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姬這樣明顯的暗示令莊園小餐廳中侍奉用餐的僕從無不大驚失色,管家薩克尼更是露出痛惜的表情,張張嘴巴像是想要開口,最終卻保持着恭敬的站姿,只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餐桌旁,兩位來自法蘭的男士卻驚呼出聲,“雅姬,你,你…”,而法蘭少女們除了瑟林雅公主眼神中禁不住透露出一絲讚賞之色,其他兩人也是驚呼的捂住了嘴巴,轉而露出惺惺作態的鄙夷目光。
“出身豪門望族的女人爲了家族利益出賣自己不是常有的事嗎,”話一出口女商人反而變得坦然起來,“也許因爲我是卡塔曼人所以做的更直接吧,不過在我看來,這比夜晚悄悄敲開男人臥室的房門更體面一些。
既然是場交易,光明正大總比畏畏縮縮要好的多。”
人的心理最爲微妙,本來覺得雅姬一家陷入絕境,自己不過就是損失了一個難得的潛在合作者的艾多,發現憑着他那無比尊貴的身份都無法解決的難題,同一張餐桌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異大陸學者竟有辦法解決。
並能因此讓一個絕美而又精幹的豪商貴女成爲情人,心中不由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陣煩躁,看着雅姬嗎彷彿完美雕塑般的面龐他忍不住說道:“雅姬小姐,事情還沒有絕望到這樣的地步吧,再說你和開曼羅不是情侶嗎…”
“我們都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絕境,至於我和開曼羅…”女商人臉龐重新變得蒼白,卻堅強的說道:“我們的確互有好感,但他沒有力量幫我擺脫困境,而當我破產以後他的父母也絕不會允許他娶一個乞丐爲妻。
既然註定只能成爲別人的情婦,那我寧願選擇一個不那麼熟悉的人,也不遠選擇自己愛的人,因爲那會更令人心碎,所以只要黎生閣下能夠答應我的請求,我願意餘生都做他的情人。”
這句更加直白的承諾出口,餐廳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只剩下張黎生咀嚼與暢飲的聲音。
“我在巫黎部落有一條流淌着黃金的河流,”良久過後,吃飽喝足的青年放下酒杯,微笑的望着雅姬的眼睛,開口打破了靜寂,“這不是一種形容而是種描述,我的的確確有一條寬度超過兩哩,長度至少上千哩,整個河牀全部都是金沙和金塊的地下河。
那條河,噢,當你站在岸邊,點燃火把向下眺望的時候,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都能被自己收買,可即便是這樣,我也從來沒有真的覺得自己可以靠財富買下整個‘世界’,因爲黃金再好,也會有人並不把它放在心上。
這就如同美麗一樣,雅姬女士,你的確有着我此生從未見過的美麗,但如果你覺得可以靠這美麗俘虜所有男人,那就錯了。”
“您是說您打算看着我和我的家人流離失所?”女商人發了一會呆,木然問道。
“不,恰恰相反,明天午夜之後,我保證你現在的煩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但就怕你到那時反而會懊…算了,我已經說的有點多了。”張黎生說着站起身,“我吃飽先告辭了。
薩克尼管家一會請送一壺鮮榨的果汁去我的房間,謝謝。”,轉身向門外走去。
即將出口之時他突然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又說了一句“雅姬女士,今晚我只想自己好好休息,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這才快步離開了餐廳。
青年的背影消失了好一會,小餐廳中還是鴉雀無聲,最後還是羅曼突然發出驚呼打破了沉默,“一條兩哩寬,一千哩長,整個河牀都是黃金的河流,上天吶,那是筆,那是筆多麼巨大的財富啊!
足足可以買下海茵海曼城,不,不,也許整個卡塔曼城邦國的所有城市都能買下來…”
“夠了羅曼別丟醜了,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河流。”雅姬大聲斥責道。
“要是別人說我當然不信,可這位黎生閣下卻不一定,他當初可是隨隨便便就將每年可以賺取百萬金幣的火獄商線丟給了‘金絨花’,爲的只是去怒濤海域研究什麼奇異生物。
我以前就納悶,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不在乎財富的人,現在終於明白了。
這就像擁有億萬身價的豪商不會去撿地上的銅板一樣,他並不是不在乎財富,而是擁有的財富實在太多了,所以對幾百萬金幣根本不放在眼裡!”羅曼瘋癲一樣傻笑着,語速極快的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真是峰迴路轉!
