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認真兇

事實上,在這一刻,羣豪都在紛紛猜測,一會兒覺得你象兇手,一會兒覺得他是兇手,一會兒又覺得你也不是他也不可能,到後邊,數雙溜來溜去的眼睛,不約而同地投到了宗義俠身上。——再後,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了他。

就是宗義俠自己,也覺得只有他的嫌疑最大了。其一,他聲稱盤龍巨劍十四年前就已經被盜,手中這把是假的,但現在莫名其妙地成了真的;其二,血洗鐵城堡的兇手當年使過盤龍劍法,而在當時,除了宗龍宗義俠外,斷無第三人會使;其三,鐵城堡案發當晚,他與肖雲舟遠在大漠,但眼下肖雲舟並不在這裡,無法印證;其四,他身上還揣着兩件當年鐵城堡被血洗之後失蹤的至寶,這件事若被七大堡的人知曉,只怕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了。

他在心中暗暗叫苦,感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向他逼近,直到他百口莫辨,直到他毀滅其中。看來,今天晚上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的了。被人冤枉的那種滋味那種難受,簡直想都沒法想,他都快要瘋掉了,恨不得立刻將盤龍巨劍搶回手中,使盡全部力量轟轟烈烈地幹一場,那樣就算死了、碎了,也都認了。

一向冷靜的他突然變了,昂頭大笑道,“宗義俠,你有如此多的疑點擺在面前,還敢不承認自己的兇手麼?哈哈哈!”笑聲一斂,大叫道,“江湖雪,仇人在此,拔你的刀來!”

江湖雪竟是癡了,“你……你不是兇手!”

宗義俠縱聲長笑,“明明我是,你爲何不相信?!”

江湖雪吃吃道,“等麻衣大伯來了再說。他並沒有親口告訴姐姐,說兇手就是宗義俠。”

宗義俠頓覺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頭腦頓時清醒,心中暗暗驚道,“不錯不錯,麻衣大伯並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我宗義俠就是兇手。江湖雪果非一般人,竟能洞察這一點。且能在如此急促的形勢下忍而不發,着實令人欽佩啊!”又想道,“且等麻衣大伯到了再說。”

忽聽外院傳來數聲高喝,有人高叫,“誰?”;有人喝問道,“哪方高人?”

江湖雪失聲道,“想是麻衣大伯到了!”

只聽一個蒼老悲憤的聲音隨之從院外西北方向傳了過來,那聲音沉痛道,“宗義俠乃當年血洗鐵城堡的帶頭人,神刀歡笑便是當今邪惡組織腥風血雨的少主人,江湖雪快出刀,將此二人先行斬殺!”

宗義俠大驚失色,頓喝道,“何方高人?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宗義俠正要當面聆教!”

飛龍堡三兄妹亦齊聲叫道,“請前輩現身一見!”衆人全都轉向了那個方向。

那聲音憤恨大呼,“宗義俠,你當年勾結神刀歡笑暗行江洋大盜之事,當我不知道麼?你身上此時便藏着十四年前鐵城堡血案後失蹤的九尾靈龍牌和天王英雄令,還敢不認帳麼?”

宗義俠聞言,頓時失了人色,渾身奔流的血一下子全冷了。就在這時,院外響起了一聲慘叫,聽聲音竟象剛纔那傳話的已被暗害。也在這時,王翠兒失聲叫道,“麻衣大伯他……”更在這時,宗義俠又看到了那驚風雨泣鬼神的絕世刀光。刀風搖撼着整個大廳,刀光乍現,廳中數十盞燈火竟同時熄滅。他感到身上有什麼地方被擊中了,卻不知道疼。黑暗中人聲喧譁,呼叫不清。雖然混亂,卻大都立在原地,誰也沒敢大動。宗義俠忽聽耳邊有個聲音低低地說道,“宗伯伯,你快衝出去!”那把巨劍也被人塞回了手中。他不由驚駭莫名,做夢也沒想到千鈞一髮之際出手相救的竟是江湖雪。當下來不及細想,身形騰空,巨劍出鞘,黑暗中只見一條青龍盤空而上,轟地一聲撞破屋頂逃了出去。落身於屋脊之上,只見內院外圍已燈火通明。徐英傑事先佈下的那些遵從“凡是不經允許外逃者格殺不論”號令的好手們,已全幅武裝涌殺進來。身下的大廳更是暴喝連天。有人急叫,“惡賊逃走,快快去追!”又聽江湖雪大聲叫道,“他已被我刀氣所傷,料想逃不遠,點起火把再去追。”宗義俠不由熱淚盈眶,心中叫道,“江小俠,你救我一命,還藉故拖延時間,大恩大德,義俠來日再報了。”縱身躍下院中,揮開巨劍,已化作一條呼嘯的飛龍向前衝出。那些涌殺上來的鏢師們,被巨劍一陣翻飛舞殺,刀刀劍劍一齊斷了。巨大的劍風飛捲來去,便將人羣紛紛逼散,滾的滾跌的跌,只眨眼工夫——也就是羣豪衝出內院大廳的當兒,只看見一道青光在遠處的夜空閃了幾閃,已自不見。

羣豪皆知宗義俠內功極深武功極高,劍法精妙身手亦快,加上削鐵如泥的盤龍巨劍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一發不可收拾,當下氣得頓足罵娘,齊聲吆喝,操傢伙便要追去。但徐英傑事先佈下的那些人,多半還不知道內情,一見宗義俠已逃走,羣豪又似要往外逃,呼啦一下,便一齊涌上來,將內院圍了個水泄不通。徐英傑氣得破口大罵,“惡賊已逃,圍住院子做甚?趕快打起火把,去追惡賊!”

趁這工夫,歡笑向燕狂風一使眼色,雙雙飛起,躍出內院,又幾個起落衝出外院,直撲院外西北方向的一片樹林。

徐英傑看出不對頭,急叫道,“宗義俠是往東北方向逃的,他們去那邊幹什麼?”

王翠兒猛地想起一件事,驚叫道,“剛纔麻衣大伯在西北方向傳話之後,發出一聲慘叫,彷彿已被歹人所害。”

王頂天急道,“他們必是找麻衣大伯去了。徐兄,我們趕快把齊火把去找宗義俠,他既已被侄兒打傷,料想逃不遠。”

江湖雪心頭一緊。故意放走宗義俠那陣子,的確心跳得厲害,師傅在傳他一手刀法的同時,每每告誡他江湖中的事許多事極其古怪複雜,不能只看表面,而是要以極度冷靜的頭腦去觀察去思考,從正反兩個方面尋找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