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正打算把計劃,說與表姐聽,就聽得守在外頭的琳琅,在門口稟道:“大奶奶,剛纔雨潤來報,國公爺請您和四夫人,一道去碧波園裡聽雨閣,說是有要事相商。”
齊淑嫿目露訝色,沒料到她剛回趟孃家,堂兄就有事找她,還把表妹也叫上了。
而舒眉則心中一喜,那“投石問路”的法子,總算起了作用。她等這位大人物久矣!希望此次碰面,能有個滿意結果。
碧波園位於枕月湖畔東北面,跟荷風苑遙遙相對。原先,那裡住着府裡養的幾位伶人,自從老國公爺過世後,齊屹將他們遣散了。被他改成書房,作爲打理日常事務和留宿的地方。
梅林掩映之間,假山盤踞之後,五層樓閣矗立在湖邊。遠遠望去,樓身四周縈繞的暮靄和雲影水光相互映襯,瓊樓玉宇一般,讓人有彷彿置身於仙境的感覺。
舒眉擡頭望去,隱約覺得這地方,她好似曾經來過。
望了同行的表妹一眼,齊淑嫿心裡若有所悟。
看來,大哥早盼着自己回了。府裡風聲再起,齊家怎麼着,也得給表妹一個交待。沒她這傳話筒在,大哥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跟弟媳獨處一室,談論此等密事。
踏在聽雨閣的樓梯,年代久遠的隔板吱呀吱呀地響,讓舒眉的一顆心,沒來由地緊張起來。
夢中雖見過大伯,可喪失記憶的三年時間,中間經歷了齊府大變,堂姐的離世。此次再見到他,不知會怎樣待自己。計劃會順利實施嗎?
還沒等她多想,轉眼就到了頂層。那裡早候了兩名丫鬟。見到客人來了,她們作了個邀請的動作。等舒眉她們進屋後,那對婢女就離開了。
因是冬日黃昏,天色不算太亮,屋內沒點上燈燭,光線有些昏暗。
舒眉擡頭望去,靠湖的窗邊,有個頎長的人影,斜倚在那裡。因是揹着光亮,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見她們進屋了,那男人站直了身子。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先前出去的丫鬟又進來了,給屋裡的人斟上了茶水。然後,帶上房門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頃刻間,屋內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齊淑嫿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叫咱們來,大哥定是有什麼事吧?”
齊屹慢慢擡頭望過來,許是舒眉神態過於淡然,他臉上微怔,望着齊淑嫿問道:“是聽說府內最近的傳聞,三妹才急着趕過來的吧?!”
齊淑嫿臉上赧然,朝她堂哥福了一禮:“別怪小妹多事,那日表妹摔下馬後,妹妹回到夫家一直在擔心她。昨日聽說,鬧出擡妾的事,更是放不下她,今天趕過來想看看。”
將茶盞放在案几上,齊屹嘴角微翹,無不自嘲說道:“難怪你不放心!想來三嬸臨行前,有過交待……都怪我,最近軍營裡忙,沒怎麼回府,忽略了後院之事。”
“這事怎能怪上大哥,後宅之事向來是婦人管。大伯母身子骨不好……”她的話停在半中間,此次事件,鄭氏沒少摻和。兒子兒媳出了那事,作爲婆婆鄭氏沒幫着勸和,反倒一門心思想着給兒子納妾。計較起來,失禮之處確實在齊家。
不過那傳言,是從竹韻苑首先傳出來的……
在場幾人心裡,均在琢磨這事。作爲家主,齊屹自是不願親弟走上邪路。長兄如父,他有責任把事情扳回來。
擡頭睃了舒眉一眼,齊屹跟她提議道:“趁着今日三妹在這兒,弟妹你心裡有何想法,咱們不妨當面講清楚。”
籌謀好些時候,等的就是此句話,當這刻真正來到時,舒眉心裡一陣激動。一擡頭,望見齊屹深不見底的眸子。彷彿有盆冰冷的泉水,從她頭頂澆下,讓她霎時間清醒過來。
舒眉反覆提醒自己:要沉住氣,爲了今後的生活,眼前的機會得好好把握。
畢恭畢敬朝對面福了一禮,舒眉盯着齊屹的眼睛,誠摯地說道:“都是弟媳的錯,沒本事把爺留在府內,讓人起了輕視之心。大家都誤會了!”接着,?她把勉勵青卉時的情景,一咕嚕全倒了出來。
“其實我並沒承諾什麼,侍候好爺是婢女們的本份。沒想到後來,竟傳成那樣的了。偏偏我摔得失去記憶,恰巧之前發生過爺連夜出府的事……難免不讓人多想。”說到這裡,舒眉頓了頓,接着道,“沒想到母親、還有四妹、五妹指着納妾的事,直接問到弟媳頭上……讓我怎麼答?不被相公接受,還能硬扛着,阻止他納小不成?!”
聽到這裡,齊屹彷彿不相信似的,瞅着她問道:“是誰當着你的面,提出納妾的?!”
總算問到重點了,舒眉深吸一口氣,然後答道:“鄭家舅母來府裡做客,說起婆婆的病情。當時,婆婆言語裡提及抱孫子的願望。不知怎麼地,大嫂提議擡青卉作爺的妾室。弟媳後來回去一打聽,身邊的嬤嬤告訴我,咱們院裡那位叫‘青卉’的丫鬟,平日裡跟丹露苑的人走得近。想來,大嫂比較信得過她吧?!”
聽到這裡,齊屹哪還能不明白的?!一張黑臉氣得鐵青,一時想不到別的法子出氣。
見火候差不多了,舒眉加了一句:“當初進門時,親事辦得草率,相公想來並不樂意娶我。兩人之間形同路人,相公心心念念之人,並不在府裡。現如今在府內,搞得連個丫鬟都能踩在我頭上。這種日子過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一聽這話,把旁邊的齊淑嫿先給惹急了,只見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扶着表妹袖臂誠心相勸:“妹妹可千萬別想不開,四哥現在被人矇蔽,日子久了他自然會清醒過來。你可不能做了傻事……”
旁邊齊屹聽得冷汗涔涔,繃着一張冰塊臉,坐在那兒不說話。
這丫頭說的都是實情,小兩口關係如何,他哪能不知道。高氏在府裡惡行惡狀,沒人比自己更清楚。不然,這些年下來,怎地連一名子嗣都留不下來?!
她表妹沒能嫁進來,可手照樣伸進了四弟院裡。對了,那次墮馬事情,也是她的傑作吧?!弟媳剛纔說什麼?她院裡的丫鬟,被高氏收買了?這可怎麼了得,若是在飲食上、寢間做什麼手腳,這丫頭還有命在?讓他如何對得起她死去的親人?!
想到這裡,齊屹也站了起來,問道:“那你想怎麼樣?”