辛苦的，便上了前：“我幫你。”
喬恩妮咬了咬嘴脣，把輪椅的扶手交給了林小冬。
下了臺階，喬恩妮將一張厚厚的毯子蓋在了穆紹平的身上，在路邊等着，林小冬擰了一下眉頭道：“這麼晚，天又冷，還帶他出來幹嘛？”
喬恩妮苦笑了一聲：“他要出來，我也沒辦法，保姆也跟着來的。”
說話間，一箇中年大嫂過了來，接過了輪椅，推着前行，喬恩妮看着二人一椅，忽然道：“林小冬，能陪我說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