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逝的非常之快,轉眼就到了十一月一日。
鍾儀坐在阿禮的房間內發呆,看着庭院裡面。
此時庭院裡面的花慢慢都睡着了,清一色的灰敗之氣。於是燕惠就帶着阿蓉和一班侍女在花壇裡擺弄擺弄,竟然又將花壇點綴的五彩繽紛。
早在一旁等待多時的花田見燕惠提着長裙帶着侍女們嫋嫋娜娜地離去,就立馬躍上花壇好奇的瞅着。
它伸出雪白的小爪子撥弄撥弄,咦? 假花?
原來是店鋪裡面的裝飾花朵,不是真正的花兒。
臥室內,阿禮在整理着衣物,燕惠寫了長長的紙條全寫着要帶的物品。
繁城的冬天冷,多帶些保暖的衣物。
理着理着,鍾禮發現他已經將一個箱子裝滿了。
看看還落在箱子外的一大堆物品,再看看堆得滿滿的箱子,鍾禮皺了皺眉。
鍾儀走進臥室,看着臥室,敞開的衣櫃裡面只剩下了春夏的薄衣服,牀頭櫃的書也打包好了,牀上是摺疊起來的被單牀單,還有一些裝袋的洗漱用品。
鍾禮看了看鐘儀,有些苦惱道:“裝不下了。”
鍾儀理解的點了點頭:“少帶一些吧。”
鍾禮苦笑着將燕惠開的單子遞給鍾儀。
鍾儀接過一看,密密麻麻的物品。
“呃……”
鍾禮坐在牀邊想了想,開始減少一些東西,比如只帶一件耐用的,保暖衣物到時候再買一些吧……
鍾儀不作聲的看着鍾禮。
他走到鍾禮旁邊坐着,道:“明天就走?”
鍾禮淡淡的“嗯”了一聲。
鍾儀雙手環住鍾禮,把頭抵在鍾禮的肩膀上,悶悶道:“阿禮要去多久?”
鍾禮嘆了一口氣,側過身將鍾儀纖瘦的身體抱在懷裡,道:“大約到過年吧。”
鍾儀聞着阿禮的身上淡淡冷香,在他懷裡慢慢地搖頭:“太久了。”
鍾禮呵呵笑了:“小儀捨不得我?”
以往鍾儀都會連忙否認,附帶打擊阿禮,如今卻是乖乖地窩在他的懷裡,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想。”
“……”
鍾禮的心顫慄了一下,抱緊了鍾儀。
王賀早在那次晚宴之後的第二天便離開了安都,遠去希宮。
那天天下着微微小雨,地面潮溼,鍾函撐着傘看着王賀的馬車離去。
很快,馬車不見了。
王散因向鍾函道:“鍾叔,我回去了。”
鍾函問:“你去你的表兄家嗎?”
王散因淡淡笑了:“是的。”
鍾函點了點頭,微笑道:“也好,有個照應,沒事來鍾叔家坐坐吧。”
王散因答應了。
鍾函看着王散因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也慢慢踱着步往回走。
或許,這是個離別的季節。
鍾儀翻看着一沓沓的書,擡頭道:“這些都不帶走嗎?你不是喜歡看嗎?”
鍾禮正坐在椅子上擦拭着劍,頭也不擡道:“不帶了,重。”
鍾儀撇撇嘴。
其中一些書還是爹爹上次才從書店買回來的,阿禮還沒來得及看。
鍾儀問:“那你放假回來看?”
鍾禮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好吧。”
等鍾禮的行李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阿蓉敲敲門,笑吟吟道:“大少爺,帶些肉乾吧。”
鍾禮點點頭。
阿蓉彎着腰麻利的將這包肉乾放進了地板上的包袱裡。
阿蓉驚訝道:“大少爺整理好了?”
鍾禮道:“差不多了,有些東西打算到繁城再買。”
阿蓉點頭道:“這是不錯 ,東西多了大少爺在路上不方便,不如多帶些銀兩吧,”阿蓉站了起來道:“我這就和夫人說去。”
鍾禮默認。
鍾儀走到窗子旁,本就陰沉沉的天色變得更黑了,心裡悶沉沉的。
他心想:時間過得太快了。
回頭,僕人正在點着燈,屋子裡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光線柔柔的撫摸着阿禮堅毅的側臉,他垂目擦拭劍身的模樣……下次,估計要到新年才能看見吧。
從小到大,他們相伴成長,面臨着第一次離別,已經讓鍾儀心慌意亂。
晚餐擺的全是鍾禮喜歡吃的菜。
前幾日歡聲朗朗,今晚氣氛卻是有些壓抑。
燕惠柔聲說:“阿禮多吃些,今晚的菜都是娘爲你做的,你吃的多娘就高興。”
鍾禮輕輕的笑了:“我會吃完的。”
燕惠笑着看着鍾禮吃着飯,看着看着,眼圈就慢慢紅了。
她拿着手絹捂着嘴的時候,鍾儀眼尖地看見孃親的手上多了一道小小的傷口——估計是做晚飯的時候弄的。
鍾函說着去繁城路上的事宜,叫他路上保管好包袱,不要露財,到了繁城再添些日用品。
鍾禮一一附和着。
鍾小儀默默的扒着飯,本以爲今晚可以輕鬆起來,但是發現他們家的每個人都做不到。
當然,除了花田。
它屁股拱着,大口大口地在貓食盆裡面咪咪嗷嗷的歡快吃着。
鍾禮離別前的最後一頓晚飯,就是在豐盛的菜餚和鍾函的溫聲話語中慢慢度過了。
吃完飯,燕惠收拾着飯桌,鍾儀抱着花田先去給鍾禮放沐浴水。
鍾函叮囑道:“明日早晨要早些起來,莫誤了時辰。”
鍾禮點頭:“爹放心。”
鍾函道:“回去再檢查一遍行李吧。重要的東西不能忘帶了。”
鍾禮道:“這就回去看。”
鍾函說了不少,似乎覺得沒什麼說的時候,只好笑着拍拍鍾禮的肩膀,道:“阿禮,你是好孩子,到了繁城,若是住不慣,吃不慣,也要學會克服,明白嗎?”
