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玲瓏棋,玲瓏心
看到珍貴的‘玉’石棋子上,那一首首深情款款的蠅頭小詩,沈夢璐只覺得像是被人扔進了一片醋海之中,呼吸之間都能聞到濃濃的酸味兒。
沈夢璐早就知道,這朱鄞禎和姬文華之間的感情不像朱鄞禎說的那樣純粹,可是親眼看到姬文華一筆一劃鐫刻的情詩,姬文華那樣濃厚的愛戀,還是讓沈夢璐有些承受不住。
沈夢璐努力告誡自己逝者已矣,不值得在意,努力告誡自己,跟一個死人吃醋太丟面兒了。可是,捏着手中的棋子,沈夢璐還是連連走神,被朱鄞禎殺得潰不成軍,片甲不留。
“娘子,你又輸了!”朱鄞禎只顧沉浸在二人世界的甜蜜氛圍中,一時大意沒有覺察到沈夢璐的情緒,樂呵呵地收着被他吃掉的白子,溫柔地揶揄到,“娘子連輸三局,還不肯對爲夫甘拜下風麼?”
又輸??沈夢璐懊惱地看着被一片黑子佔據的棋盤,憤憤地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不下了,沒意思!”
“娘子,不要生氣嘛!勝敗乃兵家常事!要不然我們再下一局。下一局,爲夫一定手下留情,一定讓娘子嬴!”朱鄞禎拉過沈夢璐,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調侃道。他以爲沈夢璐是因爲輸棋,丟了面子,因而不高興了。
“棋場如戰場!”沈夢璐冷哼一聲,推開朱鄞禎的手臂,站起身來遠離他。
她棋藝一流,哪裡用得着朱鄞禎放水?朱鄞禎這句話簡直就是侮辱了她的水平!要不是因爲這玲瓏棋子上的情詩擾‘亂’她的心神,朱鄞禎與沈夢璐到底誰輸誰贏,還是個未知數。
朱鄞禎錯愕地看着被推開的雙臂,這才察覺到沈夢璐的怒氣來得不太對勁。
“娘子,你怎麼了?”朱鄞禎小心翼翼地問,沈夢璐不像是輸不起棋的人啊!更何況夫妻對弈,重在情趣,勝負本不重要。
可沈夢璐此刻的臉‘色’,卻在告訴朱鄞禎,她在生氣,並且是,十分的,相當的,無比的生氣!
她怎麼了?沈夢璐起哼一聲,冷凝着那礙眼的玲瓏棋。“沐王爺手握這玲瓏棋,戰無不勝也無可厚非了。”明明告訴自己不要表現得像個妒‘婦’,可溢出口的話還是不由自主地酸意四‘射’。
沐王爺?!看來他的小娘子生氣指數已經爆棚了。朱鄞禎怔愣了半響,才終於明白過來沈夢璐生氣的原因。
“娘子,這是在吃醋嗎?”朱鄞禎試探‘性’地神過手去拉沈夢璐,被沈夢璐再一次拂開了。
一句吃醋,瞬間讓沈夢璐暴走了。“跟一個死人吃醋,有必要嗎?”
“沒必要!絕對沒必要!”朱鄞禎苦笑不已。怪他一時大意,竟忘了他的小娘子對姬文華的忌諱之心。想必是這玲瓏棋上的情詩令沈夢璐吃味了。
看到沈夢璐在意他因爲他吃醋,朱鄞禎當然覺得受用,可是面對沈夢璐生氣勃勃的臉,朱鄞禎卻不敢表現出絲毫得意。
“娘子,爲夫可以解釋。”朱鄞禎艱難地開口,這玲瓏棋子上的情詩每一句都深情繾綣,傾注了懷‘春’少‘女’的滿腔思戀,很難不讓人誤解。
“你想解釋什麼?”沈夢璐譏誚地挑眉,“解釋說這玲瓏棋本不是送你的,這些膩歪人的情詩也不是寫給你的?你要跟我說,姬文華表白的對象不是你朱鄞禎而是朱鄞祁嗎?你只不過是發揚善心當了一回垃圾桶嗎?”
朱鄞禎被沈夢璐這番話頂得說不出話來,蒼白無力地辯駁,“夢兒,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什麼也沒想。只是看事實說話。”沈夢璐疾言厲‘色’地打斷朱鄞禎,“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些情詩都是姬文華寫給你的!而你,也將它們奉若至寶!”
