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心比炭黑
水一夢露出微妙的笑容，“你想多了，朱鄞褶謀逆奪嫡那件事，跟我可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朱鄞褶奪嫡這事上，水一夢是真的什麼也沒幹。像朱鄞褶那樣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拿回應得的一切，爲自己討回公道的人，哪裡還需要水一夢的挑撥。
水一夢頂多就是袖手旁觀而已，然後時不時地點一把火，在關鍵時候給他傳遞些鮮爲人知的信息。比如說五彩水龍，比如說睡美人，再比如說完顏漱玉……
“你徒弟倒是不少！”沈夢璐冷哼一聲。
水一夢咧嘴一笑。“也不多，就這麼兩三而已。”收徒也得看緣分，而水一夢又特立獨行慣了，並不那麼喜歡收徒弟。
兩三個？沈夢璐擰眉。“除了水幻城，娜塔莉婭，你還禍害了什麼人？”
禍害？水一夢咯咯笑起來，真的算得上被她禍害的，似乎也就一個而已。“剩下的那一個，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唔，你也是認識的。”
她認識的！沈夢璐一顆心狂跳起來，油然而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是誰？”
水一夢抿脣一笑，盯着沈夢璐一字一句地吐出四個字。“完顏漱玉。”
完顏漱玉，果然是她！沈夢璐彷彿被人狠狠錘了一拳，腦子裡嗡嗡作響。
在慧智大師說東琉國獨有的五彩水龍是種蠱蟲，又說水一夢曾在東琉國出現過時，沈夢璐當時就懷疑過完顏漱玉會不會和水一夢有過什麼牽連。畢竟完顏漱玉身爲一國公主，卻深諳製毒和蠱毒之道，甚至連聞所未聞的換身術她竟也知曉，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可沈夢璐怎麼也想不到，完顏漱玉竟然會是水一夢的得意門生。
沈夢璐將下脣咬得死緊，沉默了好一會兒纔再次開口。“完顏漱玉是你的徒弟，那麼解金蟬蠱和鬼蠱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那是自然。她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呢！”水一夢笑得十分開懷。
聞言，沈夢璐的眼眸陡然一沉，一顆心也跌進了底谷。完顏漱玉精通蠱術，可是面對身中蠱毒昏迷不醒的閻輕絡，完顏漱玉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這意味着什麼？難道如朱靜鈺一樣，此完顏漱玉也非彼完顏漱玉了嗎？
水一夢彷彿看穿了沈夢璐的心思，好心地爲沈夢璐解惑。“你放心，完顏漱玉絕對是如假包換的。”
完顏漱玉依舊是那個完顏漱玉，她不爲閻輕絡解蠱，不是因爲解不了，而是她不能解，因爲她不能讓閻清堂和慧智大師等人知道她是水一夢的徒弟。
慧智大師對御水族的蠱毒雖然並不精通，卻是全面瞭解的，閻輕絡所中的金蟬蠱與尋常不同，除了水一夢嫡傳的弟子，尋常御水族人根本解不了。
完顏漱玉一旦出手，那麼她與水一夢的關係，便會被慧智大師發現。完顏漱玉又豈敢冒這樣的大險，畢竟當年她一開始接近閻清堂時的目的可並不是那麼單純的。
沈夢璐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起來，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爲閻輕絡感到心疼過。閻輕絡可是完顏漱玉十月懷胎的親生女兒啊，完顏漱玉怎麼能忍心眼睜睜看着她受苦呢？
閻輕絡的父親因爲與水幻城之間的舊怨，不願指點迷津，甚至千方百計阻攔閻翀禮前來巫靈谷爲閻輕絡求醫。而她的母親，明明精通解蠱之術，卻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也見死不救，眼睜睜看着她飽受摧殘。
這樣的父母雙親，要讓閻輕絡情何以堪？沈夢璐甚至不知道有朝一日，待閻輕絡甦醒以後，該如何跟她解說她父母的作所作爲。
“你放心。那小丫頭體內的蠱蟲已經被冰封了，再拖上個一年半載也死不了的。”沈夢璐面露悲傖，水一夢卻是笑得沒心沒肺。
