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語蕊說不上她是願意回宮還是不願意回宮,只是不管她怎麼願不願意,她終究是要回去了。
不過,她上次出來是險象環生,那這次呢,這次回去是否在劫難逃?
想起瑕貴妃那高高在上的容顏,想起留馭王在戰場上的嘶吼,她就不寒而慄。
“夫人。”雪兒掀開簾子看了會兒,突然出聲道,她的語氣裡有着濃濃的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慢慢停了下來,馬車外面的熙熙攘攘聲傳入了馬車裡。
“到了?”抱着個暖爐的容語蕊從沉思中驚醒,臉色有些發白。
雪兒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笑着搖搖頭,“還沒呢,雪兒要說的是,默兒回來了。”
“默兒回來了?”容語蕊鸚鵡學舌的重複了一遍,驚喜這才從眼底流露出來。
“她在哪裡,快叫她進來。”容語蕊迫不及待地就差出去找人了。
容語蕊話還沒說完呢,一身黑色臘梅墨裙風塵僕僕的默兒就站在馬車外,一隻雪白的柔荑正將車簾子拉開。
“默兒!”容語蕊驚喜得叫了一聲。
肩膀上還有雪花的默兒,走了進來。
雪兒笑着看了這主僕相見歡一眼,轉身下車去了。
“那個老人家怎麼樣?”容語蕊將手裡的暖爐遞給默兒,默兒沒接,重新塞回了容語蕊,“夫人您拿着罷,默兒是習武之人這點天氣還冷不着我。”
悅耳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容語蕊笑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哩。”
“阿婆很好,默兒已經把夫人給她的東西拿給她了,她很感謝夫人。”
“她老人家能過的好就好。”容語蕊搖搖頭,臉上掛着由衷的笑意,“默兒,那天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就——”容語蕊感激地笑着,“那天情況好混亂,你身上的傷都沒好,又要你日夜兼程連夜趕路的,真的很抱歉。”
不知道爲何,容語蕊在看到默兒的時候,總有着看到清清的感覺,雖然默兒並不像清清那麼毒舌和驕傲,但是默兒這種無聲的冷傲更讓容語蕊感到驚歎和歡喜。
說句比較實在的話,如果說雪兒是最貼心的,那麼,默兒就是最值得信任的。
“是默兒識人不明,夫人不怪罪默兒默兒已經很感激了。”默兒平板的道。若非容語蕊已經瞭解了默兒的性格,恐怕一定會認爲默兒這話說得是言不由衷。
“默兒,爲什麼你對
阿婆這麼親暱對我們卻很冷淡呢?”容語蕊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問道,默兒對這其中的差別待遇太大了,實在讓人無法忽略。
如果讓人看到默兒這兩種態度,一定會懷疑者是不是一個人。
默兒沉默。
“如果默兒不想說就算了。”看出默兒不願多談,容語蕊笑道,打聽別人的**終歸是不好的,就拿清清而言,如果沒有試鞋的事兒,她會知道清清有個一直在等她的戀人嗎?
默兒默默看了容語蕊好一會,直把個容語蕊看了個毛骨悚然,她這才聽到默兒輕輕的聲音,“默兒就是被一位阿婆養大的。”
容語蕊一怔。
默兒已經站起身往外走了,儘管她極力掩飾,容語蕊還是看見了她眼角晶瑩的淚花。
“夫人,房間收拾好了,婢子扶您過去。”將一條白色的面紗掩住容語蕊的面容,雪兒扶着她下了馬車。
箜篌府城悅客棧。
重回城悅客棧,容語蕊很是感慨。在雪兒等人整理好的客棧落腳。
好好沐浴梳洗了一番,穿了一身淺粉色單衣的容語蕊着招呼雪兒準備了一桌好菜,靜靜等待皇帝回房。
她很清楚,這可能是她和皇上最後兩人相處的機會了,回了宮,他就不是她一個了。從陳月娥離世後,皇帝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過話了。更沒有了以往的親暱。
容語蕊雖然氣苦卻也無法可說,甚至有些悲涼,那個死的人爲什麼不是她。
“夫人,主子……主子傳下話來了,他讓您用完膳早些睡,他還有事
,讓您就別等他了。”婉兒掀開珠簾走了進來,躲躲閃閃地不敢看容語蕊的眼睛。
她們這些個照顧主子和夫人的丫頭很清楚主子現在對夫人沒有了以往的寵愛,不鹹不淡的就像是對待一個平常人一樣,每次瞧見夫人失落無神的表情,真真讓她們覺得心酸酸的,難受的厲害。
一頭烏黑青絲用紗巾鬆鬆綰在腦後,說不清的嫵媚動人的容語蕊僵了僵面容,濃密的長睫輕顫了顫,容語蕊仰臉笑道,“既然主子沒空,那咱們先吃罷,婉兒你現在有事嗎?沒事就和我一起吃,這麼一大桌子菜我可吃不完。”
婉兒遲疑了一下,拿眼睛往站在容語蕊身後的雪兒偷偷瞅去。
雪兒眼裡透着無奈的光芒,不着痕跡地堆婉兒輕輕點頭。
“好的,夫人,那婉兒逾越了。”婉兒沉默的坐了下來。
桌子上的氣氛很是壓抑。
容語蕊側頭望向雪兒臉上掛着燦爛的不像話的笑容,“雪兒,麻煩你去叫一下默兒和睦兒好嗎?”
