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昭儀看着皇帝變臉,只是笑。
要是在以前,皇帝稍微動一下眉頭,都能把她嚇得不輕,會想盡各種辦法把皇帝哄過來。
可是現在,她不但不想哄,而且還想讓皇帝臉色變得更差。
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
“夏侯子黎,你現在整天抱着一個屍體,也敢自稱’朕’?你是想做陰間的’朕’嗎,那你得先死了再說啊。”
皇帝氣得嘴脣都在哆嗦。
朝臣這樣跑到他的跟前來叫囂,他憤怒是憤怒,可是心裡面,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一陣一陣的痛。
那是一種被至親的人背叛了的感覺。
“玥昭儀,朕待你不薄,你卻是如此忘恩負義!”
“待我不薄?是誰在我和月香賤人對峙的時候,故意派了人來給她撐腰的?是誰縱容她將我打得遍體鱗傷,半死不活,受盡旁人嘲諷的?”
玥昭儀咬牙切齒地質問,彷彿要把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全都一股腦傾倒出來。
“夏侯子黎,我做你女人許久,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可是你呢?你甚至都還不如秦韶華!她再怎麼讓我受苦,也是我當初害過她的緣故。而你,我什麼時候不是處處爲你着想,什麼時候不是把你放在最高處?你卻爲了一個花房的宮女,把我一腳踢開。”
“不許你提她的名字!你不配!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皇帝暴怒着衝上來。
被候在臥室門外的禁衛聽見,進來把他擋在了一邊。
皇帝一看禁衛幫着玥昭儀,就更加確定玥昭儀是背叛自己了,憤怒得雙眼通紅。
玥昭儀卻是冷笑:“我不配提她的名字?她算是個什麼東西,給本宮提鞋都不配。當初本宮從花房裡把她弄出來,不過是看在她……”
“不是她!是秦韶華!你不許提秦韶華的名字!”皇帝大吼着打斷玥昭儀。
玥昭儀呵呵一笑,“原來你說的是攝政王特使?我就知道,你心裡惦記着她呢。你把月香賤人捧得那樣高,還封了華貴妃,難道她就能跟你不成!卻也是可笑,你封了月香爲’華’,卻又把她住的宮殿起名爲’滅華’,真真不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恐怕,對於秦韶華,你是又恨,又放不下吧!”
“你胡說,你給朕住口!”皇帝再次試圖上去動手,又被禁衛擋在一邊。
又恨,又放不下……玥昭儀幾個字說出來,讓皇帝心中像是被長劍刺穿了一樣的痛。
“這就是華貴妃,這是華貴妃,朕的華貴妃,秦韶華……”皇帝撲到冰塊旁邊,撲在月香已經腐爛膨脹的屍體上。
被玥昭儀看得又恐懼又噁心。
對旁邊的禁衛說,“你們明明能捉住他,然後把屍體處理掉,卻又叫本宮來做什麼?若說你們不敢和皇上動手,剛纔你推開他可是沒有手軟!”
“娘娘有所不知,若是我們把’那東西’擡走了,皇上他立刻就要自盡。蔡太師有命,不能讓他的安危出問題。”
“愚蠢!”玥昭儀說,“你們不會把他綁起來嗎。手腳都綁住,看他還怎麼自盡。”
禁衛尚未說什麼,皇帝先叫了起來,“玥昭儀,你好狠的心!”
“自己心不狠,就會被心狠的人欺負。夏侯子黎,我和你多年的情誼,在月香賤人打我的那一天已經全都消失了。現在,我只想看着你死掉。你自盡吧,儘管自盡,快一點。你要是當場就自盡給我看,我會跟他們商量,把你和月香賤人埋在一起,讓你們生生世世相守,好不好?”
玥昭儀掛着冷冷的微笑,輕聲慢語地商量。
皇帝喊道:“不許侮辱朕的華貴妃!”
“華貴妃?呵呵,不要自欺欺人了!”玥昭儀冷笑的聲音更大,“你把一個低賤的宮女當秦韶華,真能騙過自己?騙得過嗎?你現在守着一個旁人的屍體,就以爲自己能和秦韶華生死在一起?夏侯子黎,你根本就沒有瘋,你不過是自己騙自己,好讓自己心裡不那麼難受罷了。你不過是承受不起要失去皇位的打擊!”
“你……你住口……”
皇帝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玥昭儀說話說得太急,被屍體的腐敗臭味嗆了嗓子,立刻扶住槍乾嘔了幾聲。
“呵呵,夏侯子黎,你真噁心,噁心得讓我想吐。”
“你!玥昭儀你……”
皇帝指着玥昭儀,渾身發抖。
突然砰的一聲,直挺挺到了下去。
砸在一塊尚未化乾淨的冰塊上,重重一聲悶響。
他急怒攻心,暈了。
玥昭儀擦擦嘴,對禁衛說:“現在,把屍體處理了吧。”
“娘娘……”
禁衛很無語。
讓玥昭儀來勸皇帝,沒想到她進來直接把皇帝氣暈了。
現在若是處理了屍體,皇帝醒過來又要自盡怎麼辦?還真能把皇帝綁起來嗎?
