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相聚魔鬼林
入夜的魔鬼林,四處都瀰漫着陰森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沈夢璐小心翼翼地藉着月光探着路。
樹林裡很黑,也很靜,除了沈夢璐踩在枯葉上發出的沙沙聲之外,就只有偶爾呼嘯的風聲和一兩聲貓頭鷹的叫聲響起,除此之外竟再無聽到別的聲響,連蟲鳴聲都聽不到半分。
沈夢璐的心跳很快,越往裡走,她越覺得這個樹林很不對勁。太安靜了,這個樹林太安靜了。正是夏末的季節,本該是蛙鳴蟲叫十分熱鬧的時候,可在這個樹林裡,卻連最常見的蟋蟀聲都聽不到。
上一次沈夢璐聽到的大明將士的聲音明明就在近處,可是沈夢璐小心翼翼地在樹林裡走了小半個時辰,卻再無聽到任何人的聲音。從上次聽到的聲音嘈雜程度判斷,被困在此處的將士起碼有上百人,即便入夜紮營休息,也肯定會有士兵巡邏,會有篝火生起。
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人聲,也沒有火光。難道是她走錯樹林了嗎?沈夢璐暗暗起疑。會不會是水幻城暗中動了手腳,改變了迷陣的位置?
沈夢璐停下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裡,唯有樹木重疊交錯的影子,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她是不是應該等到白天的時候再來打探?沈夢璐望着深不見底的樹林,有些猶豫起來。該回去嗎?沈夢璐轉頭望了一眼進來的道路,不知不覺她已經走了很遠,早已望不見巫靈堡內的燈光了。
“嘟呼~嘟呼~”就在沈夢璐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有貓頭鷹尖叫着擦着沈夢璐的頭頂飛過,縱然沈夢璐心裡素質過硬,膽子夠大,還是被驚出了一聲冷汗。
還是先回去吧!沈夢璐望着撲棱着翅膀飛快消失在黑暗中的貓頭鷹做出決定。這個樹林太古怪了,還是等天亮以後再找機會進來吧。
做出決定之後,沈夢璐便不再浪費時間,想要沿着原路返回。然後走了一段路之後,沈夢璐卻不幸地發現了一個事實。很好,她迷路了!因爲走了一圈,她竟又回到了原地!
沈夢璐站在原地四處打量起來,企圖像先前那樣找到爲她引路的小飛蝶,可是等了很久,沈夢璐也沒等到小飛蝶的出現。沈夢璐不由得長長吐了一口氣,水幻城要將她困在這裡面了嗎?
沈夢璐知道那小飛蝶是水幻城專門爲她準備的,用來將她領回巫靈堡的。可是這一次,小飛蝶卻沒出現,這意味着什麼?沈夢璐乾澀地嚥了咽口水,既然回頭的路走不通,那就試試繼續往前走吧!
路越走越窄,月亮也不知在什麼偷偷藏進了雲間,整個樹林都被黑暗籠罩了,沈夢璐不得不掏出火摺子。可剛點亮,沈夢璐手中的火摺子就被一陣詭異的風給吹滅了,反覆幾次都是如此,沈夢璐不由得也有些害怕起來了。
“有人嗎?”沒有月光,也點不着火摺子,看不清道路,沈夢璐站在原地不敢隨意亂動,只好揚着聲音嘗試着呼喊了一聲。迴應沈夢璐的是呼嘯的風聲。
“水幻城!水幻城你在嗎?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沈夢璐壯着膽子又喊了一聲。依舊無人應答。
“水幻城!我是沈夢璐,你快出來!”沈夢璐敏感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朝自己靠近,不由得有些急了,再次拔高了聲音大喊了一聲。“水幻城,我迷路了,你快救我!”
整個巫靈谷都是水幻城的地盤,沈夢璐現在唯有將她當成了護身符,祈禱着能有任何御水族的人聽到她的聲音,前來爲自己帶路。
有什麼東西正快速朝着沈夢璐逼近,沈夢璐冷汗津津,連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水……水幻城……你……你快……快……”快出來!
不過沈夢璐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口鼻。沈夢璐瞪大美眸,整個人都僵住了。是誰?沈夢璐頭皮發麻,心跳如雷,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身後堅廷的胸膛讓沈夢璐輕易判斷出背後之人是個男人,而此人絕不是水幻城。
來人一言不發,只快速點住了沈夢璐的穴道,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攬着她的腰,便飛快地朝半空掠去。此人身形極快,身輕如燕,攬着沈夢璐踩着樹枝猶如在平地一般自如。躍上半空之後,沈夢璐這纔看清了天上的明月依舊高高掛着。
來人帶着沈夢璐走了很遠,直到看到地面上的火光之後,來人才帶着沈夢璐朝着火堆飛了下去。
“皇上,好像是翀翊兄回來了!”沈夢璐尚未落地,便耳尖地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楚代安?!沈夢璐驚愕地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翀翊兄是閻翀翊嗎?皇上是朱鄞禎嗎?所以帶着她飛的人是閻翀翊嗎?沈夢璐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害怕這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沈夢璐愣神的片刻,原本擒着她的男人已經鬆開了她,將她放到了地面上,並解開了她的穴道。不待沈夢璐回神,對方已經主動跪下請罪了。
“皇后娘娘,剛剛多有得罪了,請您恕罪!”響起的是閻翀翊溫潤的聲音。
背對着火堆的沈夢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擒着她的人果真是閻翀翊,所以剛剛不是她的幻聽,她聽到的果真是楚代安的聲音,然後朱鄞禎真的也來了嗎?