“夫人,睦兒就不用叫了,她在主子那邊吃了。”婉兒衝口而出。
容語蕊拿着調羹的手一顫。
哐啷。
一聲清脆的響聲,容語蕊手上的瓷勺落了地摔了個粉碎,她愣了愣,俯身欲拾,“那,那就只喊下默兒,默兒應該還沒吃?”
雪兒狠狠地剜了婉兒一眼,趕緊蹲下身子捉住了容語蕊的手,“夫人,這些小事兒讓咱們來就好,您安心坐着,雪兒這就把默兒叫過來,她肯定沒吃呢。”
“婉兒,你來收拾一下,我去叫默兒。”雪兒對婉兒點點頭,往外走去。
“好的,婉兒姐姐。”剛纔容語蕊把調羹打碎,婉兒就跳了起來,此時正手足無措了,見狀,趕忙拿了笤帚過來收拾。
……
雪兒走到上次那個走廊上,想起與柳麒風見面時的情景,輕輕嘆息了一聲。
“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一道笑意滿滿的調侃聲在雪兒身邊響起。
雪兒瞅着來人大驚失色,“你!你怎麼還敢出現在這裡?!”
“爲什麼在下不敢留在這裡?”柳麒風笑嘻嘻的說,“這裡是在下的家啊。”在這大冬天的,他的腰間還彆着一把扇子。
“半個月前你在哪裡?”見柳麒風一臉的輕鬆無辜,雪兒皺眉問。
“半個月前?就在這兒啊。”柳麒風配合得回答,“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半個月前……”雪兒停了一下,“有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做下了一起驚天大案,目前正被官府通緝中,通緝令上說了,只要能抓着人,死活不論。”一雙婉轉的柔目定定盯着柳麒風,半晌都沒有眨一下。
柳麒風很配合的與雪兒懷疑地眼神對視着,一雙眼睛灼灼生輝,“姑娘是在爲在下擔心嗎?”
“你!”雪兒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這麼漠不關心自己的事情,心裡不由一陣火大,既然他自己都無所謂了,她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監急?
“看來,是雪兒多管閒事了。”雪兒重新變回了那個溫溫婉婉的宮娥,疏離淡漠地望了柳麒風一眼,轉身走人。
“雪兒姑娘!”