我們成爲‘海茵海曼’,不,應該是卡塔曼城邦國第一豪商…”
“我說夠了羅曼,清醒一點吧。”見用語言阻止不了弟弟的胡言亂語,女商人乾脆的把冰涼的果酒潑在了他的臉上,可惜這時已經阻止不了兩位法蘭男客人和一位女客人眼神中流露出異樣的光彩。
這頓過程簡直可以用跌宕起伏來形容的晚餐至此賓主都已無心繼續下去,只能各懷心事的草草結束。
轉眼已是夜色深沉,金花梗莊園一間燭光已熄卻月光盈滿的昏暗客房中,艾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遠方黑漆漆的農田感慨的說道:“沒來卡塔曼城邦國之前還以爲這是個四處散發銅臭味的腐敗國度,沒想到融入其中卻處處讓人感到吃驚。
用巨石堆砌房屋,圈起大片土地開墾農田,飼養牲畜,這裡的莊園簡直就是城堡和農場的結合體,而且聽傭人說,莊園裡的田地有一半已經賣給了耕種它們的佃農,可以想象一旦遇到敵人襲擊,那些強健的農民爲了保護自己的土地會多麼的賣力…”
“我尊貴的殿下,‘卡塔曼’的農民在戰場上再拼命,也只是一堆不怕死的農民,一千年前開創出‘兵農分離’政策的雷曼大帝早就說過,‘鋤地的手握刀是耍不出花來的’,我們現在應該關心的是金河。
那條據說兩哩寬,上千哩長的金河,”諾維納坐在落地窗邊一張寬大的毛皮沙發上臉上露出一種異樣的興奮表情,低聲說道:“我覺得真有那條金河的存在。
噢,月神在上,一條由黃金鑄成的兩哩寬,上千哩長的河牀,可能真能買下整個大陸。
如果能有十分之一,不,哪怕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成爲‘法蘭’的軍費,也足夠組織起已一支規模超過十萬人的重甲步兵火炮部隊…”
“問題是這消息的真實性到底有多少。”
“殿下,關於這個問題,我想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不是嗎。”諾維納笑着說道。
“我的判斷這消息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是真的…”黑暗中,法蘭王子目光中流露出赤裸裸的貪婪和渴望,沒有繼續掩飾自己的想法,他話音剛落,野心勃勃的同伴已經沉聲說出了內心隱藏的罪惡想法,“而這已經足夠我們,也足夠法蘭進行一場冒險了,不是嗎。”
“說的對諾維納,這樣的利益和機率已經足夠我們進行一場冒險了。”天空朗月照耀之下,艾多臉色陰晴不定的轉變了一會,重重點了點頭,轉身從牀頭的木櫃上拿了便箋和羽毛筆在窗臺接着月光書寫起來。
足足寫了六頁,法蘭王子才停下手來,將紙條摺好,遞向諾維納,語氣改爲鄭重的命令口吻,“事不宜遲,諾維納男爵,你明天一定要設法聯繫上強森爵士,把這封信交給他。
雖然他只是奉父王的命令暗中護衛我們遊歷,並不受我調遣,但相信這位一直都以機智多謀著稱的大騎士長應該能感覺到這個離奇故事中蘊含的可貴機會,採取必要的行動。”
“遵命殿下,”諾維納站起身右臂握拳橫在胸前鄭重的行了個騎士禮接過便箋小心的收在了衣兜中,這一段黑夜掩飾下的罪惡至此告一段落。
之後時間繼續緩緩流逝,隨着朝陽初升光明開始驅散黑暗,綠葉新曆七百四十九年的最後一天終於來臨。
海茵海曼城裡,天剛破曉,身穿新衣的居民便自覺的將每條街道都打掃的乾乾淨淨。
各家商行、旅店、酒館甚至俱樂部的僱員也開始在門前並排擺放起一張張的方形餐桌,並將早就準備好的成桶美酒、成盆燻肉,一個個比井口還大,擺滿果蔬菜餚和鬆軟麪包的餐盤搬到桌上。
這是他們一天唯一要做的工作,之後便是整整七天的悠閒假期,狂歡過後海茵海曼人才會重新收拾一片狼藉的城市,抖擻精神迎接辛勞的,新的一年。
與此同時,城市郊外金花梗莊園庭院,清朗的雲彩下,雅姬正站在階梯朝客人們解釋着新年慶典的行程,“現在‘假面遊行’應該已經開始了,我們乘馬車進城,然後大家既可以跟着馬車遊行,也可以隨時下車狂歡。
街道兩旁就是食物和美酒,可以隨便取用,但千萬記得不要喝醉,因爲海茵海曼新年狂歡最經典的部分就是午夜零時敲響‘海神之鐘’。
還有一件事,一定要帶好請柬不要丟了,那可是通往中心廣場‘富饒大廳’的通行證,當然如果一直呆在馬車上就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