閻輕絡死是不會死的，頂多就是傷了根本，跟沈夢璐的女兒朱潤玥一樣。不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閻門醫術博大精深，起死回生都不是問題，這點傷，養個三五八年總能養好的。
實在不行，就算當真一命嗚呼翹了辮子，只要用招魂術將她的魂魄召集回來，再加上她御水族的換身術，續命也不是什麼難事。
“水一夢，你覺得很得意嗎？你的每一個徒弟都心比炭黑！”沈夢璐氣憤地瞪着水一夢。
沈夢璐到此刻才隱約明白過來水一夢執意要慧智大師用招魂術爲她死去的孩子超度的原因。原來並不是爲了讓死者安息，而是要將她的魂魄召集回來，用換身術爲她續命
“他們的心黑不黑，這個我倒是不曉得。你要是想知道的話，不如親手將他們的心掏出來瞅一瞅。要真是黑了心的，留着也沒用，不如早日找具帶紅心的身子換了了事。”水一夢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
“水一夢，你……”沈夢璐突然猛地一拍桌子。見水一夢將換身術說得那樣輕巧，沈夢璐只覺得心中的火苗蹭蹭地往上冒，怎麼壓也壓制不住。
“我怎麼了？”水一夢好整以暇地望着怒氣爆棚的沈夢璐，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皇嬸母，生氣會變老變醜哦！”
沈夢璐此刻何止是生氣而已，她是氣得想殺人，氣得想掐死眼前這個十惡不赦的水一夢。沒遇上完顏漱玉之前，沈夢璐以爲娜塔莉婭和朱鄞褶已經足夠惡了，然而與水一夢相比，他們根本就是大巫見小巫。
可是她不能衝動！她此番前來的目的不是爲了撒氣。沈夢璐用力閉上眼睛，死死咬住牙關，努力嚥下了衝到嗓子眼的火氣，重新坐了下來，再睜眼的時候，沈夢璐已然回到了平靜的模樣。
“水一夢，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完顏漱玉的事？”沈夢璐緊盯着水一夢。知道完顏漱玉的事，沈夢璐頂多是對她產生幾分憤怒而已，並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對水一夢也並無益處。
“談心需要理由嗎？”水一夢好笑地反問。她瞭解沈夢璐的爲人，自然沒打算從沈夢璐這邊下手控制什麼。“我不告訴你這些，你上哪去求醫，爲你的絡兒好妹妹解蠱呢？”
好故事要有人分享才精彩嘛！水一夢只是純粹地想讓沈夢璐知道完顏漱玉的事而已。完顏漱玉藏得太久了，該出來透口氣了。
想到完顏漱玉當背叛師門，違背師命的事，水一夢的眼眸都冷了幾分。完顏漱玉自己種下的因，就該自食其果。對她的懲罰，就從讓她親自爲閻輕絡解蠱開始吧
“不過，說真的，我倒真想看看完顏漱玉的心是不是黑的。不瞞你說，她對自己的女兒竟可以這樣狠心倒是令我也十分意外的。”見沈夢璐還未發作，水一夢又悠哉哉地補上了一句。
沈夢璐的瞳孔縮了縮，頓時明白過來了水一夢的用意。她是想借自己的手去鬧得閻門雞犬不寧。
“你已經將我們統統抓到手了，你覺得還有那必要嗎？”沈夢璐眸光冷凝。
“當然，這萬一慧智那老匹夫的招魂術成功了，我不得放你們回去的麼！”水一夢笑得陽光燦爛。當然這個概率是極小極小的，不過無論如何，叛徒是一定要懲罰的
沈夢璐聞言一愣，隨即便陷入了沉默。她倒是沒預計到水一夢打算遵守與慧智大師的約定，不過看水一夢的模樣，顯然她很清楚，招魂術的成功率低得可憐，水一夢這一舉動不過就是望梅止渴而已。
“用你心愛之人的生命去博亡故多年的女兒，你覺得值嗎？”沈夢璐冷聲問到。
下午時分，沈夢璐前去探望過慧智大師，照樣被擋在了門外，不過她還是從閻翀翊那裡聽說了慧智大師的狀況。慧智大師身患重病，使用招魂術又需要耗費巨大的內力，不管成功與否，慧智大師只怕都難逃厄運。爲此閻清堂和慧智大師陷入了僵持之中。
心愛之人？水一夢聞言忍不住大聲嗤笑起來。“我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小女子，搭配一個一腳踏進棺材的老禿驢，你不覺得糟蹋嗎？”水一夢輕撫着屬於朱靜鈺的水嫩臉蛋，邪氣地望着沈夢璐。
是，她不否認當年她愛慧智愛得神魂顛倒，失去自我，可那都是過去式了。人都是會變的，當年讓她動心不已的挺拔少年早就變成了一個滿口仁義道德的虛僞和尚。而今面對慧智大師，水一夢已經沒有了當年小鹿亂撞的悸動，剩下的只有恨，深深的恨，讓她無從釋懷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