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都,韓王府,
王散因帶着鍾儀來到了韓王府前廳等待,華麗大氣
上了茶水和點心,都是上乘的,鍾儀抿了一口清茶,心漸漸平靜些許,
王散因面無表情地看着牆上的字畫,
過了不久,韓懿來了,同來的,還有鍾函,
兩人並肩走過來,如同璧人,
鍾儀看見,二人的手交握着,鍾函修長的素指緊緊纏住韓懿的手指,
手慢慢地捏緊了杯子,
韓懿讓鍾函坐在上首,鍾儀站了起來:“爹爹……”
“且慢,,”韓懿回首,黑墨般的眼眸看着鍾儀:“由本王來說,”
鍾儀冷冷道:“我來尋我父親回去,爲何由你來說,”
韓懿露出遺憾的表情,又低低笑了:“他可能,不認識你,”
韓懿轉頭看着鍾函,溫柔道:“清之,你看,,”
韓懿示意他看向鍾儀的方向:“你認識嗎,他是誰,”
鍾函緊緊地看着韓懿,然後有些謹慎地看了一眼鍾儀,又轉過頭來了韓懿:“……是誰,”
鍾儀:“……”
王散因:“……”
韓懿當着他們的面親暱地撫摸鐘函的臉頰,又摟住鍾函瘦削的肩膀,沉聲道:“他們要接你離開,”
“什麼,,”鍾函頓時顫抖了起來,害怕地看着鍾儀和王散因:“不要……不要……”
鍾儀看着鍾函的模樣,他的心狠狠皺縮了一下,
他嘗試着走近了一步,露出笑容:“爹爹,同我回家吧,小儀回來了,你不必再呆在這裡了,”
鍾函剛看向鍾儀,韓懿就捏緊了他的手,
鍾函不解,側頭看着韓懿,
韓懿對他微微一笑,
王散因道:“王爺,可否同晚輩出去聊聊,”
韓懿瞥了他一眼:“你去一邊呆着去,”
王散因擡頭,冷冷地看着韓懿,一字一句地說:“王上說了,不夠光明正大,等於強取豪奪,”
韓懿哈哈大笑,
鍾函道:“笑什麼,”
韓懿笑出了眼淚,低頭溫和道:“我先出去,你,在這兒坐一會兒,”
鍾函抓緊了韓懿的手,
鍾儀在一旁看着,他看得出來,現在的父親,對於這個男人十分依賴,
韓懿終於同王散因走了出去,
大廳裡只剩下他與鍾函,
鍾儀看着鍾函,鍾函低下頭,修長的手摩擦着桌角,眼神遊移不定,
“爹爹,”鍾儀叫了他一聲,結果將鍾函嚇了一大跳,記憶裡平日裡總是溫潤平靜的雙眼裡充滿了疑惑,甚至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鍾儀痛苦地閉了閉眼,有些無力地坐到了椅子上去,捂住臉,悶聲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爲我當初沒有聽你的話,非要留在鄖地……結果孃親走了,爹爹又成了如今的模樣,我的家!我的家真的已經支離破碎了,”
鍾函默默地看着,有些於心不忍,走近了些:“你……莫要太過傷心,”
鍾儀擡起了頭,紅着眼,哽咽道:“你記得我嗎,”
鍾函微微有些愣住了:“你……”
鍾儀拉住鍾函的手,他的手還是很光滑,保養的很好,鍾儀將他的手放在臉上,觸摸着,
“你看看,我是誰,”
“……”
鍾函很是猶豫,很快將手縮了回去,
可是,他看見鍾儀紅着眼睛的模樣,心裡隱隱作痛,又猶豫着,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他的臉頰,
然後是額頭,眉骨,眼,鼻樑,
鍾函的手越來越顫抖,眼睛裡開始淌出澄澈的淚水,嘴脣發着抖,
鍾儀擡着溼漉漉的眼安靜地看着他,
“小儀……”鍾函艱難地張開嘴,聲音嘶啞道:“你回來了,”
鍾儀點了點頭,面色浮現了笑容,他慢慢道:“是的,爹爹,我回來了,”
庭院,王散因負手而立,韓懿坐在亭子裡,面色有些陰沉,
王散因轉身,道:“韓叔,若我沒有記錯,您和王上說過,不會打擾鍾叔的生活,”
韓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王散因道:“鍾叔如今生病,鍾儀前來接他,爲何阻攔,”
“呵呵,”韓懿諷刺地笑了:“本王一直覺得,答案很是明顯,,自然是捨不得放開,”
王散因道:“鍾叔之前受的打擊很大,謝謝您的照顧,我父親已經派了人前來接他,”
韓懿又是冷笑:“王賀倒是天天提防着,”他站了起來,眼神凌厲:“他就不怕,本王現在就把他的兒子給瞭解了,,”
他的戾氣太重,王散因不由退後一步,道:“鍾叔他有妻兒子女,您又何必……”
“他是本王的,一直都是,”韓懿的眼中如同黑色的漩渦,怒吼道:“誰要是將他從本王身邊帶走,就是不要命,”
“……”王散因面無表情道:“可是您不能這樣,”
“怎樣,”韓懿冷冷看他:“縱然,在世人眼中,本王強取豪奪,用陰謀詭計將他留住,那又如何,”
韓懿環視着庭院,陰冷道:“只要他在本王的府邸之中,誰也動不了他,”
說完,甩袖而去,
王散因看着他的背影,響起父親對他的叮囑,,果然,一個等待的起年月的男人,的確夠偏執無情,
韓懿推門而入,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手微微顫抖,
鍾函正抱着鍾儀,二人相擁而泣,
韓懿的面孔有一瞬間的扭曲,他道:“怎麼,父子相認了?”
