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追一氣之後,對岸兩人已跑得不見影子,她們只有沿着東岸拼命往前追,一氣追出幾裡地,漸漸地,兩邊河岸高了起來,直到黃昏時前面現出一個城市,河流低下去,彷彿一道大峽谷。
她們站在遠離城市的地方,歇了會兒,又向城裡奔去。
宗紋一心想見到心上人,別無他念;倒是朵朵越跑越興奮。剛纔一陣奮力追趕,她竟一點也沒落在宗紋身後,而且彷彿還有用不完的勁。幾個月來,在尋找江湖雪的過程中,她堅持修煉的先天真氣,已初具根基。
一入小城,宗紋忙着打聽渡河的渡口,方知小城只有一個渡口,名喚迷雲渡。那條大峽谷似的河流從城中心穿過,象憑空一刀,將城劈爲兩半。站在東岸,可以望見對面也是一片屋宇雲集的小城,但兩岸沒有橋樑可通,只有靠迷雲渡的船伕擺渡。
她們忙向那人打聽渡口所在,那人聽說要過河,可嚇了一大跳,看了看天色,說道,“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只怕沒有船伕肯渡河了。”
宗紋大急,“現在才黃昏時候,怎麼會沒有人擺渡?”
“嗨,看你還是剛剛從外地來的吧,一定沒有聽說過迷雲渡有水怪的事囉?”
“水怪?!”宗紋又驚又疑,確實沒有聽說過。
“姑娘,不瞞你說,咱們這個迷雲渡以前好好的,但是兩個月前忽然現出幾個水怪,一到黃昏就在水中作亂,凡是過河的船隻,到了這時候都要停擺。否則,擺到河心就地被水怪打碎,連渡河的人也休想逃回一個。”他還怕兩人不相信,接着說道,“幾天前就來了一個人,仗着一身武功,硬是不相信水怪之事,非要在黃昏時候渡河。別人不肯渡,他就買了條船自己擺渡,你猜怎麼着?當時河岸這邊有幾十雙眼睛在盯着,他的船一到河心,水裡突然冒出一股黑煙來,將船罩住,等那黑煙一散,船爛了,人也沒了。”
朵朵聽得後背直冒涼氣,着急道,“那該怎麼辦呀?哥哥一定還在對岸等着我們呢!”
那人忙道,“小姑娘,不是我嚇唬你,真有水怪。要過河還是等到明天上午吧,那時候過河的人多,船也多,水怪是不敢出來作亂的。”
宗紋壓根兒沒想到會遇上這等棘手的怪事,心中也有一些恐懼。但她到底是出身名門,自小受過名師指點,對於鬼怪之談並不當真,料定必是一夥水賊,以一些邪門的障眼之法在此地爲患,害人性命。一股怒火燒上來,她不顧那人勸阻,拉着朵朵向迷雲渡奔去。
迷雲渡,偌大的一個渡口,旁邊泊着十幾條船。
兩人從高岸上奔下渡口,卻沒有找到一個船伕。系在渡口的所有船都是空的,看來船伕早已回家去了。
夕陽如血,已照不到這個渡口。
河水幽幽地,呼呼地奔流,就象一條永遠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的黑龍。
兩人看着神秘莫測的河水,都發了呆。
要說一點兒不害怕,那是假的。就算是水賊作案吧,可以想見,既能在水中放黑煙害人,且在衆目睽睽之下不被發現,這夥水賊必有過人的水上功夫。這一點宗紋做不到,朵朵當然更不用說。換句話說,她們要過河,就必須要有一身能將水中作亂者除去的本領。事實上她們並沒有這樣的能耐。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對岸,對岸也泊了好些船,在背光的陰影裡,已有些看不清楚。不過仍可以依稀看出渡頭,上邊的確沒有人。
江湖雪不在對岸,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爲聽到了水怪之說,沒有打算現在渡河。宗紋想了很久,自思別無良策,遂放棄了渡河的打算。
“朵朵,我們還是先在這邊住一夜,明天再過河吧。”
朵朵搖搖頭,“不!姐姐,我現在就想見到哥哥!”
宗紋鼻子一酸,她自己又何嘗不想?但是爲了見江湖雪而冒險渡河,就有可能爲水賊所害,那時不獨見不到心上人,性命都難以保全。更可怕的是,萬一水賊將她擄走,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日後叫她們如何做人?幾個月風風雨雨的尋找,走了幾千里路,也經歷了好些以前沒有經歷過的事,她無形中變得更加成熟、更有經驗了。
“朵朵,不要任性,我們還是明天過河好了。”
“可是我……我真的好想見到哥哥啊!”
“過一夜又不是見不到。”
“我怕……
“不要怕!朵朵,江哥哥一定會和陳姐姐在那邊等我們的。”
一個非要見,一個設法勸阻。其實宗紋心裡比朵朵還急,她勸朵朵,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兩人依依別了渡口,只是沒有想到,就在她們說話地時候,河心的水裡還藏着幾個腦袋,眼睛發着奇特的光,真象水鬼。她們的絕世風姿,當然也被那羣水鬼看了個一目瞭然。她們一走,一個水鬼就潛游過來,隱到渡口下,從一塊遮掩的石頭下冒出頭來。換了一口氣後,那腦袋又沉入了水底。
宗紋離了岸,還回過頭來看了看,不過沒有看到那個水鬼,她的目光投向了對岸。
對岸更黑了。一切都墜入黑麻麻的初夜裡。
她們萬般無奈地離開渡口,就去城內找了個地方住下。
稍後,一條人影幽靈般地從她們住宿的店裡溜出來,一直奔到渡口上,撲通一聲就跳入了水裡。
入夜,小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偏偏今天是三月初一,一點亮光都沒有。
幾條黑影熟練地避開一些客棧門檐外的燈光,奔行於小巷弄堂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宗紋投宿的那家客棧後院。他們的動作準確、快速、敏捷,配合得極爲嚴密,絕不弄出一絲異響。如果有人知道他們本就是魔冥組織中幾個水性最佳的超一流殺手,就會明白爲什麼會有如此高超的身手了。
可是現在跟本沒有人明白。
宗紋的房間早早就熄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