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容語蕊不想雪兒爲她擔心，當然她也不確定雪兒還會不會爲她擔心，但是她總歸是不會將心裡的不安擺放在臉上的，“那美人笑又是怎麼一回事？”
“美人笑……”雪兒喝了口放在一旁的清茶，她有些口渴了，“美人笑，那不過是陛下命太醫院的人研發出來懲罰我們這些護主不力的賤婢罷了。”雪兒彎了彎嘴角，眼底諷意一閃而沒，“妃子笑沒有三年不可製成，解藥更是要十年光陰，如今妃子笑的配方已經失傳了，可是皇上想要婢子們‘享受’一下您嘗受的痛苦，那該怎麼辦呢？自然就只有命人研究了，太醫院別的人沒有，醫術高的卻是不知凡幾，雖說着妃子笑他們是研製不出來了，可美人笑卻不同，皇上並沒有想過要爲了懲罰幾個賤婢就費盡心思，因此，這美人笑除了能讓人感到妃子笑那種痛楚外但卻不如妃子笑一半精緻，雖然如此，但美人笑的毒素卻是妃子笑的十倍，如果說您所嘗受的痛苦讓您感到難受，那我們——我們就是恨不能就這樣死了纔好。”
“恨不能就這樣死了纔好嗎？”容語蕊想起見到雪兒時她趴在茅草上彷佛一攤爛泥的模樣，渾身顫抖。以雪兒堅韌的性子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這美人笑的痛楚有多大，因爲護主不力特地研製出來懲罰的嗎？那人不是堪比明君嗎？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解藥，美人笑的解藥在哪裡？”怔忡了半天，容語蕊咬着下脣問。
雪兒呵呵笑了，“沒有。”她微微仰頭，掩飾住眼角那絲星光。
“沒有什麼？”容語蕊顫聲問，她已經猜到了大概。
“沒有解藥。”雪兒聲音平和清淡，“娘娘，咱們主僕一場，雪兒從未求過您，可如今雪兒求您，求您放過婢子們，讓婢子們能夠過些平和點的日子，可好。”她定定地望着容語蕊出聲懇求。
“你所說的平和點的日子，就是給叢雲妃韻她們欺負嗎？”容語蕊苦笑。她寧願受罪也不願再跟着她？
“不，娘娘，那時候的婢子只是沒有學會什麼是識時務者爲俊傑罷了，如今，見了您，婢子也
算是了卻了一段心事，往後，婢子自然知道該怎麼讓自己活得更好。”雪兒清清淡淡的笑笑，秀顏一如往日的溫婉可人。
容語蕊知道，不管雪兒笑得多麼釋然，她的心，終究還是被自己傷了。雪兒可以原諒她拋棄一切離開她們，留下她們飽受苦難和苛責，她也能原諒她就這樣自欺欺人的躲在一個小角落裡過她安生的日子，將她們一股腦兒的忘在腦後，可是，這個溫婉不失倔強，柔媚不失剛強的女子不能忍受，她不能忍受自己在看到寶兒時，還在掂量一二估算得失，甚至最後眼睜睜看着寶兒被陌生人帶走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這樣的她，已經不值得雪兒去守護。更何況，皇帝一句遷怒的‘護主不力’已經徹底傷了這個以忠僕自詡的女子的心。
“雪兒，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信我，可我不會就這樣打退堂鼓的，”容語蕊固執的握住雪兒冰涼的手，“這些日子在外面，我學到的最多的東西就是，容何時候，都絕不放棄！”
“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雪兒苦笑，側過臉不想讓容語蕊看到她眼底的動容，“婢子不值得您這樣費盡思量。”
“雪兒，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沒把你們當過奴婢，在我心裡，雪兒，你一直是我的姐姐呀。”容語蕊固執地盯着
雪兒，“在宮裡若非你手把手的教着我，保護我，我早就被成了哪紫禁城裡紅顏枯骨的一員了。”
“婢子當不得娘娘這聲姐姐。”雪兒哽了哽聲音，也想起了那些在宮裡的日子，她輕聲說，“婢子，不配。”如果配的話，她又怎麼會殫精竭慮悄然拋下所有詐死遠走。
“不！雪兒，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很討厭我，不，甚至有可能是恨我，你先別急着反駁——”見雪兒欲張口辯解，容語蕊制止了她，“我就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就一個，讓我能夠好好的去彌補我犯下的錯誤，好不好。”
“您要彌補，是爲自己求心安嗎？”雪兒犀利的質問，想要隱藏自己內心深處因爲容語蕊的話而帶來的觸動。
容語蕊一怔，旋即驚愕的看向雪兒
微顰的眉目，眼淚登時就下來了，她撲進雪兒的懷裡，哭聲道，“雪兒，你怎麼可以原諒我，你怎麼可以就因爲我這空口說的幾句胡話你就原諒我，你怎麼可以！”
雪兒愣愣的看了容語蕊半晌，終是苦笑連連，“娘娘，您的直覺，依然如此可怕。”她不過是心中稍稍有了些許波動，這人就能輕易察覺，難道，她真的是她的剋星不成？
“雪兒……”容語蕊在她懷中仰着頭怯生生的看着她，如同一個惹惱姐姐生氣而感到不安的妹妹，在等待着她的最後的判決。
雪兒因爲這句百轉千回的呼喚，心又硬生生地軟了半截，她深恨自己的立場不堅，不去看容語蕊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咬牙說，“只要、只要你能找到寶兒……”
“找到寶兒你就怎麼樣？”容語蕊迫不及待的問。
“那，那……婢子怎麼知道怎麼樣……”雪兒惱羞成怒的將賴在她這個病人懷裡的小無賴扯開，一把扯過被子蒙着了面孔。
“找到寶兒，你就原諒我，是不是？”容語蕊不以爲意的隔着被子問，明眸善睞。
“那也只是婢子一個……”雪兒含糊的聲音在被褥裡傳來，“寶兒她們……”
“嗯！”容語蕊大力點頭，“我會一個個的去徵求她們的原諒的。”
“這和婢子有甚關係？”雪兒冷冷的說，素手輕輕按住穩穩跳動的心臟，一抹淡淡的弧度彎起在脣角。
“那個……美人笑，真的沒有解藥嗎？”容語蕊聽出了雪兒冷言冷語下的柔和，急忙趁熱打鐵。
藏在被褥裡讓人看不清表情的雪兒沉默半晌，道，“婢子也是聽總管大人說的。”
“那昨日，曲總管讓人餵給你的是？”容語蕊追問。
“那只是緩解的藥丸，”雪兒冷冷道，“每個月總管大人都會發放一些給婢子們，以讓婢子們能夠舒適一點。”那些藥丸也並不是想要就有的，若是犯了什麼差錯，那麼，不給藥丸，就是最好的處罰……後來的這句話，雪兒隱入了脣中，沒有說出。
容語蕊窒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