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居心叵測的祝酒
尉妘妗眼裡的慌亂一閃而過,她努力壓下心頭的苦澀,在朱鄞祁半是威脅半是強迫的表情下,張口含住了他手中的荔枝。
手中的荔枝脫手,朱鄞祁出其不意附身上去,低頭張口含住了露在尉妘妗紅脣邊的,那抹瑩白的荔枝肉。
尉妘妗被朱鄞祁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看着面前離她不到一寸的俊臉,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朱鄞禎在尉妘妗驚愕的目光中,輕輕咬下一半荔枝肉,故意停頓了幾秒,才收回身子,回到座位上。
吞下口中甜糯多汁的荔枝後,朱鄞祁邪氣地伸出舌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脣,似笑非笑地,衝怔愣的尉妘妗扔出兩個字,“真甜!”
尉妘妗當場石化,愣在那裡,連脣邊的荔枝都忘記嚥下。朱鄞祁如此風情的一面,是尉妘妗從來沒有見識過的。
朱鄞祁與她,向來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的,朱鄞祁從來不會主動接近她,連讓尉妘妗侍寢,他都是百般不情願的。可現在,他居然當着大臣的面,做出這樣令人臉紅心跳的事……
朱鄞祁這一大膽舉動,百分百搶鏡成功,成功截取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原本熱衷於八卦朱鄞禎與沈夢璐的大臣們,紛紛調轉視線盯着朱鄞祁夫婦。
一瞬間,太子殿下好體貼!太子妃好福氣!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好恩愛好甜蜜!這類的話語紛紛四起。
有愛好熱鬧的大臣帶頭起鬨,祝願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早生貴子!甚至還有愛好溜鬚拍馬的大臣,屁顛屁顛地跑到尉馳瀚夫妻面前,恭維二人好福氣。
尉馳瀚舉杯回禮,與大臣們寒暄。
朱娉婷則是坐在一邊,垂着眼不說話。朱鄞祁這一舉動有幾分真幾分假,朱娉婷心裡自然有數。不過不管如何,朱鄞祁這一舉動到底是給尉妘妗長了臉!
尉妘妗在衆人的起鬨之下紅了臉,她滿懷羞澀地在朱鄞祁看似深情的注視下,吞下了含在嘴裡的半顆荔枝。雖然明知朱鄞祁是在做戲,可他這樣的親暱,還是讓尉妘妗忍不住一陣心悸。
朱鄞禎冷眼看着這一幕,忍不住暗暗譏誚一聲,可當真是一場好戲!沒想到朱鄞祁爲了替沈夢璐脫身,竟不惜下本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是該高興他看中的女人魅力無邊呢?還是該憤怒,他的哥哥對他的女人關心過了頭呢?
沈夢璐不瞭解朱鄞祁與尉妘妗的相處模式,聽着大臣們的恭維,只當朱鄞祁與尉妘妗當真是鶼鰈情深,恩愛有加。
她平靜地望了一眼朱鄞祁,他的大膽舉措倒是讓沈夢璐有些意外。倒是看不出來,這朱鄞祁竟然這樣一個悶搔貨!