雖然他們是不怕犯上,可是,若是讓蔡太師知道了,他們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要把皇帝綁起來才能實現……那麼禁軍的臉就丟大了。
玥昭儀冷笑着說:“你們不用擔心,儘管處理掉就是了。等他醒了,絕對不會尋死。他清醒着呢,只不過是裝瘋賣傻罷了。”
玥昭儀轉身就走。
幾個禁衛面面相覷。
等玥昭儀離開了之後,大家猶豫着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試一試。
時間不早了,不趕緊把屍體處理掉,等天一亮,這件事可就算是辦砸了。
禁衛們把昏迷的皇帝移到偏殿去睡覺,又找了個太醫過來檢查他有沒有撞出毛病,就七手八腳開始處理屍體。
包裹好,擡出去,在屋子裡遍灑去瘟疫的草藥藥水,把凌亂的東西全都收起來丟掉……
忙忙碌碌做完沒多久,僅存的御前太監來報告,說是皇上醒了。
“醒了你不守在他身邊,萬一……”
幾個禁衛連忙去查看,生怕皇帝偷着自盡。
誰知一進偏殿之內,就看見皇帝正在給自己梳頭髮。
見禁衛進來,他轉頭問:“有熱水嗎,朕要沐浴更衣。”
禁衛們大呼奇怪。
怎麼突然皇帝就轉性了。
連月香的屍體問都不問了呢!
後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幾個禁衛還是在玥昭儀那裡找到了答案。
玥昭儀冷笑着說:“本宮就說他一直是在裝瘋賣傻。你越是把他當皇帝,他越是瘋。直接讓他死,他反而不死,反而要自己奮起呢。”
只不過到了這種程度,奮起又能如何,不過是徒惹笑柄。
玥昭儀把對付皇帝的事情,也寫在給秦韶華的信裡,用以邀功。
……
月香的屍體終於離開了皇宮,被禁衛們找個地方隨便深埋了。
皇帝奇蹟般地恢復了正常,根本都沒過問月香的事情。
他整日幽坐在滅華宮的偏殿裡,一點都沒有要自盡的意思,讓提心吊膽的禁衛們終於放下心來。
他不但每天都要沐浴更衣,而且還會過問朝堂上的動靜,問那御前太監最近幾日都發生了什麼事。
那太監就背地裡去高密給禁衛,說皇上打聽朝政呢。
蔡太師知道了,就讓人把朝上主要的動向變化透露給皇帝。
皇帝聽了也不說話,只是枯坐。
他這樣的安靜,反而把建恆王對比得更加鬧騰了。
建恆王現在幾乎要在朝堂上橫着走。每天上朝沒了皇帝,他就成了唯一坐着的一個人。
整日就琢磨着,怎麼能從御階下的椅子,坐到御階上的龍椅上去。
他甚至鼓動自己派系的人提議,說既然皇帝罪己詔都發了,人也在宮中“閉門自省”,那麼皇帝的一切權柄都該被剝奪。
而皇帝御賜下的尚方寶劍,自然也就不該再有效用。
這直接指向了齊王。
因爲齊王調動北疆的軍隊,用的就是親王大印和尚方寶劍。
這如果細究,是不合規矩的。親王印和尚方寶劍都沒有直接的調兵權,不過是因爲齊王在北方積累了威望,讓人屈從於他的武威而已。
結果有一個建恆王派系的臣子直接上本提議,讓齊王儘快將部隊撤回北疆邊境線,不能再私自調用。
說什麼“楚軍雖勝,然一時勝敗乃蠅頭小利,規矩方是根本。規矩若亂,國將不國……”
意思就是說,就算你齊王在樑國打了幾場小小的勝仗,也不能彌補你私自調用軍隊的大錯,必須現在改正錯誤,帶兵回來,接受懲罰纔是正理。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齊王耳朵裡去。
齊王只是冷笑:“建恆堂兄越來越厲害了。”
他對此不屑一顧。
然而,建恆王還真以輔政王的名義,給他發了一份公函,送到鳳凰城去。
和齊王商量:朝中有人不滿你的調兵行爲了,堂兄我是很支持你的,但是爲了堵住悠悠衆口,你最好還是早日班師回來,重新接了朝廷的元帥任命,再去調兵才明正言順。小小樑國,什麼時候再打都不遲,主要是規矩不能亂。
鳳凰城的手下很快把公函送到了齊王手裡。
齊王手掌輕輕一捻,將公函碎成了齏粉。
“建恆,這可是你逼本王動手。”齊王生了氣,直接吩咐手下,“早點讓他閉嘴!”
蒼蠅似的亂飛,真是讓人起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