柳麒風突然在雪兒身後叫道,一雙眼睛認真得望着雪兒的背影。
“那個人不是在下,在下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起誓!”他只是救人的那個,和刺殺沒有半點關係。
雪兒的身子震了震,沒有停下腳步。
……
皇帝一行在箜篌府只停留了三天就再度啓程了。
今天天氣很好,是個好日子,而且還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當然,這隻對容語蕊而言,今天是她的生辰。
今天一大早容語蕊就起牀了,他們現在在一座小城裡。
斷斷續續下了許多天的大雪終於停了,穿着一身淺紫色裙裝外面披着一件寒狐裘的容語蕊領着四個丫頭說是要出去賞雪。
這事兒她讓婉兒和皇上報備了的,皇上也允許了。
整理好一切,雪兒四人和一隊侍衛將容語蕊圍攏在中間,一大羣人走出了客棧。
容語蕊往前走的腳步停了。
精神奕奕的英俊青年穿着一身很襯身的深紫束腰錦袍,領口袖口綴着寒狐絨,左肩上拖下了一襲深紫色貂裘,此時正順着寒風飄飄欲仙。
騎在駿馬上的他眼神裡帶着淡淡的笑意從馬上居高臨下的俯下身來,向着她
伸出了手。
在他的身後,曲集領着數十騎着高頭大馬英氣逼人的護衛昂然端坐於馬上,一襲黑色勁裝黑的猶如夜幕,卻無法讓人忽視。
在衆目睽睽之下,她被他一把扯上了駿馬,隨着一聲長笑,這對恍若神仙中人的神仙眷侶已經甩開了衆人往前奔馳而去。
“可有怪朕冷落了你?”捏了捏容語蕊雪白冰冷的臉頰,謝莞辰喟嘆一聲,將她的頭壓入自己溫暖的懷抱。
柔順地倚入皇帝懷中,容語蕊搖搖頭,只覺得一陣淚意上涌,雪白的柔荑圈住了皇帝堅韌的腰,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她無聲地笑了開來。
她知道,她熟悉的那個他,回來了。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你居然主動提出要出來賞雪?”皇帝好奇地問着,一邊捉着容語蕊的小手輕輕揉搓着。
容語蕊抿抿嘴脣,揚起小臉望他,輕啓朱脣,“生辰。”已經恢復的很好的聲音聽得皇帝黝黑的眸子流光熠熠。
“顏兒的生辰嗎?這倒是朕的不是了。”皇帝驚訝地看了容語蕊一眼,“你怎麼不早說?”言語中還頗有不悅的態勢。
容語蕊沉默了,早說?怎麼早說?她連他的人都見不到,怎麼和他說?
也許是從容語蕊的眼睛裡看到了委屈的意思讓皇帝想起了一切的源頭都源於他自己,他的眉毛動了動,不動聲色地把話題給轉了,“今天可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顏兒可有什麼要朕實現的願望?”
願望?她能有什麼願望?她要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給她。
不過,有他這句話,她已經很高興,很高興了。
容語蕊仰起頭,被寒風凍得有點烏青的脣緩緩爬上了淺淺地笑紋,“顏兒沒有什麼要求,只要,您別不理顏兒就成。”她心中忐忑恐懼,還必須勉強遏制住跳如擂鼓的心臟。
皇帝一怔,低頭看她。
一雙柔和卻帶着淒涼的眸讓他心神一震。
“顏兒……”什麼時候,那個在御書房裡敢和他拼命的女子在他的面前變得如此卑微?她鋒利的爪子、倔強的性子,都跑到哪裡去了?
皇帝心中複雜,外表卻沒有動半點聲色。
“只要你還是顏兒,朕就不會不理你。”皇帝意有所指地道。
說完這句讓容語蕊聽得一頭霧水的話後,皇帝不再看她,反而招過曲集和他說起話來。
至始至終,兩人都將他們在戰場上的那個約定漠視了,就好像,那個約定從未出現過一樣。
……
小城裡最好的賞雪處在一座山上。
那是一座很小的山,如果不是當地人都把這叫山,也許人們會直接了當的認爲這只是一個坡,一個很陡、很陡地坡。
普通人爬着陡坡肯定很爲難,但皇帝一行人除了容語蕊都是習武之人,曲集等人都是習武之人,這段路雖然抖可對他們而言卻還不算什麼。因此可以說是輕輕鬆鬆的爬了上去,至於容語蕊則是被皇帝摟着腰帶了上去。
竹製涼亭內,曲集雪兒等人很快把涼亭收拾好,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兩人在裡面待着。
“你們居然帶了這麼多的吃食。”皇帝拈了一塊肉脯放入口中,咀嚼了幾下,笑了,“是鹿肉,誰做的?”
容語蕊笑着看着他,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滿是俏皮的色彩,“您猜猜,顏兒看您猜得對還是不對。”
皇帝樂了,還沒人和他玩這種小把戲呢,一把抱起容語蕊坐到腿上,皇帝將腦袋湊到雪白的脖頸處親暱蹭了蹭,低沉的笑聲如絲般滑過了她敏感的耳畔,“猜對朕有獎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