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曲

雪湖江這一瞪不打緊,笑月孩象點了火的鞭炮,噼噼啪啪地數落了他一頓,把他數落得苦惱不堪。

“好啦,我不多說了啦!你不準向我瞪眼,我也不說你,我們兩下扯平,從現在起,我們兩人一條心,重新去找小君妹妹,直到把她找回來爲止。”

完了,笑月孩又改變口氣,“好啦好啦,別生悶氣了,快走吧。剛纔算是小妹妹氣急了,說了幾句衝話,向你陪不是還不行嗎?”

遇上她這樣性情古怪的女孩,真是有苦說不出,只有苦惱的份。再去找江小君,她卻一步不離地跟着,又說了許多溫存的話。雪湖江一句也沒聽進去,只顧着找人,一不小心,這個小小的火藥桶又爆炸開來,“我再向你說話,你還是愛理不理的,我可要大發脾氣了。”說着橫眉豎眼,雙手叉腰攔住去路。

雪湖江心裡急得要命,還要受這樣的窩囊氣,真是差點氣歪了半邊鼻子。但是,一個弄不好,對方準得跟他大打出手,他又能暴露真實武功,那時肯定更加難以下臺,因此連忙陪着小心,又是陪禮又是道歉,說了好些好話纔打消她的惱氣。

一路上笑月孩話不絕口,稍有不應便脾氣發作,雪湖江極盡忍耐之能事,好不容易捱到黃昏,裝着一肚子的氣回到了西候府。如果不是有秘密追查武林街地下宮殿的重要任務在身,他也許早就追出武林街了。可是現在,他只能回到那個柴房小院。不回,門都沒有,笑月孩一急眼非得跟他大幹一場不可。這樣的女孩子,真是叫人無可奈何。可是有時候,她又有着一種無法言喻的誘惑力,令多情人相思醉倒,魂爲之消。

氣走沈星那一陣,雖說是假戲假做,他不是仍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溫柔鄉中,若非笑月孩巧言將他驚醒,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相形之下,江小君是偏於內向的女孩子,渾身上下籠着的是一種靜靜的、溫柔的、月色般的自然美。笑月孩卻是外在內向兼而有之。有時溫柔如水,有時潑辣如火,有時古怪刁蠻,有時也會善解人意。而其中又偏重於性情刁蠻的一面。江小君喜歡穿淺淡秀雅的衣服,她卻不專一,黃的、紅的、藍的、黑的、紫的……一天一個樣,一頭秀髮也是百變無窮,時而扎小辮,時而編髮髻,時而云煙半掩,時而嬌容盡顯,千百般的美態都在她的身上得到盡情展現。就是說罵走跳,也都是說有說的美,罵有罵的美,走有走的美,跳有跳的美,一身的風情美貌。

哎!雪湖江想起這些,心裡莫名其妙地涌起一些甜美,卻不經意地輕輕嘆了口氣。

眼下,笑月孩總算是離去了。本來應該爲她離去而感到高興的,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反而有種失落盤繞在心底。

雪湖江打院子外的小巷繞向後院時,聽出西候府內的人明顯少了,失去了往日的喧鬧聲。偌大的一羣院子,竟顯得有些莫名的冷清。入府這些天來,人他已從笑月孩口中瞭解到,西候府除了肖雲舟江夜等一撥拔尖高手外,還有原西派旗下的三百餘人和一些正派高手,共計有四百人左右。再加上一些打雜人員,總共決不下於五百人。

那些人都到哪裡去了?莫非肖雲舟他們又有什麼大行動?

他想見一見笑公子,又想到如果真有大行動,笑公子一定會提前來通知,因此也就作罷。

還是先回柴院吧。

他心裡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覺來到了柴院外。

夕陽如血,給小小院子染上一層紅暈。

早晨還顯得零亂的小院,現在竟已被修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雪湖江換下的一身衣服,也被洗了,晾在竹架上。

一縷仙樂般的曲間自小屋中飄出,它一雙雙美麗無暇的小手在撫摸着院子裡的一切,隨後一切都變得鮮活起來。柴木似在輕輕跳舞,石頭也似在開口唱歌。雪湖江的身周開出了燦爛的桃花,流出了叮咚的山泉。

曲調一變,雖然還是優美動聽,卻已轉爲悽迷朦朧,流淌着綿綿的愁縷縷的痛和一種漂泊無依的蒼涼。似有一個待閣少女在等待情人遠歸,多年不至,以致想白了頭愁斷了腸。又象是一個戀花女孩,對花自語,輕輕吐訴着自己如何如何地愛着那個好人,但好人一去不回,今生今世再難見面,苦煞奴家。

一曲相思曲,多少愛恨在其中!

雪湖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水,輕輕悄悄地走進屋中,立在彈箏人的面前。

一把精緻的小箏擺在桌上,幾根軟玉般的指頭在輕輕撥弄着足以震撼人心的箏弦。彈箏人楚楚可憐,雙頰猶掛着兩道淚痕。

雪湖江的到來,已使她有所覺察,只因她的武功和對外界的感知能力,除了他之外,幾乎無人能及。

她擡起頭,嬌麗的臉龐比以前更加消瘦了。

兩人隔着桌子,依依相看。

“小君妹妹,你回來了。”雪湖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與親人間意外重逢的驚喜。他的大手伸過去,緊緊握着江小君的一雙玉腕,“小君,我好想你,你回來就好了!”

江小君微微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不爭氣的眼淚倒是涌出眼眶。

“小君,別哭,我們又見到面了,應該高興纔對呀!”雪湖江邊說邊慌亂地爲江小君拭淚。

“我沒有哭,我只是高興。”江小君露出淺淺的笑。

梨花帶雨,使得她看起來更有一種我見猶憐的美態。

雪湖江看的呆了,忘情嘆道,“小君,你真漂亮!”

江小君輕輕抿着嘴,並不說話,只是鼓起勇氣任隨心上人飽覽個夠。可是,她從雪湖江眼神中看到的,只是一種純潔如水、不帶半點私心雜念的溫暖光流。那光流中,有開心,有憐愛,有笑意,更有發自內心的至真純情,就象一個大哥哥,在看自己失蹤多年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