她應該歡天喜地的回頭的,可是這一刻沈夢璐卻有些膽怯了。突然之間她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朱鄞禎。她很想回頭給朱鄞禎一個發自內心的笑臉,可事實上,此刻她卻只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見沈夢璐渾身發抖,站着不動,在場幾人都有些不安,閻翀翊更是一臉歉疚。
不遠處的朱鄞禎擔心地疾步上前,從背後緊緊抱住了沈夢璐。“娘子,娘子是我,是我來了,你別害怕。”
看沈夢璐這樣,似乎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朱鄞禎一顆心都快要碎了。直到來了這裡,朱鄞禎才知道沈夢璐此行番族竟遇到了這樣大的險阻。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嗓音,沈夢璐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豆大的淚珠猶如斷了線的珍珠,噼裡啪啦地打到了朱鄞禎的手背上,灼痛了朱鄞禎的心。
“娘子不哭,娘子不怕,是爲夫不好,是爲夫來晚了,讓娘子受屈了。”朱鄞禎的嗓音有些哽咽。
他在趕來番族的路上已經聽楚代安說了御水族人的事,也瞭解了些許沈夢璐的無助。與閻翀翊碰頭之後,閻翀翊更是主動向他負荊請罪,坦白了種種。朱鄞禎知道沈夢璐堅強背後隱忍的痛苦和脆弱,也萬分後悔當初自己沒有陪伴沈夢璐一同前來。
沈夢璐失蹤多日杳無音訊,朱鄞禎更是陷入深深的自責無法自拔。此刻看着沈夢璐在自己面前落淚,朱鄞禎內心的悔恨更是如滔天巨浪將他滅頂。如果不是他妥協了,如果他陪着沈夢璐前來番族,那麼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聽到朱鄞禎的話,沈夢璐哭得越發厲害了,她不想表現得像個脆弱的小女孩一樣,可是此刻她內心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和害怕涌現出來,讓她忍不住哭得像是一個失而復得的小女孩。
“四郎……四郎……”沈夢璐轉過身緊緊抱住朱鄞禎的脖子,呼喊着他的名字,泣不成聲。她是真的害怕了,她心中是真的有那多的害怕想要傾訴。她那麼害怕朱潤玥會挺不過去,那麼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朱鄞禎。
沈夢璐壓抑的哭泣聲,讓楚代安和閻翀翊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莫離都有些不忍心地撇開了頭。
認識那麼久,楚代安何曾見過這樣脆弱的沈夢璐,一直以來沈夢璐都是無堅不摧的,像個打不到的鐵人一般。在楚代安心中,沈夢璐就該是那種,天塌下來,也能面不改色地頂住的人,可眼前的沈夢璐卻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女孩,讓楚代安心疼不已。
閻翀翊心裡一樣很不好受,見到沈夢璐這般痛哭的模樣,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忍不住擡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突兀,又格外驚心動魄。
楚代安驚愕地望着嘴角流血的閻翀翊,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行爲。原本埋頭痛哭的沈夢璐也被閻翀翊這一舉動嚇住了,不由得止住了哭泣,循着聲音望向了閻翀翊。
“翀翊兄,你這是做什麼?”在閻翀翊第二巴掌要招呼上去的時候,楚代安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
“是我不好,是我讓娘娘受驚了。”閻翀翊滿滿都是歉疚,他不明白沈夢璐此刻複雜的情緒,只當是剛剛他突然擄走沈夢璐,讓她受驚嚇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朱鄞禎抱着沈夢璐,冷冷地質問到。
“皇上,都是在下不好。”閻翀翊自責地衝着朱鄞禎和沈夢璐磕了個頭,將事情經過陳述了一遍。
閻翀翊和莫離抵達當日將士失蹤的地點之後,花了整整一天的時候勘測,才終於將結界的地點確認在了魔鬼林。打開結界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今日恰逢月圓之夜,閻翀翊便決定再做一次嘗試,於是便獨自前往了魔鬼林。
也不知是不是他運氣好,嘗試了幾次之後,結界便被他破除了。閻翀翊便往魔鬼林深處探尋了過去,沒走多遠,閻翀翊便察覺到了魔鬼林的不同尋常,並且他還在一片沼澤地發現了一些將士們的屍骨。
