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夜色壓在窗外，燭火隨着拂進來的風搖曳不止，顧空梨安祥的睡顏在燭光下清晰的映入他的眼中，他緩緩的將手收了回去，轉身匆匆出了顧空梨的房間。
外面是一條長廊，長廊上掛滿了燈盞，暖黃色的燈盞隨風搖曳，寒涼的風撕扯着蘇恆醒單薄的衣袍，他靠着長廊上的柱子，擡頭瞧着不見半顆星子的天空，眼中是一片未知的茫然。
他手裡捏着的乾坤扇尖在燭光的淺光下折出一道道凌厲的殺氣，穀雨站在他的身後，默了好大一會纔開口：“王爺，已經吩咐下去了。”
蘇恆醒一動不動，燈盞被風吹滅了幾個，光線驟然暗了下來，他閉了閉眼，如今猩紅的眼讓他很不舒服。
“王爺…既然雲公子已經選擇了她的路，那…”
“穀雨，這不是你該說的話。”蘇恆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裡卻很清楚，顧空梨已經不屬於他了！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想將她囚在身邊啊。
“是屬下逾越了，王爺恕罪。”穀雨退了一步，月光拉着蘇恆醒的背影，原本寬闊的背影如今削瘦了不少，在寒涼的風中透出幾分孤寂蕭條來。
蘇恆醒揉了揉眼睛，拂了拂手：“你在暗中護着她。”
他轉身回了他的房間，屋子裡面的婢女爲他點了一盞燈，素色的簾子上那紗帶被風吹散，紗簾在風中張揚着，那燭光在他的眼睛裡不斷的搖曳、掙扎，到最後終於歸於黑暗，寒涼的風在後半夜狂烈的吹着，灌進了這屋子裡，蘇恆醒和着衣坐在牀上，手裡提着一個小酒壺，喝得倒也不算多，只是用酒澆愁愁更愁罷了。
那遠方的天漸漸黎明，窗外泛起了一層朦朧的白霧色，那桃花從窗外壓了進來，開得烈豔。
陽光躍進屋子裡，穀雨前來尋他的時候推開門就是一屋子清淡的酒香，蘇恆醒衣衫凌亂的坐在牀上，那雙猩紅的眼挑了挑，看了他一眼，順手將手裡的酒朝他扔去：“去，再續一壺。”
“王爺，蒼鷹那孩子已經在雲大人那裡了，先前有些人準備炸堤壩，不過被蒼鷹給發現帶了過來。”
蘇恆醒眨了眨眼，哦了一句，靠着牀上的靠枕，把玩着手中的玉嗤笑道：“既然雲大人能力高得很，那不妨給她再添點亂。去，把堤壩炸了，切記，要炸無關緊要的地方，不能害及百姓。”
“…王爺，那可是百萬洛陽百姓堆徹起來的，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那王爺的賢名到時候可就…”穀雨心頭跳了跳，這要炸得不傷民害財又要炸無關緊要的地方，這是人難題啊，一條河那麼寬那麼大，炸哪個地方都會受到牽連吧？
“那就將那堆炸藥扔到雲大人的寢房裡去點…算了，當本王沒說過，你就說本王沒空，全由雲大人作主。”蘇恆醒手微微用力，那枚玉板指在他的手心裡化成了粉沫，穀雨不敢再叨擾蘇恆醒，轉身匆匆走了。
蘇恆醒手一揚，手裡的戒指就隨風化走了。
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不過是空話，有
什麼是經得起時間與力量的考驗的？連死物都經不起，更何況是一個人。
顧空梨正在大廳裡，一羣人跪在大廳裡，蒼鷹沉着眼，朝着眼前身形瘦得可憐的人狠狠的就是一腳：“說話！我可沒這麼多耐心來等你思考！”
顧空梨端着茶盞在喝，茶水都已經換成了那些補身體的湯，那木老頭硬是說什麼喝茶對孩子不好，所以但凡她喝的東西，除了水就只剩下了湯了，什麼茶、什麼酒的，那想都不用想！
對面跪着烏泱泱的一羣人，從製作火藥到運送，最後再到任務的執行者，所有的人都被蒼鷹給弄到這裡來了，也不知道蒼鷹這少年使的什麼樣的手段，竟能讓這些人都服服貼貼的跪在這兒。
那被蒼鷹踹了一腳的人嚇得直哆嗦：“蒼…蒼老大，實在不是我不說，我…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以前有個蒙臉的黑衣人給了我一筆大錢，然後將路線給我讓我去辦，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也知道這是整個洛陽百姓的努力，可是…可是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啊，要不然他們就會殺了我的…”
蒼鷹目光幽幽的從在坐的人羣裡掃過：“同樣的話，我不想問第二遍，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規矩。”
那些人嚇得直哆嗦：“蒼老大，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啊。”
“對了，蒼老大，那個說話的黑衣人，聽着那口音，像是北奧皇城的，操着一口子的皇城腔調。”那被蒼鷹踹了一腳的人趕忙招了。