沈夢璐早就從景軒哪裡聽說過這玲瓏棋是姬文華贈送給朱鄞禎的,也是姬文華過世以後,唯一被朱鄞禎妥帖收藏的遺物。
沈夢璐亦知道,尋常時候,這玲瓏棋,除了朱鄞禎和景軒父子以外,不許有其他人碰觸。連日常保養這樣的事,都是朱鄞禎親力親爲的。
朱鄞禎‘摸’着這一顆一顆飽含深情的‘玉’石棋子,細心拭擦時,心裡該是怎樣的惆悵和眷戀!沈夢璐只要一想象那樣的畫面,都覺得呼吸困難。原諒她不是個大肚的‘女’人,原諒她的小‘雞’肚腸,原諒她的小心眼!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春’情*似雲靄,相思繚繞逐君來。?君心卻似無情風,幾度吹散‘春’情開。
意外娉婷忽見知,結成鴛侶慰相思,此身似歷茫茫海,一顆驪珠乍得時。
手寫瑤箋被雨淋,模糊點畫費探尋,縱然滅卻書中字,難滅*一片心。
姬文華無疑是個才華橫溢,才情高雅的‘女’子。這一詞一句中的情深似海,像一把把鋼刀扎入了沈夢璐的‘胸’膛,令她呼吸困難。
要說這些情詩是寫給朱鄞祁的,沈夢璐是萬萬不信的。按朱鄞禎的說法,姬文華和朱鄞祁兩情相悅,姬文華又緣何會有那麼多的糾結和惆悵,尤其是被沈夢璐緊緊拽在手心的那顆棋子上前寫的小詩,活脫脫一個暗戀成狂‘女’子的幽怨。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爲情。
字裡行間,滿是‘欲’語還休的糾葛。這可不像是寫給兩情相悅的情郎的詩。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一副玲瓏棋,一顆玲瓏心,一腔無處述說的情深。
姬文華是何其玲瓏剔透的‘女’子,知道朱鄞禎愛棋如命,必然會珍惜這顆顆寶貴的玲瓏棋子,這纔會用這樣含蓄的方式,寄情於棋,婉轉地表達內心深深的愛戀。
沈夢璐只覺得眼眶酸澀,一顆心被深深地揪痛了。“朱鄞禎,本來你與姬文華的過去,我無權干涉,可是,你口口聲聲說會對我坦誠相待,爲什麼竟然要隱瞞你與她之間的深情?爲什麼要欺騙我你不曾愛她?”
沈夢璐的情緒來得太快太突然,令朱鄞禎有些措手不及。“夢兒,你……到底……怎麼了?”
這不是朱鄞禎和沈夢璐第一次聊到姬文華,卻是沈夢璐第一次有這麼大的反應。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這男人除了會問怎麼了還會說什麼呢?沈夢璐突然一陣煩躁,爲自己這樣大的反應感到有些鬱悶。
不就是一副棋!不就是幾首情詩!不就是一個前妻!哪裡值得她這樣大驚小怪!
成親之前,她不就知道,朱鄞禎有過一個老婆,還有一個景軒這麼大的兒子。她跟一個死人置什麼氣,吃什麼醋?簡直是簡直了!傳了出去估計都能讓人笑掉大牙!
“沒什麼。大概是這幾天事情太多,累着了。”沈夢璐平緩了語氣,“四郎,我有些頭疼,想回寢宮歇一會兒。”
沈夢璐的反應前後落差太大,朱鄞禎更加‘迷’糊了。不過朱鄞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沈夢璐還在生氣。
“娘子,爲夫陪你一起歇息。”朱鄞禎顧不得其他,趕緊站起身來,討好地走到沈夢璐身邊,諂媚到。
“你不要先將你心愛的玲瓏棋收好嗎?”沈夢璐冷淡地望了朱鄞禎一眼,將一直拽在手心,幾乎要嵌進她掌心的白子狠狠拍進朱鄞禎的‘胸’口,然後轉身就走。
雖然知道她這醋吃得很無理取鬧,可是沈夢璐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夢兒……”朱鄞禎反‘射’‘性’地接住從‘胸’口落下來的白子,無措地望着沈夢璐怒氣衝衝的背影。
白子落到手心,朱鄞禎低頭望了一眼,這一眼卻讓他臉‘色’大變。
朱鄞禎再仔細看了一眼手中的白子,然後臉‘色’越來越差。
朱鄞禎重重地將手中的白子狠狠地拍到桌子上,然後‘陰’寒着臉將玲瓏棋的所有棋子都倒到了桌子上,細細地,一顆一顆檢查起來。
回到悅夢宮的沈夢璐,悶悶不樂地躺在chuang上。她以爲朱鄞禎應該會很快追過來纔對,可是沒想到,過了半個時辰,都沒等到朱鄞禎。
難道朱鄞禎這麼久不來,真的是在收拾他的寶貝棋子嗎?這種猜測,讓沈夢璐無比鬱悶。
本來沈夢璐還覺得自己突然發脾氣,是她無理取鬧了,可是現在,沈夢璐卻覺得朱鄞禎確實是可惡得無法無天,不值得原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