不過不管這朱鄞祁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至少他這一舉措,成功幫沈夢璐解了圍。本來在場大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夢璐身上,現在人們的視線轉移,這讓沈夢璐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明德宗和姬皇后,以及幾位貴妃抵達百花宴廳的時候,大臣們依舊熱衷於調侃朱鄞祁夫婦二人。
明德宗一見這氣氛如此熱絡,忍不住有些好奇。得知朱鄞祁的舉動時,明德宗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又輕飄飄地瞥了一眼沈夢璐。明德宗明白,朱鄞祁會做出這樣出格的舉動,定是與沈夢璐有關。
姬皇后則是假裝沒看到沈夢璐的存在,也假裝沒聽到衆人的起鬨,得體地與到場的幾位官夫人寒暄了幾句,便母儀萬千地在主位上落了座。
明德宗客套了幾句,便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示意大臣們各自回到座位,準備開宴。
皇帝一聲令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羣立馬錯落有致地四下散開,紛紛在領座宮女的指引下落座。
朱鄞禎的位置在皇帝與皇后的下首,與景軒同桌。
而沈夢璐因爲身份特殊,加上又是臨時被明德宗留下的,本不在宴客名單中,所以沒有爲她預留位置。領座的宮女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排這個沈惠人。
滿堂人都坐下了,唯獨沈夢璐還被晾在一邊。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聚集到沈夢璐身上,等着看她出糗。
安護侯府謝家一門四口,自打沈夢璐進門就關注着自家的外女了。
見沈夢璐處境尷尬,謝義賢適時開口,徵得明德宗同意,將沈夢璐領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朱鄞禎看到此景,這才安下心來坐到景軒身邊。沈夢璐有謝家的照拂,自然不會吃了虧去的。
謝家來參加宮宴的,是謝義賢夫妻和謝子淵夫妻四人。除了謝子淵,其他三人都是沈夢璐穿越以來第一次照面。
沈夢璐一一見了禮,暗暗打量着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大舅母。
謝義賢年近七十了,可依舊精神抖擻,容光煥發,絲毫沒有任何老態龍鍾的感覺。他將沈夢璐領到身邊以後,就交給自己的夫人了,自己則忙應酬皇帝大臣們。
沈夢璐的外祖母高氏,年逾五十五,不過因爲保養得當,看起來竟像只有四十出頭。
謝老夫人伸手拉了沈夢璐在自己身邊坐下,慈愛地拍着她的手,關切了幾句,便不再多言,端莊地坐着,得體地應對皇后偶爾的問話。不過謝老夫人私底下牽着沈夢璐的手卻是未曾放開。
謝子淵衝沈夢璐寒暄了兩句也不再管她,專注地配合着謝義賢應酬。
謝子淵的夫人,沈夢璐的大舅母陳氏也只是微笑着和沈夢璐打了招呼,便安靜地坐在謝子淵身邊,專心致志地聽着大家說話。
沈夢璐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雖說今日的宮宴是慰勞宴加慶功宴,可看着在場的人個個正經危坐的樣子,可見要吃這皇宮裡的飯,真心不容易。
一場宮宴在看似和諧融洽,實則劍拔弩張的氣氛下進入尾聲。從頭至尾,沈夢璐都低眉順眼,安靜地坐在謝老夫人高氏的身邊。所有與她有關,或好奇打探,或惡意刺探的打問都被謝老夫人巧妙地應付了過去。
一頓飯下來,沈夢璐最大的收穫是看清了謝家人對她的維護態度。謝老夫人每一句回話都周全得體,滴水不漏,顯然是事先都已經做足了功課,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無從下手暗算。
沈夢璐內心又是感動又是感嘆。感動的是謝家對她這個外女的全心維護,且不論謝家對原先的沈夢璐的不待見,他們能從現在開始重視沈夢璐的存在,到底是幸運的事。
感嘆的是,姜果然是老的辣!有些問題,倘若由沈夢璐自己回答,難保不讓人鑽了空子。
可這謝老夫人卻是字字珠璣,句句精闢,連皇后的刺探,都被謝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回了過去,顯然絕非等閒之輩。
也是,沒有兩把刷子,怎能坐穩這將門世家的當家主母之位。
姬皇后試探了兩句就不再針對沈夢璐,謝家對沈夢璐的態度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姬皇后心中開始有了額外的盤算。上次在朝鳳殿,朱鄞禎說要拉攏謝家這樣的話,姬皇后時時放在心上。
沈夢璐的二舅舅謝子霖的二兒子謝承澤已到適婚年齡,姬皇后也曾試探過謝老夫人,欲將孃家年齡合適的姑娘,嫁進謝家,可被謝老夫人一句,大丈夫尚未立業如何成家,委婉的拒絕了。
爲了不讓姬皇后拿住謝家的把柄,謝承澤如今雖已是校尉級別,卻至今尚未婚配。
謝老夫人給謝承澤下了死命令,在尚未成爲少將之前不許成家!而謝承澤本人,以及謝子霖夫婦對此竟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以如今謝家對沈夢璐的態度來看,收服沈夢璐未嘗不可。可是,這麼輕易讓一個商賈之女,入主沐王府,嫁給自己高貴的兒子當正妃,姬皇后到底是心裡不舒服。
侍妾側妃吧,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可是正妃啊,朱鄞禎要許的是正妃之位啊!到底這兩人的身份太過懸殊啊!