顧空梨轉着手中的茶盞，她想，若是以火藥爲原型，將那些炸藥再升級用到戰場上去，那麼西鳳再弱，南晉再強，兩者之間的局勢也是可以扭轉的！
“那些火藥是誰做的？站出來我瞧瞧。”顧空梨放了茶盞，剛站起身，蒼鷹就迎了過來，站在她的身旁，那比顧空梨還要高一個頭的個子倒真像那麼一回事。
大廳裡的人面面相覷，好半響那二十來個人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雲大人饒命啊，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顧空梨走到一個人身旁，問：“製作火藥需要些什麼材料？”
那人怔了怔，隨即老實的答了出來，顧空梨又問了其他的一些人，然後留下了五個人：“我只要這五個，其餘的，該如何處置知府大人看着辦。你們五個，跟我來。”
她領着那五個人進了院子，五個人裡面有一個是女的，面色沉靜的站在顧空梨的身旁，一張臉上不見悲喜，與懼意，只是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目光若是作了虧心事的人想來，還會覺得有些詭異。
“特種部隊聽說過嗎？”顧空梨倒了杯茶，發現那個茶壺裡面都是熱湯，頓時想想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木大夫，還真是。
那五個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大人，我知道私制火藥乃是大罪，所以大人不妨給個痛快話，打從做這件事情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等着這一天。”那女的倒是先開口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態度讓顧空梨開始反醒自己。
“我不過是跟你們說幾句話
，怎麼嚇成這個樣子了？你叫什麼名字？”顧空梨饒有興趣的打量着這站得筆直無所畏懼的姑娘。”
“茶花。”她動了動嘴，給了兩個字。
“我開了一個研究機構，在軍事武器上需要你們這樣的人蔘與進來，我會爲你們提供圖紙，製造方法，甚至絕對的特質保障與自由，要不要參加進來你們自己考慮，我這個人，從來都不喜歡強迫。”顧空梨端着茶杯，坐得很隨性，瞧着這五個滿臉詫異的人只覺得心裡很痛快。
以前教官司就總喜歡辦這種出乎意料的事情。
“王爺，那麼多的人爲什麼要選我們。”那女的倒是覺警，她看起來好像是這一大羣人的頭頭，一言一語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在這羣人裡面都有着與衆不同的號召力。
“你們的思想，很接近現代化，你知道在另一個世界，軍事武器已經強到什麼程度了嗎？只需要我在北奧皇城按一個鍵，就可以毀了整個長安城，甚至大半個南晉。而如今，威力太小，所以一般只用於製作煙花一類的小型娛樂活動，但是對於軍事來說，這一點是遠遠不夠的。”顧空梨瞧着對面的石凳挑了挑眉，示意那個叫茶花的姑娘坐下來。
茶花垂眸有些詫異的睨着她：“你終究是什麼人？”
“一個…神仙？”顧空梨有些自嘲這個稱呼，聳了聳肩，笑了。
她的視線落在顧空梨的身上，掃了一圈：“現代人？”
“同類？”她挑了挑眉。
對面的女人神色有些黯淡：“不，我只是聽我夫君提起過，他曾說他參與過軍事武器的研究，雖然他也曾做過不少的試驗，但是最終做出來的只有如今在天空綻放的煙火。”那也是他留給她獨一無二的念想與禮物。
“他…現在人呢？”顧空梨猛的捏緊了茶杯，心口跳得厲害，整個人有些緊張，一緊張起來她肚子就開始不舒服了。
“走了，也許是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去了。”她語氣輕鬆，卻透着一股令人心疼的哀愁。
“他走的時候，多大？”
“離二十六歲還有差三天。”她連給他過生辰都沒來得及，所以那段日子她總是記得格外的清楚。
顧空梨下意識摸了摸自個的肚子，別過臉去看亭外面那一池已經開始嶄露頭角的荷葉，蜻蜓在荷葉上逗留，那河面的水很清澈，顧空梨還能看見些魚兒在水裡遊蕩蕩起的漣漪。
“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走，有什麼話需要我帶給他麼？”如果是同一個時代，也許可以見個面，聊聊關於這位茶花姑娘的故事。
茶花搖了搖頭，雙手握在一起，語氣寡淡：“不必了，既然他有他的世界，就不要再把我捲入他的世界了，就這樣很好了。”能遇見，終其一生都是幸福的。
顧空梨只得應下：“可是，在一起之後，再離開，不會覺得遺憾與痛苦嗎？他與你在一起，然後又離開你，扔下你一個人在這裡，你要怎麼一個人去面對那些…”那些日日夜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