鍾禮道:“我知道。”
鍾函微微笑了,又道:“你還去河城嗎?”
鍾禮認真的點了點頭。
鍾函道:“好的,反正亦是順路,看看也好。你娘說,他想讓你爲她帶封信給你外公外婆。”
鍾函從懷裡掏出一封信。
鍾禮掩在寬鬆袖袍下的手微微顫抖,但是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他道:“我自己送到他們手中嗎?”
站在桌旁的燕惠微微笑着道:“當然,你這麼有出息,爹孃爲你自豪,相信你外公外婆亦是如此。阿禮,你自信的去吧。”
鍾禮看了看眼睛含着鼓勵的雙親,雙手接過鍾函手中的信,一字一句道:“我會的。爹孃放心,我會親自送到他們手裡。”
鍾函和燕惠相視一笑。
他們三人在飯廳柔柔的光線裡,顯得親近溫馨。
鍾禮回到房間,鍾小儀已經殷勤地放好了沐浴水,鍾禮微微笑了。
鍾小儀催促道:“阿禮快洗吧,現在浴房還是暖和的。”
鍾禮點了點頭,上樓去拿換洗衣物。
他看了看臥室裡面安靜放置的包袱,將燕惠的信放進了包袱最裡層。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貼身帶着。
他脫去寬鬆的淡藍長袍,穿着裡衣下樓。
鍾儀此時正抱着貓往上走。
兩人在樓梯相遇,鍾禮道:“上來做什麼?”
鍾儀支支吾吾半天,道:“上來玩……阿禮快洗,我還沒有沐浴呢。”
鍾禮便進了浴房。
鍾儀見鍾禮進了浴房,便帶着花田向鍾禮臥室走去。
他讓花田在臥室放哨,自己在阿禮的包袱裡翻了翻,然後騰出小小的空隙,塞了一樣東西進去。
“好了,花田,咱們撤。”
花田喵嗚一聲,它的鈴鐺丁零作響。
鍾禮擦拭着溼發,穿着簡單的裡衣上樓。
在臥室門口,他駐足了。
蹲下身,鍾禮眯着眼看着光潔地板上的幾縷貓毛。
花田掉毛了。
爾後不久,鍾禮坐在書房的窗子前看夜空,窗戶大開,涼風席捲而來。
鍾儀被這冷風吹了個戰慄,接着打了一個響亮無比的噴嚏。
“……”
鍾禮回眸,打量着鍾儀的單薄裡衣,關上了窗戶。
他道:“穿這麼少,着涼。”
鍾禮的頭髮披散在身後,黑亮順滑,顯得面部輪廓柔和了幾分。
鍾儀糾結地撓了撓頭:“不冷。”
鍾禮走近道:“花田掉毛了。”
鍾儀尷尬:“呃,是的,秋天嘛。”
鍾禮給鍾小儀披上他的大衣,自己進了臥室。
鍾小儀愣了一會兒,緊緊大衣,也跟進了臥室。
鍾禮在整理着包袱。
!
鍾儀快步走了過去,道:“嗯……阿禮,你不困嗎?”
鍾禮頭沒擡:“不困。”
看着他繼續翻着包袱,鍾儀焦急。
鍾儀拽了拽阿禮的袖子。
阿禮停下動作,擡頭:“怎麼了?”
鍾小儀眼睛亮亮的,細聲細語道:“阿禮,今晚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阿禮:“……”
阿禮果然不負鍾小儀期望,停止翻找包袱,開始鋪牀。
深藍色的牀鋪柔軟乾淨,平時也疊的整整齊齊,看着阿禮鋪牀的背影,鍾小儀道:“我可以把花田的貓窩搬上來嗎?”
阿禮的動作頓了頓,然後繼續揹着身整理牀鋪。
“搬上來吧,記得上牀前洗手。”
“好!”
聽着鍾小儀“蹬蹬蹬”的下樓聲,阿禮的脣角慢慢勾起,變成一個愉悅的微笑。
熄了燈,花田幸福的睡在它的美男子牀鋪周圍,一會兒便呼嚕嚕的睡熟了。
鍾儀躺在鍾禮身旁,覺得有些冷,便將四肢纏在鍾禮身上。
鍾禮道:“冷嗎?”
“嗯。”
鍾禮將鍾儀環在懷中,他的下巴抵在鍾儀頭頂上。
鍾儀悶聲道:“阿禮明天就走了。”
“嗯。”
“阿禮快些回來。”
“嗯。”
……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但是默契地到了一個點就沉默不語了,他們互相溫暖着,共同度過這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