江北瘟疫一事告一段落,捧在心尖的兒子又恢復健康,明德宗的心情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爲順暢的一個。
心情一好就容易貪杯,明德宗在衆大臣溜鬚拍馬的奉承聲中,舉杯幹了一杯又一杯。
酒精上腦,明德宗暈暈乎乎地起身先行離席,示意大臣們務必盡興而歸。後宮嬪妃們見皇帝走了,也一個個先後離席。
少了皇帝皇后的存在,大臣們也少了許多顧忌,說話開始不若先前那麼含蓄委婉。這不,有膽大的大臣藉着酒勁,端着酒杯到朱鄞禎跟前祝酒來了。
“沐王爺,聽……聽說在江北時,您與沈惠人交……交往甚密。您養病期……期間,這沈惠人又……又衣不解帶地伺……伺候您,不知……不知您們二……二位是不是……已經……已經……”上前祝酒的大臣薰紅着臉,帶着三分醉意,七分朦朧,大着舌頭,斷句斷得格外曖——昧。
在場的人雖說看着,都各自喝酒吃肉暢談甚歡,實則個個都豎着耳朵,密切關注着周圍發生的一切。
醉酒的大臣如此結結巴巴一番話出口,全場幾十雙眼睛都直刷刷地盯向朱鄞禎,連假裝交談的人都放輕了聲音,生怕錯過任何八卦。
聽到此話的謝老夫人,握着沈夢璐的手倏然一緊,沈夢璐的心陡然一沉。她擡起頭望向朱鄞禎,生怕他會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朱鄞禎的眼神也朝沈夢璐飄來,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交匯。沈夢璐眼底隱藏的憂心,朱鄞禎看得清清楚楚,他衝沈夢璐展開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收回視線,衝眼前的大臣開口。
“江大人醉的不清啊!不如本王派人送你回府去吧!”朱鄞禎並不回答問話的江大人,示意伺候的太監扶住江大人。
“沐……沐王爺,下官雖說多……多喝了幾杯,可還沒醉到認……認不得回府的路。”江大人擺擺手,推開上前扶他的太監。
“沐王爺,下官的問題如此爲難您麼?倘若您與沈惠人清清白白的,直接回答不就行了。”江大人後半句話說得格外流暢,沒有半點磕磕絆絆。
衆人的耳朵伸得更直更長了,江大人這一句話,擺明了在暗示朱鄞禎不回答是因爲心虛,擺明了在說二人之間有不正當的關係。
謝老夫人的臉上依舊掛着得體的淺笑,手上的勁越使越大。沈夢璐的手被謝老夫人捏得生疼,但是卻不敢開口叫她鬆手。
朱鄞禎收斂了笑容,眼眸冷了幾分,“江大人都開始胡言亂語了,還叫沒醉?依本王看,你何止是醉得認不得回府的路,根本是醉到,連自己這二十幾年讀的四書五經,三綱五常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江大人提的這個問題,事關沈夢璐的閨譽,不管朱鄞禎怎麼回答都會有破綻。他即便說二人是清白的,別人也會說他是撒謊。雖說賜婚是遲早的事,可是倘若沈夢璐背上婚前不貞的罵名,以後也會一輩子擡不起頭來。
江大人面對朱鄞禎的冷眸,心裡忍不住顫了顫,可是他收了指示追問此事,斷斷不能無功而返。
江大人本來就是借酒裝醉,事到如今只好一裝到底。“沐王爺說笑了,知識是讀書人的根本,下官怎麼可能會忘。”
“是嗎?既然如此,那本王不妨考考你。”朱鄞禎扯出一抹冷笑,“江大人不如用五常,來解釋一下江大人此問可是合理?”
