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過山城的夏風，似乎都帶着濃濃的迷茫。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吧？名師的職責是培養人才，也必定想要桃李滿天下吧？可爲什麼還要這麼敝帚自珍呢？如果把功法書籍開放，豈不是可以幫助很多人？”
李子柒不解：“像韓茜這種，證明了忠誠，做出了貢獻，可就算現在得到了極品的功法，人生最黃金的時光也失去了至少十五年呀！”
贏百舞和鹿芷若陷入了沉思。
軒轅破壓根不關心這種事，江冷瞅了小荷包一眼，心說你的心地不錯，可是考慮問題太單純了。
澹臺語堂就直接多了，一句天真就譏諷了過來。
“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代價！”
澹臺語堂撇嘴：“不然你說怎麼辦？提前預支給他們功法？萬一碰上欺師滅祖的孽徒怎麼辦？”
“可大師姐說的也有道理呀，比如我這種，如果沒遇到老師，就算能夠幸運的進入一所學府打工，也要二十年纔能有機會學天極的功法吧？”
贏百舞質疑，至於聖級，想都不要想了。
“咱們能不能不要討論這種問題了？”
鹿芷若鬱悶的擡起雙手，抱住了腦袋，蹲在了地上，她覺得雙方都沒有錯，可是總感覺又有什麼地方不對。
“一羣自尋煩惱的人！”
軒轅破搖頭，往遠處走了走，找了塊樹蔭坐了下來，開始冥想。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直接問老師！”
江冷提議。
唰！
幾個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在解決這個問題前，我想問一個問題，知識是什麼？”
孫默笑了：“當然，知識是一個籠統的概念，也包括功法、黑暗秘術等等。”
“知識就是知識呀，還能是什麼？”
鹿芷若疑惑：“難不成還能變成人？”
“百舞？”
孫默看向了頭鐵少女。
“知識是錢，能換成糧食，可以讓人不餓肚子。”
贏百舞直言不諱，她的價值觀，永遠是這麼樸素，而又直白。
但是這並沒有錯。
“很棒的解釋。”
孫默稱讚。
頭鐵少女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悄悄地攥了一下拳頭，哼，我也可以成爲老師最喜歡的崽兒。
其實贏百舞明白，老師很喜歡李子柒，因爲她聰慧、會思考、有想法、不像自己，就知道死練功。
“語堂呢？”
孫默詢問。
“無聊的問題！”
病秧子撇嘴。
砰！
贏百舞擡起手肘，就撞在了病秧子的胳膊上，真是沒禮貌呢。
“呵呵！”
孫默沒有強求，看向了江冷。
“知識是力量，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江冷思索。
“也對。”
孫默評價後，看向了李子柒：“你怎麼看？”
小荷包凝眉，完全可以夾碎一隻海蟹了，她顯然比其他人想得更深，更多，但是又無法形成一個明確的概念，宣之於口。
“子柒，知識是一種統治工具，保證了統治者的階級穩固。”
孫默說着，突然停頓了一下，因爲他不確定把這些說給學生們聽，會造成什麼後果。
“什麼？”
木瓜娘一臉茫然，贏百舞也是如此，她的學識儲備和見識就註定了她不會懂這些。
江冷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而李子柒和澹臺語堂，卻是彷彿看到了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於是兩個人望向了孫默，期待着他的繼續。
“接下來的話題呢，是探討，你們不用把它當做真理。”
孫默先打了一個預防針。
“階級，是從下往下的，皇帝，皇室宗親，大臣權貴，富商大地主，然後是擁有土地的農民，接着是奴隸。”
孫默儘量言簡意賅，其中像什麼手工業者這種分類，他就不說了。