那魔鬼林處處都有迷陣,極其容易迷路,閻翀翊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正打算離開那裡去朱鄞禎等人匯合,待天亮之後再重新進入。可是就在閻翀翊準備離開的時候,閻翀翊卻隱約聽到了沈夢璐的呼救聲。
閻翀翊循着聲音找去,最後卻在一個古樹陣中發現了沈夢璐。沈夢璐身陷的樹陣十分危險,那些古樹都是有些靈性的,任何聲音都會驚擾它們。沈夢璐驚慌的呼喊聲,非但不能幫助她脫離險境,反而會加速樹陣對她的攻擊
被困在樹陣之中的沈夢璐看不到月光誤以爲是月亮躲進了雲層,殊不知,卻是因爲將她團團圍住的古樹遮天蔽日。站在樹頂的閻翀翊將樹陣的移動看得清清楚楚,於是便找準了機會衝進了樹陣,將沈夢璐救了出來。
閻翀翊先前從沈夢璐的聲音中已經判斷出了她的慌張,可是當時情況危急,他沒來得及跟沈夢璐解釋,只想快點帶着她逃離樹陣,便沒想太多,用最粗魯的方式將她帶了出來。可顯然地,他讓沈夢璐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是在下讓娘娘受驚了,請皇上和娘娘責罰!”閻翀翊滿滿都是自責和歉疚。
聽了閻翀翊的解釋,沈夢璐哪裡還有責罰的心思,根本是連感激都來不及纔對。沈夢璐不否認她被橫空出世的閻翀翊給嚇到了,不過她哭卻並不是因爲這個。
“閻公子,你快起來吧!你不用道歉,是我該向你道謝,謝謝你救了我。”平復了情緒的沈夢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閻翀翊和朱鄞禎解釋。“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只是……喜極而泣,我只是……看到你們太高興了而已,不是因爲受了驚嚇……四郎,你不要怪閻公子。”
朱鄞禎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不管沈夢璐到底是不是因爲受了驚嚇而哭,最要緊沈夢璐並無大礙。更何況無論如何,閻翀翊救出沈夢璐都是大功一件,他萬萬沒有錯責功臣的道理,“功大於過,你起來吧!”
“是,多謝皇上,多謝娘娘!”閻翀翊神色複雜地應了一聲,默默地站了起來,靜靜地垂着頭立在一邊,聽着朱鄞禎對沈夢璐關切地噓寒問暖。
“娘子,告訴爲夫,抓走你的是不是御水族人?”五人圍着火堆席地而坐,待沈夢璐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之後,朱鄞禎問起了沈夢璐失蹤的來龍去脈。
沈夢璐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確實是落到了御水族人的手中,不過在番族行宮擄走我的,並不是御水族人。”
“那是誰?”朱鄞禎奇怪。
沈夢璐抿脣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決定實話實說。“是三哥。”
三哥?朱鄞禎和楚代安皆是一愣。能讓沈夢璐稱之爲三哥的,似乎只有朱鄞袹一人。
“娘娘說的三哥可是逸王爺?”生怕理解有誤,楚代安小心求證到。
沈夢璐點頭,“沒錯,就是他。”沈夢璐將她當日被朱鄞袹擄走,最後落到水幻城手中的過程簡單陳述了一遍,獨獨隱瞞了她被關進水牢一天*的事。
“朱鄞袹竟然跟御水族人勾結到一起了嗎?”朱鄞禎的聲音冷如冰。朱鄞袹可真是活膩歪了吧!畏罪潛逃不說,竟然還敢勾搭御水族人暗害沈夢璐。看來還是他太過仁慈的關係!他真該滅了朱鄞袹滿門!
“這個,我也不好說。”這也是困擾沈夢璐的問題。這幾天在巫靈堡中,沈夢璐也試着打聽過朱鄞袹的事,可是卻都是一問三不知。沈夢璐不知道他們是故意隱瞞,還是說確實不知道朱鄞袹這個人。
“娘娘,您先前喊的水幻城,可是御水族人?”閻翀翊的關注點和朱鄞禎楚代安不同,朱鄞袹怎麼樣,閻翀翊沒興趣知道,他只想知道御水族的事,只想知道沈夢璐這幾天有沒有受委屈。
水幻城?朱鄞禎的眉頭一皺,這名字聽起來像是個男人的。
“沒錯。”提到水幻城,沈夢璐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太自在起來。“她是巫靈谷的谷主,是整個御水族的領袖。”沈夢璐將她打探到的信息,仔仔細細說給了朱鄞禎等人聽。
“娘子,你這幾天在那巫靈堡有沒有受委屈?”朱鄞禎直覺地很不喜歡水幻城這個人,也生怕沈夢璐吃虧受屈。
“沒有,四郎,你放心吧,我連一根毫毛都沒少。”沈夢璐柔聲安撫到。她唯一的委屈就是水幻城要她的心悅誠服,讓她覺得十分爲難。沈夢璐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朱鄞禎解釋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