聽見他特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二人同時擡起了頭,
鍾函站了起來,想走過去,鍾儀紅着眼,抓住他的衣角:“爹爹,,”
鍾函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鐘儀,又看了看韓懿,
韓懿的臉逆着光,棱角分明的臉有一半藏在陰影裡,不甚明朗,
縱使如此,鍾函還是向他走了過去,
他輕輕拍了拍鍾儀緊緊抓住他衣角的手,鍾儀顫抖着,搖頭:“不,不……”
鍾函向韓懿走過去,一步一步,像是走向不太明亮的地方,卻還是走了過去,
韓懿看着他從遠處走來,心裡終於平坦了許多,藏在袖中微微發抖的手,又聽話了起來,
鍾函走到了韓懿面前:“外面冷嗎,”
韓懿道:“不冷,”
“下雪了嗎,”
“沒有,”
鍾函點了點頭,韓懿道:“把手給我,”
鍾函有些不解,卻依言將手放在韓懿的掌心裡,乾燥而溫暖,
韓懿垂下眼睫,將食指上的祖母綠玉扳指摘了下來,戴在了鍾函的無名指上,輕聲說:“當年,我母妃告訴過我,若要是以後婚娶,便將它戴在婚配之人的無名指上,因爲,它與心相連,”
“清之,我希望,你能同我,地老天荒,白頭到老,”
鍾函睜大了眼,
韓懿深深地看着他:“不離不棄,”
鍾函低下頭,看了看手指上的祖母綠戒指,這是韓懿不離身的珍貴物品,原來,竟然有這層含義,
他微微猶豫了,回頭,鍾儀就站在他們的陰影裡,定定地看着他,
定格了的畫面,
鍾函轉過了頭,認真撫摸着玉扳指,看着韓懿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韓懿怔住了,
這是他曾經寫在鍾函字帖裡的話語,
二人對視,似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那次的燈會,韓懿寫下“月圓夜,燈如晝,月比伊人容,只堪羞”,卻被人傳到了燕惠手中,
“不行,你必須去將那個花燈要回來,”
“可是……”鍾函有些爲難的模樣,
韓懿板下臉來:“你不去,那就算了,”
作勢要走,
“別,別……我去就是,”
一盞花燈,三個人,成全的,只有二人,
韓懿站在遠處遙看着那一對有情人,星光在他的背後,冷冷淡淡,孤孤單單,
朱門,鮮紅似血,
“你會後悔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懿冷冷地看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
鍾函氣急,轉身就走,
韓懿看着他的背影,昳麗高傲的臉孔上浮現了黯然,
年復一年, 日復一日,他知道,他想要的,一定會得到,
情感不同於物質,策劃着去得到的時候,其實也賠進去了自己,縱使犧牲了這麼些年月,他依舊甘之如飴,
或許,早已經陷入了吧,
鍾函就在身旁,自己還未老去,這已經足夠,
鍾儀側過臉,慢慢背過了身,
他沒有再去找過鍾函,
王散因有些不解,鍾儀卻未打算去解釋,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你想問我爲何我不將父親帶回來,”
“嗯,”
“成全,”
王散因有些訝異地看着鍾儀,
鍾儀卻淡然道:“我成全了他,其實,也成全了我自己,”
他向王散因笑了笑,大步離去,
他的背影,是猩紅色的披風,張揚豔麗,在寒冷的冬天,冷豔而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