“你們發現了嗎？越是上層，掌握的知識越多，而對於奴隸來說，他們沒辦法，也無從習得知識，他們甚至以爲，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給主人幹活，換一口吃的，他們甚至不會生出反抗這種念頭，因爲他們沒有知識，不知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皇帝知道周邊國家的大事、政策、以便作出正確的應對，富商地主，知道周邊城市的情況，以便能賺取更多的錢財，而農民怕是一生都沒有出過小山村，知道的也多是周邊村落的家長裡短。”
鹿芷若舉手。
“說！”
孫默點頭，示意木瓜娘提問。
“這個是見識，不是知識吧？”
鹿芷若質疑。
“見識也是知識的一種，知識不僅僅是學識。”
澹臺語堂翻了一個白眼，能不能不要提這種弱智問題，耽誤大家的時間？
“當一個農民知道幾十裡外的李地主家今年給的工錢高，他就可以去那裡幹活，比本村的人賺得多一些，當一個富商知道百里之外的城市，絲綢棉麻緊缺，他就可以把貨物運過去，多賺一筆。”
孫默斟酌着詞句，不能說的太深奧，避免學生不懂：“回到修煉上來了，當你知道了一部極品功法後，會如何？”
“修煉呀，變得別人更厲害！”
木瓜娘理所當然。
“然後呢？”
孫默追問。
“然後？”
鹿芷若傻眼：“比厲害更厲害？”
“當你厲害起來的時候，你本身就擁有了金錢，擁有了地位，擁有了名譽，所以說，功法是一種力量。”
“當你想要更多的力量的時候，勢必會侵害到上位者的利益，而上位者也會擔心，你是不是在覬覦我的位置呢？”
“那我作爲上位者，掌握着力量，不考察你，沒辦法明白你是否忠誠，憑什麼要給你功法？”
“你要明白，上位者給下面的人力量，是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因爲欣賞你是個人才。”
孫默說完，果然就看到李子柒和澹臺語堂的神情凝重了。
“是呀，對於上位者來說，浪費一些人才又算得了什麼？不忠誠的人，我寧可不用！”
李子柒苦笑，她想起了父皇的用人之道，臣子可以蠢，也可以貪，但是絕對不能不忠誠。
“小到人與人之間，大到國與國之間，有價值的知識，都絕對不會輕易給予的。”
孫默感慨，就算是現代，真正有價值的知識，也是需要花錢去購買的，那麼多知識產權，專利壁壘，不就是想要壟斷知識麼，也就意味着壟斷了財富。
甚至一些知識，你就算付很多很多錢，人家都不賣給你的。
看看大種花家，核彈是自己造的，就因爲有了這東西，大種花家的腰桿才能硬起來。
“我想起那句話了，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澹臺語堂呵呵一笑。
“上位者允許你獲得一些不重要的功法，甚至會獎勵給你一些中等級別的功法，但是一些極品功法，他們只會在上位者之間傳播。”
孫默也是頭大，這種話題可是很麻煩的，被有心人聽到，自己搞不好要被殺頭。
六位親傳，沉默了下來。
良久後，李子柒撇嘴，感慨出聲：“人類真的是好自私呀！”
“不自私能叫人類？”
澹臺語堂嘲諷：“別多想了，憑心而論，我有聖級功法，我爲什麼教給你？等教給了你，你打死我怎麼辦？就算不打死我，你用這部功法帶來的武力搶走了我的地盤怎麼辦？”
“所以我肯定會在自己的掌控之內，教給你一部分功法，就算你想反叛，我也可以隨時滅掉你。”
李子柒搖頭：“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樣的？”
贏百舞插嘴：“在這一點上，我支持病秧子！”
“可是也有老師這種好人呀！”
木瓜娘看向了孫默，在心中嘀咕了一句，還有我父親，他的胸襟也很廣大。
“如果人類都這麼自私，卑劣，那還不如滅亡算了。”
李子柒覺得好憋屈。
“你把人類看得太高尚了，就是一種會直立行走的野獸罷了。”
軒轅破突然插話：“歸根到底，還是爲了生存，爲了繁衍！”
孫默扭頭，很意外，戰鬥鬼竟然可以說出這麼富含哲理的話？
“老師，別看我，我聽別人說的，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從來不想那麼多，只有打架就夠了。”
軒轅破聳了聳肩膀。
“不對，不對，你們說的都不對！”
李子柒拼命的搖頭：“一定有什麼地方錯了？”
“大師姐，你太善良，你也把人想得太好了。”
