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鵬煊看了她半晌,突然說道:“你等我一下!”
說完,也沒有等炎夏開口說話,他就又重新躍到府中,留下炎夏一個人默然無語。
看着他矯健的身影,炎夏無聊的倚在牆上,左顧右盼打發起時間來。沒過一會兒,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般,望着剛纔越鵬煊跳進去的地方瞪大了眼睛:先前沒有看出來,他的輕功還挺好啊,悄無聲息的。
似乎想什麼來什麼,一團人影從天而降,輕飄飄的落在地上,越鵬煊手裡多了一方紗巾,手往前一伸往她面前一遞:“給,就當面紗,把臉遮住。”
爲什麼要把臉遮住,難道他是嫌自己長得不好看跟他一起走會丟他的人?
炎夏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不要!”
然後也沒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
越鵬煊不知道她的想法,還以爲她是嫌戴臉上會熱,於是幾步追上她,苦口婆心:“我知道這戴臉上很不舒服,但你不戴不行啊……”
喲,還不戴不行。
炎夏停下來,眼睛望着天:“這怎麼還不行了呢?”
“現在外面還在通緝你呢,這萬一被別人發現了可就麻煩了。”越鵬煊的目光十分清澈。
“……我戴!”炎夏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太那啥了,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她就說嘛,自己這絕世容顏,怎麼還會有人嫌棄,原來都是因爲自己誤會了。
這裡周圍都住着有權有勢的人,所以大街上人煙十分稀少。想來也是,這就跟現代的高檔別墅區一樣,尋常的老百姓沒事誰會出現在這裡?
炎夏跟在越鵬煊的後面,臉被紗巾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聲音悶悶的:“鵬煊啊,你在哪裡找的這麼一紗巾啊,也太不透氣了!”
她原以爲自己戴上會有那種若隱若現的朦朧之美,就跟電視上放的那些什麼武林第一美女啊京城第一美女啊一樣的,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沒有想到,這條紗巾不是那種半透明材質的就算了,中間還繡着一朵大大的俗不可耐的菊花,黃橙橙的,簡直是觸目驚心。
她說服了自己好久,才勉強接受這一現實。但是,這紗巾到底是什麼材質的,居然一點都不透氣啊。她一張嘴說話,嘴巴部位就會被吸進去一塊凹處,這一下不僅不美了,看上去還有點瘮人。
這才走了沒幾步路,就悶得滿頭是汗了,她不得不時不時掀起一角來透氣。
一路走過不少深府大宅,接受了來自看門守衛的奇怪目光。
越鵬煊聲音低低的:“怕你等急了,就找了個小丫鬟要了她的手帕。”
炎夏擼起袖子擦了擦汗:“哦……擦!”
搞毛線啊,趕緊別人用來擦嘴擦手擦什麼的被自己蒙臉上了?
她一把就把紗巾……不,手帕扯了下來,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越……鵬……煊!”
你給我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越鵬煊頭往旁邊一扭,專心欣賞起長在路邊牆角的野花野草:“嗯,我在呢……”
這樣說着,腳下的步子快了起來。眼見着再轉過一個拐彎就要進入人來人往的集市了,炎夏看着那跟自己逐步拉開距離的背影,跺了跺腳:“這個逃避責任的。”
然後……掏出自己的手帕系臉上了:“還是老子的手帕更漂亮一些,繡的可是鴛鴦,柔軟又透氣!”
集市上熱熱鬧鬧的,炎夏左看看右看看,興奮的把剛纔那一茬給忘了。
商鋪鱗次櫛比,行人摩肩擦踵。吆喝聲,討價聲,還間或有小兒啼哭,滿眼的人煙鮮色。
哎,老子果然還是適合市井啊!
炎夏嘆了一口氣,她住在王府這幾日,每天可以說是錦衣玉食綾羅綢緞,連喝口水都是經過數十日沉澱過後的淨水。
每日早中晚三餐都有滿滿一桌菜,每道菜幾乎都只吃了兩三筷子。還不提供應不停的新鮮水果精緻糕點了。
聽紅暮說,那些水果都是異域屬國專程送來的貢品,別說價值昂貴了,即使你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更別提這些爲了生計苦苦打拼的布衣百姓了。
不知爲何,她居然開始懷念起那段逃亡的日子了。
每天雖說風餐露宿的,還要成日提心吊膽的害怕被發現,但現在想起來,那段時間,她真是過得有滋有味。
有個絮絮叨叨的關書生,還有個好手藝的小霜,每天不僅能聽段子,還能吃到純天然無添加的野味,何其快活。
她開始無比想念那香噴噴的烤野雞,還有迂腐關書生和鐵公雞小霜,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了,肯定比自己舒服。
她多可憐啊,不僅無辜躺槍被下毒險些掛了,以後還前程未卜,被一個王爺用來做最危險的任務,還不能睡懶覺,上午練武下午練琴的,都要累成狗了。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苦逼,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爲了彌補這種落差,她讓越鵬煊買了一串糖葫蘆,一支叫花雞腿,一碗龜苓膏,然後又站在了一個賣拉麪的小攤子面前挪不開腳。
用她的話說,心裡空虛,胃來扛。而且自從泡了藥浴之後,她的胃口極好,吃了沒一會兒就又會餓。
她當時還擔心是不是有神馬問題呢,還特意賠着笑臉去問牡丹,被告知這是正常現象。
用牡丹的話來說,這是身體在彌補之前的氣血兩虧,所以這段時間最好大吃特吃,反正也不會胖。等把這段時間過了,胃口也就正常了。
所以炎夏在吃了之前的那麼多東西后,還能坐在攤子前對着一個比臉都還要大的玩“吭哧吭哧”吸着面,把對面的越鵬煊嚇得不輕,一張小麥色的臉似乎都白了些。
終於,她喝光了碗裡的最後一滴湯,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越鵬煊舔了舔嘴脣:“要不……再來一碗?”