五常,講求的是禮儀仁智信。先不說別的,但但是這江大人以下犯上,質問朱鄞禎就已經是犯了忌諱。
江大人驚出了一身冷汗,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大人解釋不了嗎?”朱鄞禎銳利的眼神,如飛刀一般直直扎進江大人的胸膛。?“江大人曾是一朝狀元郎,如今連這基本的五常都說不上來,倒是要叫本王懷疑了。江大人這狀元頭銜,是不是來得名不副實,本王得考慮考慮應不應該啓奏皇上,翻查一下當年的科舉,是否存在徇私舞弊的現象,也好順便整頓一下這舞弊之風。”朱鄞禎說得輕鬆,江大人聽得心驚。
江大人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被朱鄞禎的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看得心底發毛。江大人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忽了一下,然後心一橫,索性裝死,晃盪了兩下就撲倒在地上假裝昏睡過去。爲了演的逼真,還打起了鼾聲。
朱鄞禎冷笑一聲,眼神鄙夷地瞥了一眼裝死的江大人,他以爲這樣就沒事了?簡直做夢!
朱鄞禎毫不客氣地下了命令。“來人吶,江大人醉得不省人事,將他送回江府。江大人身爲朝廷命官,罔顧禮儀,醉酒失態於人前,實在有違讀書人的風度,本王明日自會向皇上稟明此事,讓皇上做出定奪。”
被宮人攙扶着的江大人聽到此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頓時有一種吾命休矣的感覺,他這是被彈劾了啊!恐怕頭上的烏紗帽要從此不保了。
裝死的江大人哀怨地瞪了一眼尉馳鴻夫妻所在的方向,心裡簡直比吞了一肚子黃連還苦。
朱鄞禎回到位置上端了一杯清酒,朝再坐所有人舉了舉杯,“本王打擾諸位的雅興了,容本王自罰一杯!大家請繼續用膳。
“不過容本王提醒諸位大臣一句,美酒雖好,可不要貪杯!萬一如江大人那樣,醉酒失態而失了讀書人的身份,可就不好了。”朱鄞禎說着,仰頭一口飲乾了杯中的清酒。
衆人被朱鄞禎一句話整得毛骨悚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朱鄞禎是在警告他們不要亂嚼舌頭跟子,免得落得跟江大人一樣的下場。
謝老夫人這才鬆了口氣,對朱鄞禎的讚賞加了幾分。回過神來,謝老夫人這才發現沈夢璐的手背被她捏得通紅,謝老夫人心疼地嗔怪了幾句,沈夢璐微笑着應對了過去。
接下來衆人都收斂了許多,一場宮宴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這才終於散場。
朱鄞禎在謝家人的注視之下,走到沈夢璐面前,提出親自送她回沈府。謝老夫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拒絕朱鄞禎的提議。
沈夢璐離開之前,謝老夫人低低囑咐了一聲,過兩日謝府有家宴,要沈夢璐母女倆務必到場。沈夢璐溫馴地應了下來,這纔在衆人的注目之下,隨着朱鄞禎走出了百花園。
沈夢璐知道她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她,所以她只好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地跟在朱鄞禎身後。
今日五千哈!
藍藍昨天喝喜酒去啦,沒有足夠的時間碼字!
不過大餐一頓的感覺,還是挺爽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