江冷勸說，因爲生在皇宮，長在疼愛她的父王的庇護下，所以李子柒壓根沒見過世間的黑暗。
“好了，別討論這個話題了！”
孫默勸說，再說下去，就快到哲學的犯範疇了，那些哲學家都弄不明白，一個小孩子就更想不通了。
澹臺語堂卻不想放過李子柒，想讓她知道世界的黑暗：“你不是說過，你的理想是建一座九州最大的圖書館麼，真要建成了，你會允許任何人都來借閱圖書嗎？”
“當然！”
李子柒理所當然。
“那大字不識一個的乞丐呢？那殺人如麻的異族人？還有那些爲了學習如何坑人的三教九流呢？”
澹臺語堂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李子柒陷入了迷茫中。
“別想了，你還小，等你多讀一些書，多走一些路，多看一看世界，你就會有自己的看法了。”
孫默揉着李子柒的頭髮。
“老師！”
小荷包的眼睛紅紅的，語氣中充滿了委屈，不是因爲回答不上澹臺語堂的問題，而是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並不像自己以前認爲的那麼美好。
孫默本來不打算多說什麼的，可是看到小荷包這個樣子，心疼了，於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給你看幾本書吧！”
孫默說着，在腦海中回想着那些經典哲學書籍的內容，用一發入魂，將它們打進了小荷包的腦海。
李子柒頓時陷入了沉思中。
“老師，你好偏心呀！”
澹臺語堂抱怨。
“我不給你們看，是因爲你們的心智，還不適合閱讀這些書籍，尤其是你，澹臺。”
孫默真的沒有厚此薄彼：“三觀這種東西，是你們自己形成的，而不是被其他人灌輸給你們的！”
夏風吹過，衆人都不再說話了。
“搞什麼呀？”
李若蘭躲在灌木叢後面，撇了撇嘴，人家正聽到有趣的地方呢，不過孫默這些話，好大膽呀。
美女大記者看着手中的留影石，琢磨着是不是毀掉，不然萬一流傳出去，可是會給孫默帶來麻煩的。
梅子魚背靠着一棵榕樹，靜靜地聽着，也想起了母親曾經努力過，想要普及功法，可惜失敗了。
“老師！”
李子柒突然開口，望向了孫默：“我好難受！”
“我明白你的感受！”
孫默拍了拍小荷包的後背，正因爲讀了很多書，小荷包纔會有這些胡思亂想，或者說，她正在朝着思想家的方向摸索，只是還找不到路。
“老師，我該怎麼辦？”
李子柒抱住了孫默。
“不急，你還小，慢慢的走，一定會找到那條屬於你的道路！”
孫默輕拍着李子柒的後背。
“我給你念一首詩吧！”
“嗯！”
李子柒並沒有鬆開孫默。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孫默的聲音很輕，卻是清晰明澈，傳進了親傳們的耳中，也傳進了李若蘭和梅子魚的心中。
就在孫默話音落下的瞬間，金玉良言爆發了。
金色的光斑，濺射着，將四周的一層，都蒙上了一層金芒。
這是孫默的有感而發，因爲他也會拔劍四顧心茫然，直覺前方行路難！
人呢，大多時候都看不清楚真正的自己，也找不到真正想走的道路。
“怎麼回事？怎麼又爆金句了？”
顧秀珣打完比賽，沒在休息區看到孫默，就出來找人，沒想到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孫金句，咱們收了神通吧！
你一個月說的金句，比人家別的名師一年加起來說的都多呀！
李子柒頹然失落的精神，卻是猛然一振，腦海中，彷彿有晨鐘暮鼓敲響了一般，讓她有了一個想法。
“老師！”
小荷包擡頭，望着孫默的眼睛：“我決定了，我的大圖書館面向所有人開放，不管他們是乞丐奴隸，還是騙子強盜，只要他們走進來，他們就可以看裡邊的每一本書。”
“當然，我會限定他們讀書的種類，我覺得書籍，會讓他們成爲一個對世界有用的人。”
澹臺語堂嗤笑，還真是天真到家了，你以爲你是聖人呀，還想做到有教無類？他本來想譏諷兩句的，可就在這個時候，李子柒的身上，氤氳起了金色的光芒，讓她整個人都變得神聖聖潔了起來。
“這……這……”
澹臺語堂傻眼了，這怎麼感覺像是頓悟了名師光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