炎夏瞪了過去:“我是個弱女子,不是豬!”
越鵬煊點着頭,心裡卻不以爲然,豬都沒你能吃好嗎?
炎府的外面空蕩蕩的,雖說裝修的也很磅礴大氣,但炎夏總覺得這裡還是多了一分蕭條之感。
他們兩人鬼鬼祟祟的站在對面的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處,像是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的只露出半張臉來。
沒過一會兒,越鵬煊就有些泄氣了:“除了門口的那兩個小廝,根本什麼都看不到啊。除非你爹孃自己出來,不然就算等到明年,你也不一定能見到他們。”
炎夏心裡也急,聽到他這麼說,按捺住心裡的焦躁道:“再等等,說不定到時就有出門採辦的家丁出來呢,然後你就裝作是我的朋友之類的啊,幫我打聽打聽我爹孃的狀況……哦,對了,之前有個服侍我的小丫頭,叫浣紗,你也順便幫我打聽一下。”
“我?爲什麼是我啊,你自己不去啊?”越鵬煊不解。
炎夏眼睛一直盯着炎府大門,嘴裡說道:“我好歹也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就算他們不記得我的長相,聽聲音也能聽出來是我啊……哎哎哎,還真有個人出來了……我記得她,她是廚房的王婆婆,你快點上去打聽一下,從她們的嘴裡最好套出話來了!”
說着,她就一把把越鵬煊推到了外面。
越鵬煊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已經站在了炎府門外的馬路上。
他出現得甚是突兀,把王婆婆嚇得就捂住了胸口:“哎喲,你個男娃娃,這麼匆忙做啥子嗦?”
越鵬煊臉一紅,偏着頭偷偷瞪了一眼炎夏,卻看到她兩隻眼睛笑得彎彎的,還用力對自己比了一個大拇指。
一種男子漢頂天立地的傲然感油然而生,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揚起頭,就綻放了一個甜甜的微笑:“大媽,我想跟你打聽個事……”
炎夏在牆角邊,看着他跟王婆婆聊得風生水起的。王婆婆講得手舞足蹈的,還不時神秘兮兮的看看周圍,然後湊到越鵬煊耳朵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越鵬煊一直認真地聽着,不時報以一個或震驚或感慨的表情,末了還點點頭,嘆了幾聲。
真是想不到啊,這越鵬煊還真有兩把刷子。看他這陣勢,只怕已經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終於,他們停止了探討交流。王婆婆似乎對越鵬煊的印象特別好,臨走前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讚賞的樣子。
越鵬煊也恭敬地送了王婆婆一程,轉過身,就得意地衝炎夏挑了挑眉毛。
意思是,ok!
他剛走進,炎夏就拉着他迅速離開了這裡,一邊問道:“你們都聊了些什麼,我爹孃呢,他們現在怎樣?還有浣紗,我走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府裡做什麼?”
越鵬煊一五一十的道來:“你放心,你爹孃他們都很好。當初聽到你被關進大牢的消息後,炎老爺氣急攻心躺在牀上病了幾天……”
“什麼,還生病了?現在呢,好了沒?”炎夏大驚失色,一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
越鵬煊看了她一眼:“你別急,聽我慢慢說。幾日之後,他就好了,也對你由生氣改爲擔心了,後來聽說你越獄了,心也放了一半,現在成日說,只要你好好的,那就好。千萬不要回來,不要被抓住,就這麼在外面一輩子,只要你是平安的,他也就安心了……”
炎夏低着頭仔細聽着,眼眶慢慢的紅了起來。
“至於浣紗……”越鵬煊的聲音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聽王婆婆說,你出事之後,炎老爺就把她趕出府了,說她跟你親近,你進宮作不出來詩的事她肯定清楚,卻知情不報,害你如今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她在府外跪了好幾天,之後就不知去向了。她本是個孤兒,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