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和他交談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容語蕊避之唯恐不及的慕容冷。
躲避不應該是一個人的作風,就是心中在忐忑面上也表現出如常的神色。這是婆婆經常對她說的,她不想忘也不敢忘。一直銘刻於心。
容語蕊取出一塊紗巾在曲集讚賞的目光下掩住口鼻,往那邊的兩人走去。
儘管她的步履格外輕盈,踩在雪上的咯吱響還是讓那邊的人聽見了。
皇帝擡頭往這邊看來,這時候容語蕊發現在皇帝的腰間亦垂懸着半塊梅佩。
心中泛暖,容語蕊微微加快了步伐,往兩人走去。
“皇上。”容語蕊來到皇帝身邊盈盈行禮。她沒有去看站在皇帝身邊的慕容冷,此刻,她萬分感謝後宮不得與外臣結交的這條古例,這讓她能夠很自然的不去和慕容冷做容何接觸。
皇帝伸手圈住容語蕊不盈一握的纖腰,笑道,“等久了?”
“沒有,”容語蕊搖搖頭,“就是不明白皇上爲什麼要顏兒去清河苑等。”儘管她努力不去看那雙冰眼裡的情緒,容語蕊還是可以感覺到其中的探究。
難道……他發現什麼了嗎?
這個想法讓容語蕊無法自制的感到恐懼。
“清河苑比較安靜,你從那裡來比較不扎眼。”皇帝隨意解釋了一句,問曲集道,“如何,顏兒沒被人發現?”
“回皇上,奴才很小心,不過,”曲集說,“在清河苑奴才瞧見了琇妃娘娘。”
“琇兒?”皇帝挑了挑眉,“顏兒,你在清河苑除了碰到琇兒還碰到了誰?”
“還有瓊妃姐姐。”容語蕊眨巴着一雙清亮的烏眸,“皇上問這個作什麼?”
“沒事。”一個譏嘲的冷笑從皇帝嘴角一掠而過,“好了,顏兒,朕帶你去一個地方,有興趣去瞧瞧嗎?”
看着皇上眼底濃郁的寵溺情緒,容語蕊心神有些恍惚,也許,那抹冷笑只是她的
錯覺?
有些遲疑的想着,她努力忽略旁邊隱晦卻彷若實質的探尋眼光,揚起笑臉,“皇上去哪,顏兒去哪。”
皇帝挑挑眉,笑了。
“朕很高興。”
走在出宮的路上,容語蕊感覺到一隻大手牽過自己的,然後她聽到了皇帝帶着愉悅的低語聲。是的。
出宮。
此時他們正在出宮的路上。
也許,那些深鎖禁宮的女人在渴望着出宮,可她不是。她對出宮充滿了抗拒和……恐懼。
微微垂下眼瞼,像個小媳婦似被皇帝拉着手走的她,心卻在苦笑。
除了害怕出宮被慕容家的人發現外,還因爲……她無處可去。
牽着她的手,手指修長指骨有力,帶着讓人留戀的暖意,她喜歡這種感覺,卻也害怕這種感覺。
是的,她害怕。她怕自己貪戀其中,沉迷此間。
那些或欣羨或嫉妒或鄙夷或不屑的眼光,你們可以停止了嗎?你們可知我對此有多麼的不甘願多麼的排斥?你們只看到了這其中的光榮,這其中的價值,你們可曾看到了這裡面的危機,看到這裡面的萬劫不復?
別人渴望出宮卻求不得,她不想出宮卻一而再踏出這九九重宮門,難道,上蒼真的喜歡把人當做棋子肆意玩耍,不留人一線生機嗎?
想起太后眼底藏不住的殺機,想起皇后僞善笑容下的冷酷,想起那位位姐妹們‘曖昧不明’的眼神,她……真的沒有辦法不感到恐懼啊。
一輛只能說是微末官員纔會有的四輪馬車現在容語蕊的面前,讓她表情難得出現了一絲呆滯。
“怎麼?嚇着顏兒了?”低沉的笑意從胸腔發出,一雙大手攔腰抱起了她。
容語蕊發出了一聲驚呼,然後發現自己被人抱上了馬車。
“皇上……您……嚇壞顏兒了。”容語蕊聲音裡的絲絲顫音,明顯取悅了皇帝,“出了宮門
,就不要叫朕皇上了。”親暱地刮刮挺翹的鼻子,皇帝笑聲說。
容語蕊心中一亂,“那……皇上要顏兒叫您……什麼?”說不清是期待還是恐懼的情感在心底發酵,她無法自控地問。
“夫君。”
“顏兒,叫朕夫君。”
突兀的,眼淚奪眶而出。
“顏兒?怎麼哭了?”
“沒……顏兒就是……顏兒就是覺得受寵若驚……”嘴角微微上揚,晶瑩地淚珠卻怎麼也無法控制的往眼角滑落。
容語蕊撲進皇帝的懷抱,將自己的臉緊緊掩藏。她怕他看出她臉上的恐懼眼底的混亂。
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手在隱隱顫抖。
夫君?
皇上,您可知道我寧可叫您皇上,也不敢喚您一聲夫君啊。
心刺痛的厲害,老父憔悴堅持的面容,新婚相公渙散的瞳孔,公婆仇恨入骨的眼神,一一翻出了塵封的腦海,這段被她可以封鎖的記憶沒有容何預兆的衝出了理智的閘門,讓她整個人都陷入癲狂。
如果沒有婆婆這些日子以來的教導,她一定失態了,一定會讓皇上看出破綻的。她的心裡在混亂在煎熬,她的腦海卻是詭譎的鎮定。
果然,她還是變成一個怪物了嗎?
一個只會計算得失忘卻七情六慾的怪物?
輕笑從心底泛開,然後,皇帝看見一個淚眼迷濛清秀女子對着他露出純粹的笑容,還有那一聲近乎虔誠的——“夫君。”
皇帝不得不承認,他被蠱惑了。被這雙眼眸裡飽含的情緒蠱惑了,在命算中宣表着薄情的冷脣輕輕吻上那輕輕顫抖的紅脣,瞠了瞠眸,感覺到火熱的舌叩了叩她的脣,她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微微闔目,她慢慢啓開了脣……
“慕容將軍,皇上的安全就拜託給你了。”曲集壓低聲音說道。
坐在曲集旁邊的冰山慕容冷簡單的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